第三十九章 抽筋

    汹涌的河水如猛兽般从四面八方向陈靖莲袭来，一点点将她的衣物浸湿，张着无形的大口欲要将她吞噬。.刺骨的寒意无情地侵蚀着她的每一处肌肤，却容不得她去在意自己哆嗦打颤的身体，一股死亡的威胁笼上她的心头。

    她根本不会游泳，迅速灌入口中鼻中的河水让她觉得窒息难耐，更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克服了一次次的纠缠磨难后，难道却要被这无情的河水给夺了性命吗？

    不，她不甘心，她重活一回不但没有得到丝毫兄长的消息，连仇人的面都不曾见着，她怎么能就此死去呢？

    强烈的不甘不愿使陈靖莲暂时忘记了溺水的恐惧，头脑瞬间变得清醒起来，身体内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她一边屏着呼吸，一边拼命地划动手臂拍打水面，让自己的脑袋尽可能地浮出水面，并试图阻止急速下沉的身体。

    陈靖萱一瞬地发呆之后，迅速地回过了神，她急速地滑行到了河岸边，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将手中的包袱一扔，又迅速地扒下了最外面的袄裙，“扑嗵”一声，便扑入了河中：“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彻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浮出水面抖着嘴唇甩了甩头，让自己的身体适应了一下冰冷的河水后，又重新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如一条游鱼般，灵巧地摆动着双腿双臂，向着就快完全沉入水中的陈靖莲游去。

    猛力地拍打，拼命地挣扎，减缓了几许陈靖莲身体下沉的速度，却终是无法自救，而她的力量却几乎耗尽。感受着冰冷河水再次一点点地漫过自己的嘴、鼻，逐渐地将自己淹没，陈靖莲的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然而，就在她闭着双目等待着身体沉入水中，等待着逃不过的死神的到来的时候，陈靖萱的话却在她暗黑绝望的心中点燃了一丝光亮，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她努力睁开眼睛，在即将深入水底之前，看到了她早上亲手盘上去的湿黑发髻正快速地向着她靠近，看到了陈靖萱犹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显露出的担忧焦急却自信的神情。

    那一刻，自认为再不会轻易相信人的她，却那般笃定地认为，那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一定能够将她救上岸去。

    当晃动的水波中，一只纤瘦的小手向着自己伸来时，陈靖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唇角弯起一缕劫后余生的浅笑，在清澈的河水中蜿蜒出一长串的水波。

    “咕咚咕咚！”陈靖萱一边鼓着腮帮子吐着水泡泡，一边抓住陈靖莲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拽，将两个人的身体拉近，尔后摆动着双腿身体微微下沉，紧紧地圈住她的腰后，暗暗蓄势后突然一个用力，抱着她一起浮出了水面。

    “呼！”陈靖萱将口中的水吐出，贪婪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双目却一瞬不瞬地落在陈靖莲惨白的脸上，看着她紧闭着的双目，她的脸上闪过担忧之色。稍一停顿，立即借着水的浮力，圈着她向岸边游去。

    “噗！咳咳！”意识模糊的陈靖莲腹内一阵翻涌，喷涌而出的水，呛得她咳嗽出声，帮她唤回了几丝清明。她努力地想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救了自己的少女，却觉得疲累不堪，连撑开眼皮的力量都没有，只得无力地由着陈靖萱带着她在冰冷的河水中划行。

    “姐姐，你醒了？”陈靖萱欣喜地转头看向陈靖莲扇动的鼻翼，半托着她转了一圈，换了只手重新圈住她后，摆动双腿游得更快了。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将姐姐送上岸去。

    两人的衣物已被河水浸透，巨大的力量拉着她们往河底坠落，仿佛是藏身不见的魔鬼正无情地拽着她们去阴曹地府。

    陈靖萱只觉得自己划动的双腿越来越沉，怀里圈着的姐姐更是沉得如巨大的铁铅，已将她本不粗壮的胳膊压得酸疼无力，无以名状的疲惫感一点点地向她袭来。

    可是，她的双目却仍是紧紧地盯着几丈开外的河岸，已被河水浸泡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一刻也不敢松开，紧咬了咬洁白的贝齿，她眸中忽然迸发出坚定的光芒，再次拖着陈靖莲奋力扑向岸边。

    两丈，一丈，五尺，三尺……咬牙借着河水的浮力将迷迷糊糊的陈靖莲推得仰躺在岸上，仍在水中的陈靖萱如释重负般地长吐了一口气。

    除了早逝的妈妈，这个姐姐是两世第一个给予她关爱并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她从巨犬毒牙之下救出的人，她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她救起。

    看着一番震荡后再次腹内翻涌往外喷水的姐姐，陈靖萱慌忙将她仰着的脑袋拨得侧对着自己，对上其扇动的眼睫和轻轻颤动的眼皮，她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飘浮着的身体突然晃动了两下。她脸上闪过慌乱之色，两手紧紧地攀着岸沿，一边低骂着，一边试图攀上岸去：“该死，怎么这个时候抽筋了。”

    “啊！”双腿的筋脉像是被人拉直了欲要抽去，又疼又僵直，陈靖萱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咬着牙想要摆动两下腿，双腿却根本不听她的使唤，不但没了先前的灵活能帮着她将身子浮出水面，反而像灌了铅一般，拖着她的身子往下沉。

    “啪嗒！”她紧攀着借力的河岸也雪上加霜地塌下一大块，落在河水里激起一个巨大的水波，直直地将她越来越无法动弹的身体一圈圈地荡离河岸。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陈靖萱，眸中闪过一抹嘲讽与惊恐来。她一直以为，前世所学诸多，其中最值得她炫耀的本领却只有游泳，没想到，来到这异世，却让她遭遇到这样的乌龙。

    她会死吗？死后便会回到她原本的世界中去吗？脑中迅速掠过的想法，驱走了几丝她眸中对于死亡的惊恐，然而下一刻，她眸中却又掠过一抹更浓烈的惊恐，便连她逐渐僵直的身子也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不，她不要回去，不要再回到那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家，回去面对她们虚伪恶毒的嘴脸，过那暗地里受尽了她们的羞辱与折磨却无处倾诉无力反抗的苦难生活。

    “姐姐！”无力、恐惧得瞳孔微缩的陈靖萱忽然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这种几乎出自本能的呼唤求助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却不抱任何的希望，只是抬头对着岸上投去留恋的眼神。

    迎接她的，不再是紧闭双目的苍白脸庞，而是陈靖莲清明沉冷的眼神和她竭力伸出的手：“萱儿，快，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