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掌掴皇帝
见得摄政王的人走远了,才有人上前劝说道:“皇上,你这样做无疑是放虎归山,是要留下大患的。.摄政王掌握朝政多年,根基甚稳,您不可因一时心慈手软而误了大事啊。”
延陵澈不过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然而却是心意坚决。
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为何会在这一瞬对摄政王心软,因为他……愧疚。当年慕吟霜之死,和他其实有着莫大的关系,是他递信给了纪芷湮,她才会见死不救,害得慕吟霜芳华早逝。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报复摄政王的专政夺权,他早已洞悉了摄政王和慕吟霜的私情。彼时毫无根基权势的他,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打击摄政王,而事实证明,这样的打击的确是刻骨铭心的。
而他,也是到了今时今日,当看见纪芷湮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中时,才能深切地体会到,那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正因为懂得了,所以他才不忍,才心软愧疚。或者,他愧疚的人并不是摄政王,而是纪芷湮。若非是因为他当年的一念之差,或许摄政王不会如此痛恨纪芷湮,也不会硬生生将她扯入这一场政变纷争中,生生受了许多委屈和伤害。如今,她为了救他硬生生挨下摄政王一剑,焉知不是老天爷报应的缘故。
摄政王说得对,这一生终究是他辜负了她,也亏欠了她。
延陵澈将脸贴向怀中女子微凉染血的脸颊,无声落泪,哽咽道:“湮儿,是朕对不起你,是朕负了当初对你的誓言。朕只求你,一定要醒来,给朕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皇后呢,皇后在哪里?本相的女儿在哪里?”
在纪昀晟惊慌的声音中,有侍卫好心地为他指了方向,而他凝神一望,惊得差点没稳住身形,失声道:“天哪,湮儿!是谁伤了她,是谁这样大胆伤了本相的女儿?”
不及等人回答,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来,延陵澈的近卫忙对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谁知他俯身一见纪芷湮脸色惨白地晕倒在延陵澈怀里,一时怒极兼心痛难当,竟扬手甩了皇帝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你,又是你,你还本相的女儿!若非为了你,湮儿好生生的一个人,又怎会孤身一人闯入此地,又怎会为了救你而变成此刻这个不死不活的模样?你拿什么来赔本相一个完好无缺的女儿!”
“……”在场的士兵无一不惊得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从来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何曾见过臣子打皇帝耳光这样大逆不道之事的呢?即便,这个人是堂堂国丈,是皇后的父亲,但如此举动,也委实忒大胆了些。
待回过神后,便有近卫上前去隔开了怒气冲天的纪昀晟,以防止他再度出手伤害延陵澈。
那一掌,纪昀晟是下了十二分的力气的,打得延陵澈一阵耳鸣目眩,半天缓不过来。但,也因此打醒了他。待好些了,他才小心翼翼抱起流血不止的女子,走向那些欲绑了纪昀晟的侍卫道:“你们都让开,不许对纪相无礼。”
顿了顿,他才含了一丝愧意道:“岳父大人打得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朕愧为人夫,的确是该打。只是眼下还不是生气的时候,湮儿她伤得极重,只怕要马上送回去医治才好。请纪相放心,若湮儿能救活,便是要朕做什么补偿都可以。若是,若是湮儿醒不过来了,朕亦会永永远远地陪着她。朕说得出,便做得到。”
以皇帝之尊,许下生死相随的重诺,便是纪昀晟心中有再多的怒气,也只能按下了。
“好,那本相便等着了。但愿皇上千金一诺,不会反悔。”
“你放心,朕与湮儿相识于青山,多年的感情,绝不反悔。”
这一句话,倒教纪昀晟心头微微一动,不免多看了延陵澈一眼,暗道:难不成他想起当年的一切了?
待延陵澈抱着人走远了,纪昀晟仍留在原地发怔,倒是前去报信的王卫一直忠心耿耿地留在他身边,小声提醒道:“相爷,此刻皇上的御驾已走远了,您是不是也该快些跟上去呢?便是您不在乎别的,难道皇后娘娘的安危,您也不在乎了么?”
纪昀晟这才如梦初醒,收敛好自己的思绪,带着人,大步向前,努力跟上延陵澈他们的队伍。
而趁着左右无人之际,王卫小声道:“相爷,请恕属下斗胆说一句,您方才的举动,委实是有些失了分寸了。便是您再怎生的爱女心切,可皇上到底还是皇上,他是君您是臣,您如此举动,委实有些不敬尊上。此事若传到了旁人的耳中,重重参上您一本,只怕是要惹祸不小的。”
此刻纪昀晟的火气倒消减了不少,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只是眉宇愁苦,满是忧心之色,闻言不过扬眉淡淡道:“那又如何?此番说到底可是我们纪氏父女救了他的性命。若无本相的出手,若无湮儿的舍命相救,他现下只怕早成了摄政王的剑下亡魂了,还拿什么来谈君君臣臣的大道理呢?”
提及此事,王卫的眸色亦不禁一暗,带着几分探寻的语气道:“是啊,属下瞧着皇后娘娘对皇上,倒的确是一心一意,忠贞不二的。连性命也能豁出去不顾,如此奇女子,属下从未见过。”
纪昀晟眉心耸动,便有怒气一丝丝溢出,压低声音不悦道:“什么奇女子,她那是傻到家了。本相与她说了多少次,不可对皇上对真情,不可对人掏心掏肺,可她倒好,竟把本相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如今为了旁人,竟是不惜连性命都给搭上了。她如此任性妄为倒是全了自己的心意,可何曾想到本相这个做父亲的感受呢?”
此番闻讯赶来,纪昀晟是为她担足了心,生怕来晚了一步,自己与爱妻膝下唯一的女儿会惨遭不测。谁知紧赶慢赶,仍旧是迟了一步。见到爱女满身是血倒在那里,奄奄一息,身为父亲,纪昀晟岂有不心痛生气的道理?若非是心痛到了极处,以他素日的冷静,也不至于会做出掌掴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冲动之举了。
再者,亦是最要紧的一项,若纪芷湮真的遭逢了不测,只怕迎回爱妻一事便是要彻底无望了。而这一点子心事,他却是无法对人言说的。即便是亲近如纪芷湮,他也从未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