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从此是陌路
杜云谦再一次爽朗地笑了,挥了挥手,说:“走吧,回营。.孝宇那小子敢说什么,由二哥担着。”
不知怎的,慕容筱云跟在他身侧一步一步往营地走的时候,总觉得胸口不顺,太堵了。原来杜云谦是一个心胸如此宽广的人,他怎么就偏偏撞上她了呢?
回到营中,等东方孝宇以及杜云谦处理好军中事务,已经是丑时了。午夜已过,夜深人静,正是人们睡意正浓的时候。
可慕容筱云一直候在东方孝宇的将帅营外,细细微微地听见里面的谈话。好像说是陆国大军虽然被击退,可不得不妨,他们打算在这营地再驻扎上半把个月,等边境的局势稳定了,再搬师回朝。
她在外面站久了,只觉得薄薄的布靴根本不能抵御寒冷入侵,她的脚快要被冻断了。那脚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感觉自己根本就是赤着脚踩在雪地里,冰冷入骨,疼痛钻心。
慕容筱云周身都在哆嗦。
雪,一波又一波断断续续地飘着,半空中雪花四散,美得如同是一幅虚幻的风景画。
她好久不眨眼,睫羽上便沾上了厚厚的雪花。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白眉老人。
室外的温度,应该在零下吧。
慕容筱云只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为了能多一点暖意,她只好在帐外不停地跺脚,以运动来抵御寒冷。
倏地,帐内传出一声冰冷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感情色彩,“进来。”
那是东方孝宇的声音。
她在雪地里停了下来,不再跺脚,跃跃欲试地站在门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这样冒失地走进去,写在她脸上的无辜表情顿时僵化了。
在她犹豫的片刻时间里,帐帘被轻轻掀开,探出东方孝宇铠甲裹身的一身身影,背后是一片明亮的烛光照耀。
慕容筱云一眼望去,眼里的无辜顿时被染化。
她顿时鲜活了起来,欣慰而舒心地笑了,嘴角弯出了满意的弧度,明亮似水的眼晴里跳跃着闪闪的眸光。
可是太冷了,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全身一下哆嗦。
东方孝宇沉着气,一手掀着帐帘,静静的望着满头白雪,眉毛与睫羽上扑满了雪霜的她。那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来,本想替她擦拭掉那些雪霜,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他僵在半空的手又垂下去,硬生生地说:“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够了,足够了,不必他替她拍去身上的雪霜,不必他过多地关心她,只为他这一句话,慕容筱云就心满意足了。她拍了拍狐裘上的雪霜,抖了抖扑在青丝上的厚重雪花,这才跟着他走进帐营里。
一进帐里,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扑鼻而来。慕容筱云再细细望去,那罗汉床榻上的茶几上,依旧摆着三足的青铜香炉,小篆字体的轻烟袅袅升腾。
杜云谦与上官英士各自盘座在左右两侧离罗汉床榻最近的那两张四角梅花雕桌前。
东方孝宇踏到罗汉床榻前坐下,与他们正面而对。
慕容筱云从来不是一个拘谨的人,自己找了一张离火盆最近的梅花雕桌盘腿坐下。身侧的杜云谦回头冲她会心一笑,却在见到她满身雪霜后,眸光不由一黯。他将身侧的火盆推向她,轻声说:“暖一暖手吧。”
慕容筱云客套起来,回笑说:“谢谢二哥。”
东方孝宇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顿时一酸。那个替她暖手的人,本应该是他呀?可是,在他没有完成大业之前,又怎能儿女情长?而且,她还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
他赶紧从那一幕中抽离了自己的目光,从怀中掏出那一方羊皮卷来,轻轻展开,眸光一聚,别有深意地说:“上官将军,此战能成功击退陆国大军,全仗着你配合本王里应外和。因此,本王说话算数,回朝夺位后,在登基大典上,即刻封令爱楚楚小姐为后。”
闻言,上官英士精光一闪,立刻从梅花雕桌前起身,走到帐营中央的红地毯上,单膝跪地,叩拜道:“末将谢过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孝宇起身,两步迈到上官英士身前,轻轻扶着他起身,满眼盛着胜而不骄的笑意,“上官将军,我不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人。这还没登基,将军你如此称谓为之过早。起来吧,未来的国仗大人,我希望您老人家把小婿放在心里,不要搞一出又一出冠冕堂皇的事出来。只要国仗大人日后精忠报国,权利与荣华皆是你的囊中之物。”
上官英士双手握拳,拜谢道:“末将必定忠于尊王,誓死追随。”
然而,东方孝宇心知肚明,上官英士的这一番“誓死追随”的话,不过是表面功夫。他与他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利益关系,而这利益关系一旦失效,所谓的“誓死追随”就得变成“兵戎相见”。
东方孝宇违心一笑,“上官将军客气了。历来,改朝换代的新君登基,其帝后的位置都是由其原配充当。为了能让上官将军安心,我决定休了原配,以方便楚楚能名正言顺的封为开国皇后。”
说罢,他三两步走到慕容筱云身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黑字的宣纸,折成叠,递到她身前,“东方慕容氏,接下这张休书,从此以后你就与我东方孝宇没有任何瓜葛了。”
慕容筱云登时一惊,整个脸一片苍白。她盘坐在梅花雕桌前,仰望着东方孝宇手中的那张折叠成形的宣纸,缓缓起身,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
“东方孝宇,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
杜云谦倏地从地上蹭起身来,冷冷地甩出一句话,鞭子一样劈头抽打在东方孝宇的脸上,让他面颊顿时火辣辣地烧痛。东方孝宇压着一口气,周身的恶气四处乱窜。他用一抹伪装过后平静无波的目色望向杜云谦,“二哥,我自有分寸。”
烛光燃起的光火,忽而不安地晃动起来,照应在两个人身上,投下两束扭曲的影子,几乎看不出形状。
慕容筱云终于鼓起勇气,从东方孝宇颀长的手指间接过那方宣纸,她满是伤痕的手掌开始瑟瑟发抖。
东方孝宇望着她手背上的那方血肉模糊的伤疤,心顿时抽痛。他目光刺痛,胸膛像是被重物猛地一撞,让他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偌大的疼痛袭击。那股疼痛窜向四肢,宁他全身的肌肉一阵紧绷,紧到快要将身上的铠甲给震破。
他迅速地违心地移开视线,转向上官英士,微微一笑,“上官将军,如今你该放心了。”
上官英士面露尴尬,心却侥幸得很,早早地就在为他们家上官楚楚铺着一条宽广的后宫之路。慕容筱云如此精明的女人,被东方孝宇休了倒是一件好事。日后他家楚楚就少了一个聪明的竞争对手。虽说他家上官楚楚直接被封为皇后,可后宫女人的斗争是最可怕的。这个慕容筱云对楚楚构成了不一般的威胁。他心里暗幸,却违心地说:“尊王,四小姐可是陪你同甘共苦过来的,您不能……”
东方孝宇背对着上官英士轻轻挥了挥手,“慕容四小姐已经接了这休书。上官将军奔波数日,该回营好好歇息了。”
说罢,东方孝宇轻吼一声,“来人,伺候上官将军好生休息。”
等上官英士走后,杜云谦的怒火终于爆发,他满脸鼓着青筋,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胞弟,胸膛激烈起伏,全身的肌肉紧绷,“东方孝宇,你非得要这么做吗?筱云她到底有什么错?投胎到慕容家并非是她自己能选择的。就像你,无法选择自己的悲惨身世一样。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她。”
梁柱上的烛火跃跃地跳动,映下暗沉的光火,让帐内的气氛越来越僵硬。
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越来越窒息。
东方孝宇转身,不再看一眼满脸苍白的慕容筱云,眸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复而冷哼道:“这不正是二哥你所期望的吗?”
杜云谦一把揪住东方孝宇胸前的铠甲,满眼腥红地瞪着他,咬牙道:“筱云她一心一意爱的人是你。”
东方孝宇甩开杜云谦的手,整了整衣装,漆黑的眼仁里深沉得看不见任何破绽。然而,那颗心却像纸一般轻薄,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碎了。他强装冷漠,哀矜道:“自古红颜乃祸水,在我东方孝宇眼中,没有所谓的痴情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的人,都是一文不值。所以,我把她让给你,不正好合了二哥您的心意。”
杜云谦伸出拾指,笔直地指向东方孝宇,一身血气方刚,怒不可遏地说:“好,既然你这么说,二哥带筱云走,你别后悔。”
二人身后的慕容筱云一声怒吼,“够了。”仿佛惊雷,惊破了东方孝宇与杜云谦的言语对峙。她摊开那纸休书,看也不看一眼书中的内容,那样三两下将它撕成碎片,轻轻撒向地面。因为她撒得很无力,碎片很快重重叠叠地从她的裙摆旁落了下去。她的视线从二人身上扫过,幽幽地说:“你们俩把我当什么了?当球一样踢来踢去吗?东方孝宇,我告诉你,不是你休了我,这休书我不接受,而是我自己要离开你。从此之前的种种,我说过的话,我做过的事,你都当做是一场游戏吧。这个游戏太不好玩了,我走。没有山无棱,没有天地合,从此以后,你我陌路。”
她的话,像是一把双刃的剑,割在了她自己的心里,也割在了东方孝宇的心里。
她最后一眼满眼迷醉地望着他,檀口轻吐,“东方孝宇,此生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