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君心如磐石
慕容筱云狠狠地仰起头,甩开陆国王子的手,眼瞪得圆溜溜地怒视着他,“你觉得我会屈服吗?”
陆国王子清辉般明朗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神情笃定,道:“你若是想被丢去泾河里喂鱼了,本王倒愿意成全。.你就等着吧,用不了一柱香的时间,你心中的疑惑就能迎刃而解。”
卯时,意为破晓,既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的那段时间,其间不过一个时辰。一旦日头跳出了地平面,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卯时即过,便迎来了一日之中的辰时。
这中间一柱香的等待,开始变得漫长起来。
慕容筱云站立在甲仓之上,远远地眺目着河面的另一头,战船下的河水静悄悄的,偶有细风掠过而掀起的细细涟漪。河面上的战船上轻轻飘扬着陆国清一色的熊虎旌旗,整齐而又单一。
她的心开始下沉了,面色忽而一滞,阴暗地望了过去。河面太过安静,静得只能听见凉风掠过的声音。
真的如同陆国王子所料,东方孝宇舍不得出兵迎战,河面上除了陆国的兵将,没有北国将士的一个踪影。
眼看着,日头就要跳出水平面了,天边红彤彤的霞光渐渐退去,越来越亮,照得慕容筱云的心里直发麻。
东方孝宇的军队没有来,他自己也不会来吧?陆国王子在他的军中安插有细作,那他必定也会在陆国军中安插自己的眼线。百余艘战船,上万水性极好的陆国将士在这里扎兵如扎根,还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大和魂突击队。.眼看这严峻形势,东方孝宇又怎么舍得让自己不善水战的大军出战呢?他精心打造的暗夜组织,都有重任在身。他更不舍得为了她一个杀父仇人之女,而全体出动吧。
慕容筱云侧头望了望河面尽头的日头,它退却了娇嫩的初红,红彤彤的霞光渐转光明,越来越强烈地铺天盖地而来。
天与地,仿似一念之间就万丈光芒、辽阔明朗了起来。
卯时,应该过了吧。
慕容筱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若游丝地缓缓吐出来,脸上的阴暗渐渐退去,紧蹙的双眉如绿芽般铺展开来。凉飕飕的冷风扑面而过,她反而笑了,一如新荷出水般娉娉婷婷地站在甲仓上,倩影卓约,面容含笑。
这个结局,她应该是欣慰的。
东方孝宇到底还是没有来。他如此不重视她的生命,那么她也该狠狠地割舍这段爱恋了。这不等同是如获重生吗?
如是想,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仿似三月桃花,灿然如霞。
陆国王子望了望东边的河面,强光刺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笑意盈盈、目露欣赏之光地望着慕容筱云,道:“慕容四小姐,卯时过了,已经晨时了。看来,倒是本王预料不及,这东方孝宇到底还是没来。”
慕容筱云面容依稀,笑颜之中掺着三分豁达与七分凄凉,笑道:“是啊,晨时了。有的人注定只是你的陌路人,不来也罢。”
陆国王子围着慕容筱云转了一圈,啧啧感叹两声,“长得倒有几分醉人,就这么喂鱼了岂不可惜了。慕容四小姐,你若愿意,本王倒可以封你个王妃当当。”
慕容筱云怒不可遏地斜睨着身侧泛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斩钉截铁地说:“你还不如把我丢到河里喂鱼了。”
“喂鱼了确实可惜。可是本王是个爽快之人,不想强人所难,你若真的不愿意跟本王,那就喂鱼了吧。你可考虑清楚了?”
慕容筱云瞪大了眼珠子,冷哼哼地说:“你扔吧。姑奶奶才不愿意承欢于你这般风流成性的人。”
陆国王子退到她身后,爽快地说:“本王特别不喜欢强人所难,那就成全你。”说着,他用陆国语言吩咐说:“来人,把她丢到河里去。”语毕,他侧头斜睨着靠在角落的那个女仆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又说:“等等,慕容四小姐的脸花了,这么上路太过不雅。来人,帮她把脸擦一擦。”说着,指了指昨日那个帮慕容筱云涂抹膏药的女仆人。
女仆仆迈出两步,恭敬地屈了屈身,礼毕后走到慕容筱云身前,从怀里掏出布巾替她擦拭着双颊上的污渍。
异国王子就在她们身后,女仆人不敢多言,一边替慕容筱云擦着脸,一边皱着双眉,不停地递给她眼色。
然而,慕容筱云却眸光浑浊、思绪飘远,丝毫没有查觉到女仆人的异样。她暗暗地回忆了此生的种种,竟然似梦一样短暂。难道,上天把她派到这个异世来,就是来忍受这些屈辱的吗?她上辈子又没有欠过谁的债,怎么这辈子这么苦?喂鱼就喂鱼吧,说不定再盯开眼,她就回到现代了呢。她不怕喂鱼,只是不甘心就这么狼狈地离开了东方孝宇。
女仆人不停地眨着一双丹凤眼,见慕容筱云仍旧没反应。她急了,一边替她擦着脸,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对玲当来,轻轻地晃在慕容筱云的眼前。
这对玲当各约拇指大小,青铜所铸,雕刻着细微的神符图案。女仆人不敢摇它,捏着它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以唤起慕容筱云的记忆。
慕容筱云望了望眼前的玲当,再望了望那双神秘地盖着薄雾又清晰明亮的丹凤眼。登时,她的心豁然开朗了。丹凤眼?玲当?这不是杜云君吗?她清晰地记得,初见云君的时候,她的身上就环佩玲当、叮当作响。她怎么觉得见到她这般熟悉,云君的脸上一定带着人皮面具,要不怎么会连她都认不出她来?云君不是早就离开军营了,又怎么知道她遇难了?又偏偏潜伏在陆国王子的身边?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只等着云君替她一一解开。可眼看着这战船连连的陆国水界,只有云君一个北国人,她们又该如何逃离?
女仆人终于从慕容筱云的眼中得到了回应,这才将玲当又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假装继续替她擦着脸,又张着嘴,说着只露嘴形的哑语,“云姐姐,我是云君,别担心,我会救你的。”
慕容筱大概看懂了从杜云君变动的嘴形里道出的话语,微微眨了眨眼睛,心下安稳多了。
不一会儿,杜云君退到角落里,又如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