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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从此以后是陌路

    姑苏佳人顿时一惊,蹙紧眉头无比惊慌地望向殿外数十支明晃晃的火把与数十个身材魁梧的人影。.她小声喊道:“云姐姐,你们先躲一躲。”东张西望地望去,蹙眉凝思到底躲哪好呢?

    清王从容不迫,幽深的目光从菱花格纹的窗外收回,这才道:“娘娘,劳烦你去应付一下外面的官兵。我带筱云躲一躲。”

    姑苏佳人点了点头,“王爷,你们从后门出去,别躲到花园里,躲到屋顶上才不会被人发现。这伙人既然来势凶猛,就一定会细细搜查,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的。等他们走了,我再叫你们下来。”

    清王点了点头,拉着筱云跃过殿内的六扇紫云屏风,大步离去。

    姑苏佳人缓了缓,见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这才假装睡眼惺忪地去开门迎人,“将军,本宫睡意正浓,你们这是要搜查什么?”她故意拖延时间,却被门外一身铠甲的将领白了一眼,“娘娘,您这承乾宫刚死了人,您还能安然入睡?”

    姑苏佳人挑眉怒对,“放肆,死了人本宫就不用就寝了吗?你们要半夜搜查,可有皇上的命令?”

    那将领见姑苏佳人好歹是主子,将杜云沐的令牌递出去,缓声道:“娘娘息怒,若是没有皇上的命令,末将怎敢私闯后宫禁地?现在末将可以进去搜查了吧?”

    姑苏佳人接过令牌,故意左瞧右探地拖延时间,掐算着云姐姐二人应该已经躲藏好了,这才将令牌返回给身前的将领,懒洋洋地说道:“进去查吧,反正你也查不出个什么来。只是别太久,不要耽误了本宫的黄梁美梦。”

    那将领一脸阴笑,勾起嘴角的弧度阴暗地说道:“娘娘,您就请好吧。若是查出个什么来,想必娘娘的位置也难保。”

    姑苏佳人一身寒颤,却假装若无其事的哼声一笑,将门大大敞开,示意天不怕,地不怕。

    清王身轻如燕地携着云儿腾空而起,在幽暗的半空中轻轻而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承乾宫的屋顶上。不需多时,屋下急促地响起沉重而混乱的靴声,时不时地响起几声佩刀相撞的铮铮声,简直让人胆战心惊。

    这群侍卫有多细心,清王一清二楚,他们为了搜查罪人,一定会把承乾宫掀个底朝天。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群侍卫折腾了半天,在宫殿里找不到人,又到承乾宫的后花园大肆搜查。

    清王与云儿躲在屋顶角檐之下,一方黑影刚好将二人的身影掩盖。

    一目望去,看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清王还是拉着云儿往里退了两步,身怕被人查觉了。

    后花园的花花草草被这群侍卫近乎摧残,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们一一掀翻。几个侍卫在那处半水半石的假山里转了几圈,确定没有人了这才罢休。

    姑苏佳人步步紧跟,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将领确实没有搜查到罪人,这才低着头向她认错,“娘娘,末将也是奉行公事,并无恶意打扰娘娘清梦。末将知错。”

    姑苏佳人一声冷笑,“本宫知道将军有公务在身,本宫有说个半个字不允许你搜查吗?既然找不到你们想找的人,就赶紧离开吧。趁天还没亮,本宫可还要好生歇息。”

    “那娘您休息吧,末将告退。”这将领挥了挥手,后头的几十个高举火把的侍卫们踏着响亮的齐步声小跑而去。

    火把似是一条长龙,蜿蜒而去。

    姑苏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并不急着叫云姐姐二人下来,而是回到宫殿中确认这这一群侍卫都走远了,并且将身边的奴才都一一撇退了,这才又返回后花园小心翼翼地叫道:“云姐姐……他们都走了……”

    片刻后都不得云儿与清王的回应,姑苏佳人一阵焦急,“云姐姐……”

    清王确认这群侍卫走远后,这才又携着云儿从屋顶上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姑苏佳人的身后。

    云儿轻轻拍了拍姑苏佳人的后肩,吓得她一阵哆嗦,却捂着嘴巴不敢大叫,转身见是云姐姐,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云姐姐,你吓死我了。章贵人刚刚死在丹陛上,这四处寂静得让人发慌。”

    语毕,姑苏佳人满眼殇涩地望向清王,低声安慰道:“王爷,节哀。章贵人她……死得其所……”

    清王的脸色一沉,整个人顿时陷入一阵默哀。缓了良久,他才轻声答谢道:“娘娘,多谢了。若不是有您在,那狗奴才还会把胜男抛尸荒野。本王明明亲眼所见,却不能为胜男做任何事情。本王实在是……惭愧不已……”

    云儿急忙阻止道:“二哥,你不要自责。要怪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们就都不会……”

    “好了,好了,云姐姐你们就不要互相自责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样离开皇宫。皇上这次是真的发怒了,他今天搜查了承乾宫,说不定明天还会搜查。外面的御林军将整个皇城都掀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你们。皇上是不会罢休的。云姐姐,上一次为了找回顺儿的尸体,我们不是从一条隧道出去过吗?要不,等风声过了,我协助你们逃出去?”

    清王不禁皱了皱眉,“你也知道这条隧道?”

    姑苏佳人点了点头,“是啊,那个时候顺儿被抛尸郊外,云姐姐带我们从隧道离宫,找到了顺儿的尸体,埋好了顺儿我们才返回皇宫的。要不是因为云姐姐还在皇宫,我当时真想一去就不回来了。这深宫太可怕了……”

    清王顿时醒悟,“娘娘,很快就要天亮了,您先回去歇息吧。我和筱云就在此地打个盹儿,天亮了再找个地方躲起来。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望娘娘通报一声。”

    姑苏佳人点了点头,“寝宫里有奴婢侍候着,我也不敢让你们进去。天亮了,我再给你们送些吃食来。”

    清王言谢道:“有劳。”

    等姑苏佳人走后,清王的神情更加凝重了,“筱云,连姑苏佳人都会想到那条隧道,皇上也一定会有所防备的。他若是今夜找不到我们,必定会封锁所有的出口,包括那条隧道。所以,我们今夜必须乔装逃离。你容我去偷偷两套宫服和用具,以便乔装成宫女太监,才能趁夜离开。”

    云儿神色凝重,“二哥,外面官兵这么多,我们能逃离吗?不如等几天?”

    清王缓缓摇头,叹气道:“如今胜男已经去了,皇宫中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牵绊。.过了今晚,那条唯一的隧道也会被堵死。到时候我们想逃也逃不了。筱云,你听二哥的,二哥很快就回来。”

    云儿点点头,眉心处锁着无比的哀愁,“嗯,二哥快去快回。”

    这时,身后缓缓响起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不必去偷了,我已经带来了。”

    二人同时转身,一看是一袭黑衣的许公公。

    云儿对这个曾经背叛过她的人总是十分戒备日,冷声逼问,“你引我们到承乾宫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许俊的神情十分自责,眸光中闪着一波巨大的罪责漩涡,好像要把自己淹没在这股漩涡之中。他的声音沙哑得充满了雄性的魅力,完全不如当初的尖声细语,听起来也舒服了许多,“娘娘,您今天的田地都是奴才害的,所以奴才难辞其咎。奴才不能还您清白,但是奴才会极为护您周全。您要逃离这监狱般的皇宫,奴才愿意以死相护。”

    尽管许公公已经变回了正常男人的声音,却让云儿听着刺耳,冷冷哼声道:“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

    许俊垂着头,歉疚地说道:“娘娘,奴才千错万错。但是如今这般危急时刻,娘娘切莫要和奴才赌气。正如清王所说,若是错过了今晚,就很难离开这戒备森严的皇宫了。”

    说罢,许俊抬起头将手中的沉重包袱递给清王,轻声道:“王爷,这是人皮面具和铠甲,只有乔装成巡逻的侍卫,才能蒙混过关。”

    清王接过沉重的包袱,皱眉轻问,“既然你愿意帮筱云逃离,为何不能在皇上面前揭发杜昭仪,还筱云一个清白?”

    许俊的眼中闪过一丝笃定,斩钉截铁地说道:“王爷,恕奴才不能帮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昭仪娘娘的。不管我的良心受到怎样的谴责,我都不会拱出她来。”

    清王不解,满眼疑惑地盯着许俊,道:“为什么?你又要害筱云,又要救筱云,你叫我们如何相信你?”

    许俊左右为难,急忙解释,“王爷,娘娘,你们听奴才说。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是看着昭仪娘娘痛苦,我也痛苦。我真的不想伤害您的,娘娘,您若是不相信奴才,奴才愿意以死谢罪。可是奴才死不足惜,娘娘还要离开皇宫过您想要的自由生活,还有慕容夫人在宫外等着您。娘娘,您就考虑考虑奴才的建议吧。”

    云儿面对着自己的杀子仇人,已经怒不可遏了,真想上前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一想到皇儿无辜惨死,她就痛心疾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皇儿?”

    清王别有所思地望着许俊,冷声问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替云君卖命,又为什么对筱云心存歉疚?”

    “王爷,你也是用情极深的人,自然知道为心爱的女人付出所有。云君是我用尽生命来爱的人,而娘娘又对我有恩。我的为难,就像王爷夹在娘娘与章贵人之间的为难一样。奴才这样说,王爷能明白了吗?”

    清王点了点头,道:“我虽然相信你的说词,但是你希望云君继续这样作恶多端吗?她连自己的母后都忍心危害,将来一定会兴风作浪。你这样包庇她,是让她自毁前程。许公公,你把这一切向皇上说明,还筱云一个清白吧。只有这样,筱云才能抬起头来做人。要不然,就算是我们成功地离开了皇宫,日后也是颠沛流离。你忍心让筱云东躲西藏地生活吗?”

    闻言,云儿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二哥,你不要求他了。就算是他愿意在皇上面前证明我的清白,我也不需要这清白了。我只想早点离开皇宫,他原不原谅我都已经不重要了。若是继续纠缠下去,我还是会被困在这囚牢般的皇宫里。二哥,你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清王一阵为难,咽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筱云,二哥何尝不想带你离开。可是不还你清白,皇上他一定会死抓不放,会在全国拘捕你的。二哥不想让你颠沛流离的生活。”

    一旁的许俊赞同道:“王爷,娘娘说得对。她的心已经死了,清不清白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清王思索片刻,叹气道:“那好,我们现在就离开。慕容夫人我已经安顿好了,我们逃离了皇宫,先去和她汇合。”

    云儿逼回眼角的泪,笃定道:“嗯。”

    已经快五更了,天色不需多时就会渐渐明亮。清王和云儿急忙换了许俊送来的铠甲。

    尽管穿在云儿身上的铠甲是信的,可是仍然显得十分宽松。云儿娇小的身子躲在这身铠甲里头,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子。

    许公公也换了一身铠甲,与二人作伴前行。

    从承乾宫到那座荒废的杏园,光是步行就需要小半个时辰。

    顶多再过小半个时辰,天就会大亮了

    整个皇宫的十万御林军依旧在严密地搜查着,火把穿梭来穿梭去,简直就是一张天罗地网。

    清王走在最前头,云儿紧跟其后,许俊善后。他们处处小心,见了前面成排成队的搜索队后,尽量回避,免得看着他们这三张生面起疑。但是总还是有避之不及的时候。

    前面的七八个侍卫渐渐走过来,见三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犹豫了片刻一声轻呼,“站住。”

    三人不约而同地停在原地,云儿已经被这一声轻呼吓得不轻了,但是许俊与清王却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样子。

    带头的将军退了几步,停在三人的身前来回打量,轻声问道:“你们是谁手下的兵?”

    清王对十万御林军的编排十分清楚,淡定地说道:“末将直属姑苏将军骑下,将军让我们到前面搜索。”

    那将领将目光如丝如线地落在云儿的身上,不急不徐地说道:“本将眼花了,果然是本将手下的兵。我不是让你们往这边走吗?”

    清王这才查觉到这个声音正是姑苏暮年的,心中难免感激他对他们的手下留情。

    姑苏暮年看着云儿又说:“这个小弟本将倒是没怎么留意,是刚来的?”

    云儿也早已听出了姑苏暮年的声音,心中的石头登时落了地,答道:“是。”

    姑苏暮年别有深意地说道:“皇上就在乾清门附近带兵搜查,你们绕道吧,去华清门那边看看。”

    云儿粗着一副嗓音,垂首道:“属下遵命。”

    姑苏暮年看了看天色,月亮早已西下而落了,满天的灰暗很快就要被黎明的光辉撕破。他别有深意地提醒道:“本将带的兵从来都是抬头挺胸的,你们这般缩头缩尾,反倒会被人怀疑。去吧,抬起头来好生搜查。”

    清王心知,连姑苏暮年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端倪来,皇上看了又何尝不能查觉呢。虽然说他们带着人皮面具,可是一个个都垂着头不敢目视前方,又怎么可能是皇宫中的御林军呢?

    本来云儿的身材就十分娇小,让人看了难免心生疑问。

    经姑苏暮年这么一点播,三人就更加小心了,抬起头来经过四处的官兵时装模作样的,这才蒙混过关。

    姑苏暮年说得没错,杜云沐正带着一队人马在乾清门附近搜查。反而华清门却很少有人巡逻,清王带着二人从华清门路过的时候,很少看见有官兵。

    但是,华清门距离杏园比较远。

    天色已经灰蒙蒙的了,眼看着很快就要破晓了。

    清王不禁加快了步子,“快点跟上,天快亮了。”

    遇到前面有官兵的时候,三人不得不放缓了步伐,等人一走又急忙小跑前行。杏园在东六宫最偏的位置,必经的几条巷道处重兵把守,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成群成队。

    走了好大一圈,三人恰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杜云沐。

    此时的杜云沐满脸幽暗,那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寒意,在几米开外就让三人不寒而栗。更何况,他的胸前沾满了胜男的鲜血,看上去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战,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更让人惧怕了。

    清王走在最前头,穿着一身铠甲,戴着人皮面皮,倒是不怎么引人注意,乍一看就蒙混过关了。

    杜云沐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十来名暗夜精英。

    清王领着三人站到角落处朝他弯腰垂首,“皇上!”

    杜云沐看也不看这三人,大步迈去,当眼角处瞥见这三人中间瘦弱的云儿时,不由地止住了步伐,又退了回来。他的视线落在身着铠甲,已经戴了人皮面具的云儿身上,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缓了良久才语气森冷地问道:“你们是谁手下的兵?”

    清王正要回答,“回皇上话……”杜云沐冷声打断道:“朕让他回答。”他嘴里所说的这个“他”身材娇小,而且铠甲穿在“他”的身上简直无比宽松,一眼就让杜云沐觉得蹊跷。

    云儿先前是抬着头的,朝杜云沐行礼的时候这才弯腰垂首,听他问话,粗着一副嗓音回答道:“回皇上话,奴才是姑苏将军骑下的新兵。姑苏将军让奴才们到前面搜查。”

    杜云沐冷声说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云儿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杜云沐的眼睛。

    杜云沐一目望去,这小子虽然身材娇小,却皮粗肉厚,本想再多瞧两眼,对面的姑苏暮年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吆喝道:“皇上……西六宫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清王与云儿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被杜云沐这般细细打量下去,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杜云沐最后看了一眼乔装过后的云儿,心里面虽然有种暮名其妙的怪异感,但是听闻姑苏暮年如此一说后,立马朝西六宫快奔而去。

    等人走后,清王才如释重负,“快,荒废的杏园快到了,天也快亮了。我们再不抓紧,就不不及了。”

    穿过道道深窄巷子,一路上仍旧有许多御林军在来回巡视。遇上他们时三人不约而同地缓慢了步伐,等人一走又加紧前行,越到杏远近处,越荒芜人影。

    十四年前,杏园被前朝惠妃烧毁,后来没有再重建。四处残垣断壁,珠丝攀爬,昔日的金风玉露消逝殆尽,只留下一片又一片的破败场景,真让人不忍睹目。说是杏园,其实已经一棵杏树也没有留下了。那些被焚烧过的梁柱半是腐朽半是黑碳,厚厚的珠丝将其缠绕。

    他们从中横穿过去的时候,盖了他们满头满脸的灰尘与珠丝。

    云儿在脸上抹了一把,撕开那些贴在脸上的蛛丝,似乎撕不干净,仍然感觉脸上蒙着一层东西,见清王走在最前头,似乎对隧道十分熟悉,不禁疑问,“二哥,你也知道这处隧道吗?”

    清王一边探路,用手臂挡开那些大部分的蛛丝,一边轻声说道:“当年母后带我们走过。那个时候皇上还很小,他一个人在皇宫中孤苦伶仃的,我和大哥时常会来看他。

    他不由地回想起小的时候,许多残忍的画面沥沥在目。

    不管那个时候有多苦多累,他们三兄弟还有云君都是相亲相爱的,为了同一个目标不辞艰辛地奋斗着。

    可是谁又能料到,到最后害得他们反目的人竟然是云君。她从中作梗,害死母后,让杜云沐彻底彻底地变了一个人。

    想到这些,清王就觉得无比心寒。他拉紧了慕容筱云的手,加快了步子大步向前,越发越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杜云沐在西六宫转了一大圈,依旧没有看到云儿与清王的踪影。他站在姑苏暮年的身前,别有深意地睨视着他,细细琢磨,回想起方才的那三个侍卫就觉得十分可疑,特别是中间的那个身材娇小的小卒。

    那身段,那明眸,那气息,让杜云沐回忆起来越发越觉得熟悉。

    姑苏暮年有意避开杜云沐直视过来的眸光,垂首禀报道:“皇上,末将失误,末将再到别的地方去搜查。”

    杜云沐别有深意地睨视着姑苏暮年,那幽深的眸光简直要从他的身上一穿而过,“等等。”

    姑苏暮年又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杜云沐沉声说道:“你早知道那三个人当中,有清王和慕容筱云,对不对。所以你把朕引到西六宫来?”

    姑苏暮年假装无辜,“皇上,末将不知您在说什么,哪三个人?末将方才明明看见清王与娘娘是朝西六宫的方向逃跑的。”

    杜云沐咬了咬牙,沉声道:“朕回头再找你算账。”方才他突遇那三名奇怪侍卫的地方,正好在杏园附近。他曾带着云儿去过杏园的那条暗道,清王也深知那暗道的用处。

    他皱眉一想,他们一定是要通过那处暗道逃离,于是眸光中的怒火四射,直接让姑苏暮年一阵惧怕。

    姑苏暮年正要阻止,杜云沐已经跃上了青骢宝马,催马前行,“驾,驾……”

    马儿急速奔腾在长长的巷道里,扬起一阵轻沙,踏踏的马蹄声惊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灰暗。

    天边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光。

    姑苏暮年急忙跳上马追着杜云沐的方向离去,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王爷与娘娘已经安全地逃离了。

    正是暗处入口处时,许俊停下了脚步,“娘娘,王爷,你们保重,奴才就送到此地。”

    云儿疑问道:“你还要留在皇宫帮她继续兴风作浪?难道你还要帮她残害其她妃嫔吗?”

    许俊摇了摇头,“娘娘,奴才再也不会再谋害他人。但是,奴才放心不下昭仪娘娘。奴才对皇宫十分熟悉,悄悄地留在皇宫不会被人发现的。奴才只想默默地守候着昭仪娘娘。”

    云儿心想,像云君这般心狠手辣的人根本不配许公公这般爱她,却真实地被许公公的痴情给打动了。虽然她十分憎恨许公公,是他杀害了皇儿。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没有许公公,杜昭仪依旧会让别的人来残害皇儿。她思前想后,喃喃说道:“自作孽,不可活。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好自为之。”

    清王最后问了云儿一次,“筱云,你当真不要自己的清白了?”

    云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清白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二哥,我们走吧。”

    她对这金玉玉露、繁花着锦的皇宫,已经没有任何一丝眷恋了,反而是全是憎恨。

    这一刻,她坚定地把曾经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彻底放下了。

    云儿说得这般轻松。

    然而,当她转身的时候,眼角处还是泛着晶莹的泪光。她怕被清王发现,垂下头在肩头上轻轻扫过,却还是被细心的清王尽收眼底。

    于是,清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筱云,有二哥在,我们带着你娘离开这里。”

    云儿抬头望去,笑靥如花,“二哥,谢谢!”她知道,清王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这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该死的人都死了,而罪孽深重的人却依旧逍遥地活着。

    杜云沐到底是聪明的,还是糊涂了?这些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硬是将她的心撕开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也许,这伤痛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愈合。她在心中喃喃自问,亲爱的云沐,为什么我们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云儿一阵苦笑,这个时候还想这些做什么?

    她不是已经选择要彻底入下了吗?

    为什么,心还在痛?

    当杜云沐带着兵马赶到杏园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连许俊也消失了踪影。他气急败坏,直接从马上跳下来。

    天,已经大亮了。

    地面积累的灰尘上落下了一排混乱的脚印。杜云沐清晰可见,那六寸半的脚印一定是云儿的。他怎么方才没有查觉到呢?那个身材娇小的小卒一定是云儿。他像发了疯一样从暗道口冲进去,赶到尽头处,依旧看不见云儿与清王的身影。

    他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望着出口处那一片恶臭的万人坑时,他彻底彻底地摊软了,整个人倒在地上,痛心疾首。

    他大声呼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曾经,是云儿亲口告诉他要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曾经,是云儿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他说,要陪他执手到老。

    现在,他还是满头黑发,正值英年,以后的日子还无比的漫长。可是云儿却选择了决然离去。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杜云沐十分不甘心,用手捶打着身下的一方碎石。坚硬粗糙的石头硌得他皮开手绽,满手鲜血。

    姑苏暮年撇退了身后的侍卫,静静地守着杜云沐。

    这个时候,只有让他尽情的发泄,才能慢慢平复他心中的痛苦。是姑苏暮年亲眼见证了慕容筱云与天子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

    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说断就断了,怎么不能容天子发泄一下。

    天子也是人,也有感情。而且,他是全天下最孤单,最寂寞的人。谁人能懂他的高高在上,谁人能懂他的孤寂清冷?

    那个最懂最懂他的人也离开了。

    这世界于他,还剩下什么呢?

    杜云沐摊在原地足足沉思了两个时辰。

    太阳当头,照得他满脸冒油。他终于从地上起身,眼中再次恢复了昔日的决绝与隐忍,疏离地吩咐道:“回宫。”

    叛乱未除,家国未定。

    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姑苏暮年见天子终于又恢复了镇定,满眼笑意,附身上前小声禀报道:“皇上,末将有要事相告。”

    杜云沐拍了拍一身的尘土,鲜血染在他的胸襟前简直让他如败兵之将。可是,从他眼里散发出的那一股寒意,简直就像是一头蓄势待攻的猛兽,“夜半三更,老地方会面。朕不再追究你故意放走这对狗男女之罪,但是你必须将功抵过。”

    姑苏暮年弯腰垂首,扬声说道:“谢主隆恩。”

    杜云沐踩过那方碎石,脚下还清晰地残留着他的血迹。然而,他却丝毫不感觉到痛。

    这世间对他来说,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触动到他的情绪?他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就此倒下?

    从杜云沐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似嘲非嘲。

    姑苏暮年尾随其后,回头望了望满山的坟坡,再也望不见慕容筱云的身影了。然而他却是欣慰的,至少她终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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