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君心 004 曾经沧海
皓月千里,朗朗夜空。.
一地清辉,凉风习习。
薄薄的雾霭缥缈如纱,与清月缠绵,缓缓流向清明的天迹。
朱小朵推开菱花格纹的窗牖,扑来满鼻清香。西厢外的小院里,荷花开得正值茂盛,苍天松竹倒影在朦朦胧胧的水中,映下迷蒙的影子。
昔日,临睡前陆远之总要陪着她坐在秋千上,迎着凉风,聊天逗乐。
他们的从前,是那般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对镜而立,借着月光静静目睹着自己的似水容颜。
今年秋天,她该二十有三了吧。
她跟了陆远之已经五年了。
她和陆远之,都是来自异世。
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是朱小朵扔了一张包里已经废弃的银行卡,然后和同学在肯德基里吹着空调,吃着汉堡,安逸舒服地聊着天。突然陆远之满面大汗地出现在她们身前,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干净而又单纯地笑着,“同学,你的银行卡丢了。”
那一眼,尽管是匆忙突匹,朱小朵却在一瞬间看见了陆远之的濯濯品行。一个阳光干净,温润如玉,甚至面带羞涩,因为她一张废弃的银行卡,就从东街追到西街的男子。
这样的男子,该是多么的让女孩子动心?
起码在那一刻,朱小朵对他是一见钟情了。.
他阳光帅气的身影,他干净温润的面容,就那么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从此以后一辈子难以抹去。
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孤儿,他所有的阳光笑容下,都隐忍着无比的孤独和寂寞。
可是他却强韧的让自己快乐,让自己笑,让自己幸福。
至此以后朱小朵总会专注地观察陆远之的笑容,总会让她忍不住悲伤。
因为她知道,他的笑容背后,都是悲伤。
多少个和风徐徐,杨柳依依的傍晚,他总会牵着她的手走在湖畔边,一边语气乳软的同她讲着话,一边阳光的微笑。
朱小朵决定这一辈子都要与他紧紧执手,无论母亲如何反对,无论亲朋好友如何劝阻。
那一个雪夜,在他们租来的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她坚定地把第一次给了他。
当殷红浸满洁白的床单时,疼痛袭来……终生难忘。
还有他拥着她跌宕起伏时的承诺,也终生难忘记――朵朵,这一辈子我定不负你。
她坚信,跟着陆远之是幸福的,终有一天母亲会原谅,亲朋好友会祝福。
然而那一日,他为了要征得她母亲的原谅和祝福,出席他们的婚礼,带着她坐上远行的大巴回乡探亲,却不料大巴在山路翻至悬崖。
当时朱小朵在睡梦当中,突然被一阵翻来覆去的撞击惊醒,只觉得眼花缭乱,耳鸣胸痛,却有一个紧紧的怀抱搂着她。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西琰王朝,琰政当帝,盛世太平。只可惜因为他们身着异服,肢体裸露,被抓进了大牢吃了三个月的牢饭。
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朱小朵万万不能接受穿越的事实,眼睁睁的看着四面铁壁,看着身着青衣布衫的蓬头古人,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她和家人决裂,同陆远之私奔,还没有得到母亲的原谅呢。
陆远之在牢里抓紧了她的手说,“朵朵,不管是在繁华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在这陌生的西琰王朝,你始终是我手心中的宝贝。我还等着你给我生儿育女,然后好好护着你们娘俩儿呢。朵朵,即来之,则安之。”
三个月后,他们自由了,却没有落脚之地,没有一个铜板,连吃一个馒头都是奢望。
面对着雕车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的京城,他们却落魄得无处可去。
都说穿越的人都别具一格,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能力,然而他们却只能靠苦力来维持生活。
当新声巧笑在柳陌花街传开,青丝管弦在茶坊酒肆荡起时,陆远之却在砖窑里一担一担地挑着重物。而朱小朵也在饭馆里刷着碗盘。
陆远之用挣来的血汉钱给朱小朵买了在西琰王朝的第一件布衣,租了一间破败的小屋。
又是三个月后,日子终于稳定了。
半年后,他们给绣庄提供了新式花样,赚来了在西琰王朝的第一捅金,虽然不多,却足够他们实现梦想。
一年之后,“心心相印绣庄”在西琰皇城开张。
为了打通关系,他们给官府,给地痞流氓送了不少银子。
那时,陆远之说过,他要让朱小朵成为全天下最幸福、最幸福的女人。
这话不过才说了两年,怎么突然来了小三?
朱小朵甚至沉浸在静好的岁月里,以为他们就此幸福终老,丝毫也没有查觉到任何异样。
她对着镜子细细地打量自己,玉容虽然依稀,肤光却胜似白雪,没有一丝一毫的皱纹,不施脂粉而天然雕饰,楚楚风致中保留着如花青春。
只是,不再豆蔻年华。
真的是衣不如新,所以陆远之才和静思公主在一起的吧?
恻恻的凉风吹过,窗棂外投进寂寥的迷蒙幻影。
月光清辉似霜,一盏红烛泣血流岚。
朱小朵对着明镜半嘲半痴地笑了,清越如水的眼眸中再也没有恨意。她在心中默念,陆远之,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活得风声水起。
然而,胸房里的某个位置却汨汨地淌着血。
她倔强地压抑着,苍劲地起身,倒向雕花格文的大床,什么也不想,不悲哀,不哭泣,不埋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