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突遇静歌
十四郞扬臂一挥,肩上护甲一阵铮铮作响,沉敛锐气的声音朗朗传来,“朝廷要犯已经向西逃去,全军撤退,速速去追。.”
待齐刷刷的铁靴声渐行渐远,朱小朵才松开安安和平平的嘴来,自己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自在与飞花从梁上跳下来,已见他们抛开了身上的稻草,彻底露在外头。
“姐姐,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赵燕将军是故意放了我们一把。”自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里同样惊疑万分。
朱小朵默不作声,心里细细思索,转头望向采青,只问,“你不是去换馒头和茶水了吗,怎么会被人点了穴,扔在这座庙里?”
采青作沉思状,摸着后脑一阵苦思,“我中了埋伏,被一阵迷香晕倒,失去意识前只见一个身着绿蓑衣,头戴青蓑笠的男子救了我。再后来,怎么与你们汇合的,我半点不知。”
朱小朵越发肯定,救他们的神秘男子就是十四郞。
可是十四郞明明是中了端木锐的摄魂术,又是什么时候清醒的。既然他清醒了,又为何不跟他们相认,他手握兵权,大可以反了端木锐,重新挽回亡国局面。
既然十四郞没有与大家正面相对,一定是有苦衷。
朱小朵不愿拖了他的后腿,朝着自在故意道,“他是陆远之身边的赵燕将军,没有错。但是他不是故意放走了我们,而是并未发现我们。”
自在又道,“可是……”
朱小朵急急堵住她的话,“陆远之还昏迷着,赶紧给他服下救命恩人送来的良药,过来帮忙。”
她急步走到陆远之身边,蹲下身轻轻抱着他。
自在已经解开了包袱,摊开不由惊叹,“好多银子,还有吃的,这药……看着好熟……”
她的目光只落在几瓶药物上,急急道,“什么药,哪些是救人的,快给陆远之服下。方才那救命恩人说陆远之就快活不过今晚了。”一手抱紧陆远之,一手在瓷瓶中摸索,“小妹,到底是哪瓶?”
自在一一捡开各色的瓷瓶,“这些都不是。是这枚贝壳里的珍珠露,据说珍珠露可以起死回生,凡间只有两颗。救命恩人能把这么重要的药材送给陆远之,那说明他与陆远之关系菲浅……莫非他真的是……”
朱小朵迎上自在眼里的疑虑,急急道,“不要随意猜测,是会出人命的。.”
自在亦是知道孰轻孰重,知晓十四郞不与大家相认必有原由,便噤了声,挑了那枚银白色的贝壳撬开,将里面一粒白如羊脂的珍珠露拾在手心,递予她道,“姐姐,给。服了这枚珍珠露,陆远之一定会醒过来的。”
接过这粒白生生又隐隐泛光的珍珠露捏在两指之间,却软绵绵隐有弹性,“不是珍珠吗,为何软软的?”
一旁的采青附和道,“它名叫珍珠露,却是许多味名贵药材所制。相传是太乙真人落在凡间的两颗仙丹,大家只听闻其名,知其性,却未亲眼见过。你且给陆大哥服下。”
朱小朵放了心,捏开陆远之龟裂的双唇来,从他的唇间将珍珠露灌了进去,不由又张望而来,“有没有水?”
自在翻了翻包袱,挑来一袋羊皮所制的褐色水囊,兴高采烈道,“这救命恩人真细心,什么都替我们备好了,等陆远之好转,我们就快些赶路。”
朱小朵只管扭开木塞子,倾着水囊细致地喂给他清水。
躺在她怀里的陆远之没有任何回应,水渍延着他的唇角缓缓溢出来,立即浸湿了胸前衣衫,“这里尚且是安全的,不如我们过了今夜再赶路。”
采青与自在齐齐点头。
早已按奈不住的安安和平平眼巴巴地盯着朱小朵,又望了望摊在包袱里的一些干粮,小心翼翼道,“母亲,饿,饿……”说着说着,还不停地咽下口水,眼里的希冀之光再离不开包袱里的那些肉脯与干粮来。
朱小朵心里一酸,“小妹,把干粮分一分吧,大家都饿了。”连一旁的采青也眼睁睁地望着包袱里的食物,忍不住咽了咽,眼里冒着希冀之光。
这一夜,他们在庙子里安然渡过。
只是殿外的十余具尸体让人毛骨悚然,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威胁,想来十四郞必然是替他们摆平了一切。
朱小朵一直在思虑,十四郞到底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又有什么样的苦衷,不能与大家相认。
迷迷糊糊中,睡眠极浅地睡了过去。
夜里轻风微凉,僻静深沉的夜色里,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她们,老是睡不安宁。
她好几次醒来。
安安和平平乖乖地缩卷在她身边,还有身侧气息平稳的陆远之,望了望他们,她这才又安心地闭起眼来,却听着一声憔悴的声音轻响,“水……水……”
深暗的夜色映着陆远之苍白的脸,一黑一白,甚是分明。
待她喂给他清水,见他暖暖睁开眼来,迷离虚脱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半响,“朵朵,我们这是在阴间了吗?”
她急急摇头,“不是,不是,我们躲过了一劫又一难,现在安好无事呢。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昏睡了多久?”
陆远之露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朵朵,谢谢你能在这样的关头对我不离不弃。”
她欣喜落泪,“你别说话,你还病重着。我说过,只要你可以活着,我们以前所有的恩怨都一笔勾销,我再也不恨你了。”
陆远之的眼里稍有喜色,身子却依旧弱不经风,一兴奋,又咳嗽不停,直把睡着的人都吵醒过来。
“朵朵,你当真不恨我了?当真原谅我了?”他欣喜过渡,也不顾大家都在,直握紧朱小朵的纤纤柔荑来,虽喘着气,却急急说出,“朵朵,你当真原谅我了?”
朱小朵见他有了些许力气,握紧她手的力道是紧紧的,一阵欣喜若狂,不禁喜泪狂落,“嗯,不恨了,再不恨了,只要大家都好好活着,什么样的恩怨不能放下呢?”
陆远之又急急问,“那……那我们能回到从前吗?你可以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吗?我会对你和孩子们好的,我发誓……”
朱小朵顿了顿,脸上的欣喜之色瞬间凝结,缓了半拍才道,“陆远之,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从他掌心里急急抽出手来,牵强一笑,“我不恨你了,再也不恨了。但是……”
她有些为难,话语顿时止住。
陆远之透过深沉的夜色望去,落入他眼里的是朵朵一脸的陌生神色,看着她如此为难,他忽然明白了一切,“我明白,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心底失落,却不露于神色。
他依旧轻柔地笑着,抬起手来抚过她泪痕尤湿的脸颊,顿了顿道,“我都明白,你已经找到那个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人了,是我错过了。”望向四周,又问,“完颜静歌呢,怎么不见他?”
朱小朵的心空落落的,垂起眸来,哽咽道,“他……生死未卜……”
陆远之皱起眉来,“你不是说他好好的吗,怎么会生死未卜,发生什么事了?”
朱小朵拭了拭眼角的泪,牵强一笑,“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只要你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端木锐还在对我们进行鱼网式的追捕,所以我们要继续逃往漠北,到了那里才有安生的日子过。你什么也别管,好好养伤,伤好了才可以赶路啊。”
一个月后,大江南北都已先后进入了炎炎盛夏。
行了许多的路,陆远之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再不会拖累众人。
此去漠北,路途仍然遥远,沿途亦设了许多关卡,都是在排查他们这一众所谓的朝廷要犯。
因为有了十四郞给的银两,可以不用再挨饿,可以走一站歇一站,甚至还可以到江湖绿野购买乔装装束的用具,人人戴着人皮面具,过关卡的时候,再不怕被扣留。
炽热的太阳当头照着,朱小朵一行人等坐在茶肆里歇凉饮茶,前去探路自在久久未归。
一身老妇打扮的朱小朵望着进城的方向,翘首期盼,心中难安,“自在都去了这么久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身侧早已恢复了七八层的陆远之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轻声安慰,“不用担心,自在乔装得很安全,不会被人查觉的。”
“可是她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我真怕她出事,慕容少将就是一去不归。毕竟端木锐还在四处追杀我们。”
“要不,让采青再去瞧瞧?”
朱小朵正是犹豫之际,已见自在骑着枣红烈马,一身男装打扮,在炽热的阳光中笃笃而来。
自在急急下了马,奔进茶肆之中,见四下人影寂寥,附耳上前小声说道,“姐姐,方才我见到主子了。”
朱小朵不由挑眉,眼里是惊喜,是意外,是紧张,“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