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陌生的静歌(下)
这异域女子未见着朱小朵时,正细致地替完颜静歌包扎胸前的伤口,拿着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那轻微的动作只会是出自情侣之间。.她的每一次动作,都惹得双手腕上两串铃当叮叮作响,像是唱出了一首天籁之音,直让坐在月牙桌前的完颜静歌沉迷于此,就那么眸带感激又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
朱小朵顿时一惊,心底猝不及防地漫过一丝慌痛。
见了来人,完颜静歌猛地抬头,投过来的目光由沉迷变得清冷,“你是谁,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朱小朵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眸清冷得如同是腊月里的冰霜,让人激灵灵地冷起来。
而他方才,明明是那般柔弱,那般款款深情地注视另一个异域女子。
以前,他的深情,他的温柔,只属于是她一个人的。
这一瞬间,朱小朵似觉得天都塌陷了,“静歌,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朵啊。”短暂地收起心中的慌痛,踏进房门,有些不自然地驻足门前,满眼希冀地望着他。
完颜静歌的眉头皱得更紧,急急穿起摆在月牙桌上的短衣,“老人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静歌。”
他怎么可能不是静歌?
他胸前的伤疤,除了新增的那一道,每一道都是她亲手抚过的。
她不相信,顿时冲动起来,急步走上前,紧握住完颜静歌的双手,“静歌,你是怎么了,我是小朵,你是不是脑子受创了,你想一想,想起来了吗?”
完颜静歌望了望她满脸的黑斑,还有满头银发,还有一身布衣打扮,缓缓松开眉,同情道,“老人家,你是不是和家人走丢了,用不用我帮你找寻家人?”
朱小朵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现在还是一人老妇打扮。.
急急揭开头顶的苍白假发,又捧起桌前他用过的一盆尤带血迹的水来,洗净脸上特意画上去的黑斑,快速地理了理凌乱的发髻,将整个脸呈现在完颜静歌眼前,“是我,小朵啊,现在认出来了吗,我是小朵。静歌,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已经……”
她说着,一阵哽咽,不争气的泪水急急落下来,又去握紧完颜静歌的双手,又哭又笑道,“只要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可以一起逃去漠北了。”
完颜静歌只觉着一阵突然,先前她还是老妇打扮,现在露了一张肤光胜雪的美丽脸颊来,洁白的肌肤上那些水珠在夕阳下一闪一曳,映得她的姿容越发美丽,长长一袭如墨青丝全部逶迤胸前,不见任何珠翠装饰,却清丽亮眼。
他小有不适,急急松开她的手来,眸中的同情变成了厌恶,“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静歌,我也不认识什么小朵。”
说罢,望向身边的北域女子,只道,“筱君,送这位姑娘出去,我不方便见客。”
名叫筱君的北域女子这才从圆凳上起身,一只手轻轻握拳,另一手指着门外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干脆利落道,“小朵姑娘,请。”
朱小朵完全不理会这个北域女子,眸色痛楚地望着完颜静歌,急急解释道,“静歌,你是不是头部受了什么伤,你想一想,会想起我来的。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你胸前胸后的每一道伤痕我都清清楚楚,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静歌?”
完颜静歌表现出一派厌恶神情,眉头蹙成一个“川”字,似乎很讨厌朱小朵这种随便乱认人的行为,轻轻落坐后却略过不言,只净所有的难题都交给身侧的北域女子。
筱君垂了手,环于胸前,脸上的神色同情不近人情,“小朵姑娘,你没听他说不认识你吗。你要找男人到别处去找,他不叫静歌,他叫依郞,是我未来卓君,用你们中原话说,就是我未来的夫婿。还请你离开这里,否则就要不受人欢迎了。”
朱小朵的脑子彻底懵了。
依郞,夫婿?
完颜静歌好好的,怎么可能成了北域男子,又怎么可能成了这个名叫筱君的未来夫婿?
缓了好久,她才嘶声轻问,“静歌,你怎么了?”
沉默良久的完颜静歌这才厌烦地抬眸,毫不客气道,“你没听筱君所说吗,我叫依郞,是她未来的卓君。你是缺男人了吗,怎么抓着一个男人就说是自己的夫婿?我若是有你这样随地认亲的妻子,那我到底得有多冤屈?”
静歌何时何地对她这样冷漠,这样尖酸刻薄?
倏地,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一瞬间就梨花带雨地哭了出来。
北域女子筱君附和道,“依郞哥哥,她该不会是见你长得丰仪出众,对你一见倾心,想用这般伎俩来勾引你吧。不过也是,你长了一张如此迷人的脸,让谁看了都会动心的。”
完颜静歌略过不言,收回眸光,再不看她一眼,缓了半拍,只道,“筱君,请这位姑娘出去,我需要休息。”
筱君朝完颜静歌调皮地笑了笑,轻快地走过来,身上的铃当叮铃铃直响,将她往外推开。
她毫不甘心,错过身子驻足桌前,滔滔不绝道,“静歌,你再想一想,你是完颜静歌,是一肩担天下策马平四海的大将军,你身边有自在,有飞花,还有我们可爱的一对儿女安安和平平。你说过,要与我一生一世永不相弃。你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创伤,把这些都忘记了。你记不得我没关系,你记得他们吗?”
她又试着提醒道,“你身边最忠实的自在,记得她吗?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安安和平平,想起来了吗?”
完颜静歌毫不在意她的话,将目光落在筱君身上,示意她送客。
筱君直推她朝外走去,“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家依郞哥哥受了伤,需要休息,请你出去。”
楼下众人听着楼上的争吵声音,纷纷赶来,尤是自在见了完颜静歌之后,整个人兴奋地梨花带雨,直扑过去抱紧他,又哭又笑道,“主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主子,你伤着哪里没有,快给我好好看看。”
说罢,抬起头来,泪光模糊地望去,映入眼里的却是完颜静歌森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