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 大结局（二）

    暴雨在夏末初秋的夜里急急而来。.

    豆大的雨点霹雳啪啦地砸在瓦房之上，似乎有着穿墙凿壁之力。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漏起了或大或小的雨点来。

    他们忙乎了大半夜，将简陋的床榻重新挪了位置，又找来了所有能用的盆罐盛在雨漏之下，这才得以安生。自在识趣地带着早已经困倦得不行的安安去了隔壁房间，屋子里便只剩下朱小朵与静歌二人。

    昏黄晦暗的烛光在风中摇曳生辉。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静歌细致地打量起朱小朵。

    眉若远山细长而舒扬，眸眼宛若星辰、凝聚了天地光辉。与她对望的那一瞬间，静歌深深陷入这抹流光熠熠的眸子中，再无法自拔。她没有让人过目不望的容颜，却让人越看越清秀脱颖，仿佛是一株从清晨的池水里出淤泥而不杂的荷花，亭亭玉立，娇羞待放。

    朱小朵越发不自在地垂了头，紧张地拽紧胡袖一角，“风……风太大了，我去掩一掩窗牖。”

    一起身，一迈步，只觉自己呼吸急促，走到窗前时感觉到静歌那抹炽热的目光缠绕身后，耳根子不禁一阵发烫。急忙取下窗前栊目，将窗掩紧，再回到榻前时，方才刚换的面盆已经积了一小半的雨水了，她急忙蹲了蹲身，“我去倒掉这雨水。”

    静歌一阵好笑，弯腰扶起她，一双大掌覆在她冰凉的细指上，不由皱眉道，“怎么这么冷？”

    她急忙抽回手来，缩进广袖之中，垂头低声道：“可能是天气转凉了吧。.”

    静歌取来榻上的薄衾裹在她身上，轻笑道，“陪我坐会，这积水满了，由我去倒，你别太紧张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又道，“是不是因为我失忆了，所以你才这般拘谨？”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什么都不说。

    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静歌一点也忆不起了，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却觉得特别舒心。只要能望上她一眼，仿佛就能排尽心中所有忧愁。他不必再烦恼，不必再心事重重地去找寻自己的过去。因为只要她在眼前，他的过去就好像全部历历在目。虽没有一卷一卷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可是让人心情舒畅，轻松得可以在一瞬间卸掉所有的包袱。

    笑了笑，又道，“你不是说，我们曾是夫妻吗？难道我们之前也是这样相处的？”

    她抬眸看他，那琥珀般明亮的双眼里落下自己慌张的神色，顿了顿才摇头道，“不是，以前我们琴瑟共鸣。”

    静歌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重复起她的话来，“琴瑟共鸣？”从他眸光里散出一道希冀而向往的目光来，思量片刻后，又说：“和我幻想的相差无几。我也曾想过，在我失忆之前我们到底是怎样相处的。每每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你所说的情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朱小朵越发被他的话语吸引，深深地对望他笑意浓浓的眸子，轻问，“当真？”

    他点头，刮了刮她的鼻尖，“当真！我真的试想过我们的过去，正是你所说的琴瑟共鸣之景。”

    当他温热的指尖从鼻梁上一滑而过之时，朱上朵只觉全身一个激灵，身体里沉睡了很久很久的一种情愫倏地由四肢传遍全身，最后直冲灵窍。她登时愣住，望着他充满了笑意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

    打量她此时的异常，他笑问道，“怎么，不相信啊？”

    身体里的那一阵激流久久退不去，望定他点头说，“信……”这语声颤抖激亢，语音一落，早已经热泪夺眶。喜庆的泪水延着肤若桃花般的脸颊缓缓流下。

    他伸手去拂，佯装责备道，“信还这般伤心。”

    她努力在灿然的泪光中露给他一个轻柔的笑容，又说：“静歌，我只是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们历经艰辛，走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路，你就这么突然地回到我身边，总让我觉得太不真实，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你当真回来了吗？”

    完颜静歌一阵动容，揽她入怀，抚着她的后脑，顺着三千柔顺的青丝缓缓下滑，“这不是梦，我就在你身边。虽然我记不起以前的种种，但是每每与你近距离接触，我都会有种世上千年的熟悉感。小朵，若不是我们曾经琴瑟和鸣，我又怎会有这般舒心的感觉？”

    依在他怀中，好安稳，好安稳，不由抿嘴一笑。

    静歌颀长的指节扶在她后背，轻轻蹙了眉，“小朵，要你住在这样简陋又破败的屋子里，委屈你了。”这屋子是他们离开漠北皇城，在一处风景独好，有烟柳画桥，有十里荷花，又有风帘翠幕的小镇所租的一处居住房屋。十四郞给的银子本就剩下不多，能租的也只是这样破烂的民宅了。好在修葺一下尚且能住人，只是想不到今夜会来了这一场暴雨。

    借着融融的烛光，她放目四望，落入眼里的虽是简陋的屋墙，屋子里除了一个若大的黑木柜子与一张小椅子，便再同有其它的家饰。可是她满眸满足的笑意，又对上静歌款款深情的眸子，含笑道，“我一点也不委屈。倒是我，害你一个堂堂帝王，跟着我过这般清苦的日子。”

    静歌深深地望着她，若有所思道，“我想过了，后院有半亩空地。明日雨停了，我便去将它开垦。然后去集市买些菜种洒上，不待多日就有收成了。再去乡亲那里买些小猪小羊仔，但凡能养活的家禽，都买一些回来圈养在一起。待它们长大了，又可以换些账帛，又可以宰杀。这样的日子，虽是清苦些，可以十分自由自在。小朵，你可愿意随我一起过这般清苦的日子？”

    她细致地打量他眼里满足而希冀的笑意，心里莫名动容，轻声应道，“种半亩良田，喂一群家禽，既可以自力更生，又可以换取账帛，又哪里清苦了。这样的日子，才是我最向往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