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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回 大结局(七)

    接下来的数日,静歌的精神极好,闲暇的时间总会陪着小朵坐在菩提树下共同回忆往昔的美好时光。.

    重温昔日种种:

    酒肆初遇,她伶仃大醉,满面清冷。他刻骨铭心地记住她一句--人生得意须径,莫使金樽空对月。那时他叹道,“又是千古伤心人。”初次相见,不需如何惊心动魄,只需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便注定了彼此将会交集在一起,直至今后的相识,相知,相爱;

    她惨遭楚皇后毒手时,他偷龙转凤,救她于亭兰小筑,听她弹起一曲哀婉凄美的《化蝶》,深深为之所动,惊鸿一瞥之时,对上她那冷笑的眸子,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惊起久久未能平息的涟漪。从那时候起,便注定了他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她这样一个淡然却又执着的女子;

    她受他指使混进皇宫惑乱后宫,助他完成儿时心愿。她说过,他们只是买卖关系,将来银货两讫之时谁也不欠谁,见她频频为陆远之伤神伤心之时,他竟按奈不住心里的愤怒与嫉妒。那时,她眸色凄楚,风鬟雨髻,坐在屋顶上他允许她一醉方休,见她醉了,忍不住想吻一吻她酥软的红唇。他也不知是为何,开始亲昵地唤她一声“小朵”,醉了的何止是她,更是他从未悸动过的春心。爱情,就是这么美妙,悄无声息而来;

    当她真正得以皇帝青睐,被封兰妃之时,他却大胆的以一句“小朵为儿臣所爱”来阻止她入左宫,与之同时又被皇帝猜忌他觊觎皇位,惹来牢狱之灾。他只为保她性命,保她清白,向皇帝说出了惊天秘密。原来他不只是皇帝义子,而是多年前天子未登基之时和糟糠之妻所生的第一个儿子。他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要,只想带小朵离开宫廷纷争,隐居亭兰小筑,从此不离不弃,风雨共济;

    终于自由,终于可以带着心爱之人离开之时,却被陆远之掌了大局,他不得不为了天下将她放弃,并亲自送她回了陆府。从酒肆初遇开始,她的心纵使千穿百孔,不都始终是在陆远之那里吗?他答应她,如果能击退萧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必定会回来找她。他坚定的走了,回望着雪花纷飞中那一帧娇瘦的身影,心被辗碎成灰,不禁落下一行男儿热泪。那是他二十七年来,第一次动情落泪;

    策马仗剑,刀光剑影,他身着一身鲜亮的甲胄,征战疆场,听闻她被狗急跳墙的萧国皇帝掳为人质。.纵使战事吃紧,他也义无反顾,乔装他人将她救下。她好奇过他的身分,却怎么也猜不到是他,还将他赠与的传家之宝羊脂纹血玉反赠与他。他接下了血玉,目送她安全远去,一步一步深陷雪地,举步艰难。那时他想,他当真是自作多情了;

    说至此处,朱小朵立即打断了静歌的话,紧紧的,紧紧的搂上他的脖子,一千遍一万遍地强调着,“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自作多情。在那之前,我就对你动了心,只是我曾经深深受过伤害,不敢再义无反顾去爱罢了。你的血玉我不是一直都收藏着,前些日子你失忆了,我才还给你吗?”

    静歌松开她,俯着她眼里急于解释的委屈,满意的笑了,挑眉又问,“在那之前,那是什么时候?”

    她调皮地退了半步,哼声说,“不告诉你。”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原来他的记忆当真都恢复了,竟然记着每一桩事情。却又登时悲凉起里,心里惊起一波又一波的恐惧,也不知这样的美好时光还能有几日。静歌的记忆是恢复了,精神也越发好转,却让人不得不想起一个恐怖的词来。若用回光反照形容在静歌身上,怕是最合适不过了吧。

    她,好怕,好怕。

    再抬眸看他时,他已经又拿起手中的木棍子开始饶有兴致地雕琢着,削去的木屑像落英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他身前漫了满地。

    她不由轻问,“你在雕刻什么玩意儿呢?”

    他手里的动作不曾停过,一下又一下细致无微,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很快就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的。”

    闻言,心里越发好奇,却再不打扰他雕刻。

    细致地打量他历经岁月后,仍旧温润如美玉的脸宠。这样一张卓尔不群风仪俊雅的面容,怕是无数少女心中所倾幕的。她朱小朵何其有幸,可以在这样一个三妻四妾的社会里完完全全地拥有他的爱。

    心里是美滋滋的,却同时又极其恐慌。

    静歌,我还能拥有你几时几日?

    沉思之时,他已将手中的木棍雕刻成形,拿给她看,原来雕的是一枝镂空的兰花纹木简笄,这笄钗形似天然,栩栩如生,即便没有添上任何色彩,依旧活灵灵如一朵兰花盛开。

    她不由惊赞,“好美,好美!静歌,原来你的手如此之巧。我从来不曾发现呢。”情不自禁地扶上木简笄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心里甚是欢喜,脸上的笑意也越发加深,弯弯的眉儿竟似要飞了出去。

    静歌满意一笑,“你喜欢就好。”

    在她垂眸打量这枝木简笄时,他的嘴角不受自控地溢出几滴鲜血,急忙用汉巾拭去,最后将沾满血迹的巾帕匆忙地塞进衣袖里。胸口处的窒闷,迫得脸上从容不迫的笑意竟有些挂不住了。

    看见她抬眸望来,不由露了一个尽其温和的笑意来,“来,我给你戴上。”抬手束起她逶迤胸前的长发,绾起一个素美的流云髻,再将这只木简笄插在髻中加以固定。

    望着她这素髻素笄的模样,美极了,情不自禁地抬手抚过她肤光胜雪的脸颊,轻柔地说:“小朵,你的性子极淡,从来不与人争,像极了山间的兰花。所以我才刻这枝兰花木简笄送予你。以前锦衣玉食,送你的首饰大都珠光宝气,但愿这枝素色的木简笄能惹你欢喜。”

    对上他深情的眸子,她不由欢心而笑,“我喜欢得很呢。这是我收到的最最贵重的礼物。那些俗气的珠宝首饰,怎能与这枝你亲手雕琢的木简笄相媲美?”

    静歌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旋即轻轻搂她入怀,抚了抚她的额头,低声说道,“刻这木简笄害得我有些眼花,陪我坐在这菩提树下小睡片刻,可好?”

    她甜美一笑,“好。”

    缓缓闭上眼睛,他将她温柔地搂紧,只道,“你也累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睡醒了我们就回去。”

    朱小朵极其温顺地倚着他,这温暖的胸膛让她心里极其安稳,不肖片刻就缓缓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被一滴一滴温热的东西惊醒。睁眼一看,落在自己手心的竟然是鲜红的血渍。

    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抬头时她果然见着静歌的嘴角溢满鲜血。

    他闭着眼睛,极其安详地睡着。

    这鲜红刺目的血渍惊得她屏佐吸,颤抖地唤了他两三声,他未有任何因回应。

    “静歌?”

    “静歌?”

    小心翼翼伸手拭了拭静歌的呼吸,登时惊得她一身虚软,眼泪急急流下来,泣声喊道,“静歌,你醒一醒,不要吓我,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总以为这是静歌给她开的玩笑。

    怎么可能在她睡着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离开她呢?

    “静歌,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无力地哭喊,本是撕心裂肺,却再没有力气,她蜷坐在他身边,望着他越发苍白无色的面容,心也死了。

    静歌,你说过会不离不弃,永远陪着我。

    怎么可以英年早逝,弃我而去?

    今后的路,我要如何走?

    冬日午后的阳光从菩提树身穿透而来,光影斑驳地洒了她一身。凉风吹着这影子一摇一曳,映着她惨淡凄楚的面容。静歌说过,她是千古伤心人,原来早已在初见时就预言了她的结局。

    静歌,你说你会时时刻刻陪着我,像这空气,像这阳光,像这清风一样,早已融入了我的生命。

    你陪着我的,是不是。

    你是永远都陪着我的。

    ……

    一日后,她将静歌亲手埋在了菩提树下,满手的斑斑血迹混着泥浆与湿土,刺得她火辣辣地痛。可再痛,也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望着树上垒起的一方小丘,喃喃说道:

    静歌,生前你曾说,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终不过一捧黄沙。

    可你去了那里,却还要下那无间地狱,偿还你所欠下的命债。

    就将你葬于菩提树下,唯愿你早日脱离苦海,我将久坐青灯古佛前,为你诵经念佛,以消孽债,也算偿还你待我一片痴情。

    她没有再落一滴泪,迎着满面清风,笑靥如花。

    静歌,我知道你不愿看着我哭泣,要我安好的活着,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别了,最最亲爱的静歌……

    别了,那些如梦如幻的静好岁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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