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多磨

    《天工开物》这前三卷不印完，江嵋也不打算动笔写剩下的。.她是个懒人，就连书卷的名字都懒得起，直接套用了后世才会出现的一本书的书名。反正用起来也刚刚好，何乐而不为。

    三本书里面，物理她写的最简单，多是一些配了图画的实验，和很基础的物理知识，别说初中物理，就是小学的科学课本里头，也多的是，她信手拈来，不知不觉就写完了。

    数学难些，现在的数学水准，已经有不少水准很高的相关书籍，她思前想后，照着小学课本水准，来了个大普及。

    让她看完这个时代的竖版繁体数学理论书，然后捡别人没弄过的方向下手，还这真没那个闲情逸致。为了防止变成别人书籍大杂烩的乌龙出现，除了简单的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和一元二次方程式，她还加上一些简单的数学公式和简易几何理论。

    生物一卷最难，江嵋对动物不了解，园艺上倒是接触不少植物，绞尽脑汁，才写了个植物卷出来。里面重中之重，是介绍基因杂交，如何选种育种。有袁隆平爷爷的伟大事迹，加上大学生物课还没全还给老师，写起来不难。

    只是下一卷，她就有些不敢下笔。数学好说，她敢从统筹掰扯到微积分，反正深奥的咱不讲，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肯定证明不出来，但是扛不住咱公式掌握的多，理论掌握的多。物理，也不难。因为物理学在这个世界上，开发程度有，可是一涉及到理论，全是些玄之又玄的玩意儿，基本和0没差别。

    可是江嵋不是怪物，她穿过来的时候，没带着百科全书，脑子里那点东西，总有掏光的时候。而她最擅长的园艺，还是不提也罢。.她的水准比不上师父，而宋朝的园艺水准，连师父也自叹弗如过。难道要她在这个世界玩罗马风、哥特风、后现代抽象主义……这是主动找挫折。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三本书，能够引发一定震动。在需要的时候，她站出来说自己是作者，然后可以人凭书贵，挺直了腰板，去做想做的事情。

    刚到八月下旬，许贵忽然报来消息，钱氏书局的作坊忽然燃起大火，即将刻完的雕版，付之一炬，掌柜的以为天书不轻易现于世，已经请了和尚在做法事。江嵋不以为意，觉得只是巧合。

    十月份，又是一场大火。这次江嵋打心底有些忐忑，不会还有第三次吧。果然，十一月份，大火再至，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江嵋目瞠口呆，幸好现在杨书汝腿脚硬朗，自己走路走的很好，才没有因为她的撒手，而跌倒在地。

    这部《天工开物》，她不过借了老天传授的名头，其实只是后世人的研究总结，不会有这么邪门吧。

    江嵋实在按捺不住，一定要求去现场看看，她总觉得有古怪。许贵拦不住她，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提前和掌柜说过，到时候让书局的人先避开。

    掌柜的正伤心无比，没有马上再次开工的打算，准备多请上些法力高深的和尚道士，念经祈福，祷告老天。

    十一月十五，江嵋戴着帷帽，在许贵和巧榴的陪同下，到了钱氏书局的作坊，院子里知道她来，早回避的一个人没有。江嵋走进作坊，四下探看，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作坊的四角和正中，各放了香炉神案，供奉着五尊天神。

    但是看香炉摆放的位置，和四周干活的区域，明显隔离开来一段，显然工人们也怕着火。

    江嵋目光一转，忽然发现，屋子角落有一片墙面坑坑洼洼，上面还有些深入墙皮的黑色痕迹，疑窦顿生，指着那里问是怎么了。

    掌柜和许贵就在外面候着，巧榴出去问过，回来告诉江嵋，这里堆着不及请走的木屑，三次火起，这里每次都是烧的最厉害的地方。江嵋听完，倒觉得这里像是爆炸现场，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来一个说法：粉尘爆炸。

    木头本来就是易燃之物，何况在这里堆了这么多木屑，屋里又有明火。一定是刻板到了后来，木屑越积越多，连空气里都是肉眼不一见到的木屑粉尘，达到了临界点，才引起的爆炸。

    想通这点，江嵋出了门。掌柜看着江嵋，听她指示看出什么没有。江嵋装作不知，摇头问他：“不知道屋里供奉的香案，是否每次刻板都有。”掌柜苦笑：“供奉是有的，仓颉老祖宗总少不得，但如今是天书，另外加了四尊在角落压阵，日日好香好烛，哪想到还是频频出事。难道这天书竟然真见不得人世。”

    江嵋也是跟着点头，叹道：“也可能也是老天试验咱们真心。不过我瞧着那黑乎乎的角落，怎么把木屑堆着那么久，不时常清理么。”

    掌柜一听，赶紧解释：“二娘不知，字是天底下最金贵的东西，就是平日里用的废弃字纸，都不能糟践玷污，要攒够了到惜字塔里焚烧。这雕版的木屑，比起那个更是得敬惜，往往都是雕完以后，要特别在惜字塔开了香案，拜过仓颉老祖宗，才送进去的。”

    江嵋一听，点了点头：“堆得太多，倒是不好。兴许是上天怪咱们自不量力，三本的堆做一块儿印，不如这样，我上回也看了那书，见一本里头文字颇多，倒是能独立成册，不如那三部分开了刻板，试一试这样可好。”

    掌柜的听了，叹气：“只能如此试一试。我心中原也有这想法，只是觉得三本互相印证，分开实为可惜。”

    他这话倒是不假。数学和物理向来不分家，而江嵋的植物学涉及到的遗传选种部分，又用到很多概率的计算法。她本来没打算在这册数学讲概率，后来写完植物学，才把概率添进去算作一部分，所以数学的部分，变的比原定计划厚很多。

    照着江嵋所说，到腊月中十五日，益开市，祭拜过各路天神，《天工开物》之《数理学（卷壹）》择吉时正式上市，江嵋拿了头一本，细细翻看一遍，半点因书局问题产生的谬误都无，可见刻板有多精细。

    是日，六千本《天工开物》，或以船运、或以驴马驮负，流向和钱氏书局有来往的真定府各处，如不起眼的一股细流，汇入热闹而恢弘的历史长河中，不知将要带来怎样的变化。

    因为那个神秘作者的嘱托，再加之钱氏书局发真心做善事，即便是刻板时返了三遍工，多耗费许多银钱，而且《数理卷》又是最厚的一本，约有一百五十页，但定价却很低。每本只要五百文钱即可，简直是白菜价到冰点，江嵋强烈怀疑，钱氏书局是不是自己贴补了许多进去。

    不过，如此也好，半贯钱的价格，不但士子买得起，就是普通识字的人，碰上手里有闲钱，捧一本回去放在桌面案头时时翻看，也不是难事。江嵋嘴边，渐渐绽开一朵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