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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帝王独白

    晚宴时分,皇上携了湘绮姗姗来迟。.两人俱是潮红在面,如沐春风。

    皇太后轻笑着审视二人,问玄慎:“哀家路过温汤明泽池,恰逢那水里兴风作浪,一片白蒙蒙的浪花掀起又落下,不知何方妖邪作秽?”

    玄慎面颊一赤,无语以对,皇后面色尴尬,云嫦透出些羞愤,捂住隆起的小腹撇撇嘴很是不服。

    “陛下,静妃身怀龙种,皇上端得是该好好陪她,天公赐福,诞下个惺子才是。”皇后责备道。

    玄慎喏喏,但湘绮心中明了,玄慎绝非是俯首贴耳之人。

    回寝宫时,皇后凑去玄慎身边低声:“母后所言也是规矩,毕竟犯了规矩。”

    玄慎只道:“让梓童受委屈了。”

    湘绮斜坐在塌上,月光铺陈,流泻满地清辉。此时正是星汉西流夜未央的时节,她回味今日大胆的嬉闹,心下起伏万千,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又沉重了起来,胸口砰砰直跳。她伸手抚摸自己面颊,竟是如火般烫。她连忙摇头,才灭了灯欲睡,却满目都是他那强劲有力的臂膀,霸道温存的攻势,让她抵挡不得,挣扎不脱。思潮起伏间,忽听殿外一阵脚步声,听了阿苎惊呼“万岁万万岁”。

    如何是他?莫不是也同自己一般胡思乱想,难耐这相思之苦?她心一紧,忙披衣起身,玄慎已经大步而来。

    湘绮羞恼道:“才欺负了人家,如何又寻来了?妾妃也是同皇上扯平各不相欠了。”

    玄慎一撩袍襟坐在床边,拿捏的打量她笑道:“哦?扯平?且不清算这女状元女驸马荒诞不经的旧账,只说这入宫以来的诡计连连,假传圣旨外出宫廷玩耍,朕就要好好算这笔账来。”

    湘绮面颊一红,推搡间被玄慎揽在怀里,戏逗般推按她在床上凑在她耳边道:“可是要朕喊那些奴才来传家法?还是爱妃心甘情愿的服罪来?”

    “皇上!”她羞恼不得,那炽热的大手就在她后腰,再往下一寸,不知如何。.她此时被摁趴在床上,这样的姿势让她无从挣扎。她又爱又恨,不想皇上也有如此促狭的时候拿她要挟,可恨自己大意了,不然如何能让他得逞?

    “如何?爱妃可是心甘情愿地服罪?”他见她趴在床上,没了挣扎,只是面颊绯红,心中顿生怜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只伸手一扯……

    “皇上!你!……”湘绮羞恼的惊叫,却被他一把掩住唇,“如何,还不乖乖认罪,真想让喊那些奴才来看朕如何行家法不成?”说着,那大手便覆上那雪堆,冰火交融,一片迷蒙。

    红绡帐暖,灯烛影残,湘绮再醒来周身倦怠无力,懒懒的抱个睡枕侧身床上。只剩了精疲力尽的喘息。阿苎打来温水为她净脸,看了她只是得意的笑,那笑中分明是莫名诡异。

    “死妮子,看我做什么?”湘绮笑骂,却也是做贼心虚般,自己反是面红耳赤。

    满园青光,月色清冷,薄薄一层雾如轻纱遮掩。小园寂静无声。

    湘绮踱步来到御花园,只见树影婆娑花香暗暗,历历分明,奇葩淡香依约入鼻,沁骨香寒沾满襟袖,不禁意间悠然入鼻。

    眼前一个身影,孤寂的立在湖水上横跨的玉带桥上。她徐徐走近那个身影,轻服一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来了?”他淡淡问,也不看她,沉吟片刻举首望月。只见他一领燕居的黄绫直裰,腰间丝绦垂下白玉珏,迎风而立,翩然若玉。俯视一池暗水,泠泠生寒。

    她的心倒也平静,置身事外,反多了几分从容。

    “每到桂花初盛的季节,朕便记起母后。她很安静,性子谦和,平日里人前人后从来是一丝不苟,夏日里也是严妆重饰,从不疏忽。朕从未见她开口笑,她的笑容总是淡淡清雅,就像小小的桂花,金灿灿,却香气悠远……”他仰头望天,满怀沉思。

    月影旁一轮风晕,随轻云飘散,乍现清辉万里。他唇畔笑意似有若无,似在回味当初:“那年朕六岁,一些事儿也记得清晰,怕镌刻在骨子里,再不容泯灭。是中秋,月亮格外分明,她拉着朕的小手去西宫看望才出生的小弟弟。朕问她说,‘母后,有了小弟弟,父皇还会喜欢慎儿吗?’,她抚弄朕的面颊说‘兄友弟恭,你做个孝顺的儿子,友让的兄长,父皇会疼惜慎儿的’。朕同母后进到西宫,有宫娥带了朕去玩烟火,母后随着宫娥去探望小弟弟,不久就响起哭喊声。还未曾满月的幼弟死了,被活活掐死,那么小的生命,就突然消失了,白白来天地间走了一遭。”

    “啊?”湘绮惊道,心想曾听人说过后宫虎狼之地,为了争宠夺位无所不用其极。一颗心波冷冷的难以平静,期待下文。

    玄慎冷哂:“宫内更无个旁人,宫娥说是母后吩咐她们在殿外伺候,惺子恰就死了。母后百口莫辩,父皇就喝令她闭门思过。朕那时不懂事,雷电交加的夜晚眼睁睁看到母后被拖走,束手无策。她说‘慎哥儿,可怜的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是乳娘周嬷嬷拉着朕的手死死抱朕在怀里。朕几日不见母后,听说母后搬去了冷宫,朕不知何为冷宫……朕执意要见母后,几夜哭闹,得了天花,险些送命,就被送出了宫去……那夜,朕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是天下最惨最苦之事。一夜夜,朕哭了求嬷嬷带朕去见母后,去见父皇,可是就这么守个破旧的宅院坐井观天,连个奴才都能捧了先皇所赐的戒尺责打朕。六岁,朕从天坠落到泥沼一般,惊慌失措,只周嬷嬷疼朕,无时无刻安抚朕,周嬷嬷说,宫里的皇子都要读书,皇上是怕朕不好好读书,才送到西府来。朕便用功苦读,想证明给父皇看,得以早日见到母后。春天,花开了,可母后过世了,死得凄惨,父皇竟然不肯去灵前看她一眼。寒来暑往,朕不过是个被遗忘的皇子,渐渐的,朕长大,周嬷嬷透露实情,朕才知宫中险恶,人心惟危。母后救了一条僵死的蛇,用胸口的温度暖活了它,这蛇毕竟是畜生,不思知恩图报,反口咬死了母后。从那一刻起,朕知道,这宫中没有什么公道,不过是胜者的公道王道。是卓凌宇在朕身边,陪伴朕度过最难熬的岁月,他胸襟开阔,足智多谋,同朕携手,这才返回宫中。朕实指望能有番建树,除奸党,清后宫,为民谋福,励精图治,干出番唐宗汉武的基业来。”

    她大致从他人口中听说过些对先废后的支言片语,只是此刻同玄慎口中听来颇是异样。

    她说:“大多数有作为的人君,都是历经常人不能的一番苦难的。”

    他却惨然而笑:“非是朕心狠手辣,实是世事有因有果。”

    她明白,魏太后为登后位不择手段,杀死亲生孩儿当做利剑射穿了先皇后的心,那利刃果然是无人能挡。

    她目中已无喜无悲,凝视着皇上道:“无论何等经过,结局总是皇上登上了大宝,大快人心。”“朕答应父皇也答应凌宇,江山在手,一定朝乾夕惕,有番作为。”

    “朕无奈而为之。谭寿臣,朕本是想恕了他,可是,你知道,太后和国舅,当天子也有无奈之时……”

    一句话牵出湘绮的伤心事,寿奴冷冰冰的面容,陌生的言语,令她肝肠寸断。

    “朕同你都曾经失去过,也知道失而复得的珍贵。怜取眼前人,莫问回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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