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驯烈马王府遇英才 2

    离开马厩进到王府后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富丽繁华，却也是精巧别致，亭台楼阁美轮美奂，一草一石都是别具匠心。.

    假山上有一凉亭，上书“摘翠”二字。立在亭上凉风习习，神清气爽，园中景物尽收眼底。北静王张罗着让小厮们布置酒菜茶点，将宝玉按坐在一个石杌上，恰同十三皇子对面，二人打量对方都沉吟不语，各有心思。

    果品上齐，北静王随手拿起一泛着淡淡清香气金黄色的佛手瓜塞去宝玉手里，拍拍他肩头定定他的心神。十三向后摆摆手，太监们退去假山下，三五步一岗地守着，如临大敌一般。北静王也借口告退，宝玉心里不由打鼓紧张起来。

    “今日求北静王寻世兄前来，实为有一事相求。”十三开口说，亲手为宝玉斟满一盅酒，说笑间皓齿一开，还露出两颗孝牙，反让宝玉颇觉迥异的多看了他几眼。

    宝玉一笑拱手道：“谢王爷赐酒，只是草民大病初愈，太医嘱咐不宜饮酒。”

    十三执壶的手就停在半空，他倒不觉尴尬，转去为自己斟满酒，自斟自饮仰头而尽，又举得小杯不过瘾，索性对了酒壶狂饮几口咂舌赞叹：“好酒Ｃ酒！这必是江南的女儿红，水溶这小子果然寻好东西孝敬我。”

    再瞟一眼宝玉道：“听说贵府有个栊翠庵？”

    “是！”宝玉答一声，打量十三爷的眼眸猜测，怎么寻他是为栊翠庵的事？

    “听说庵中有一女尼，是江南人氏？”

    宝玉听他提到妙玉，心里便警觉起来。若是平时，他不会戒备，只是栊翠庵夜入强盗，还有那枚遗落的御赐金牌。

    “家中祖母和母亲信佛，娘娘省亲别院就建一栊翠庵，至于庵中女尼是何方人氏，草民不得而知。.”宝玉心想果然是个癫狂的公子，风流成性连个女尼都不放过。

    “过些日，北静王府有个佛事，要请些僧人尼姑来府里为太夫人诵经做法事祈福。世兄可否请那栊翠庵的女尼来北静王府走一遭？”十三问，声音柔和下许多，怕也看出宝玉心有不快，留了戒备。

    宝玉抬眼看他，这十三爷倒是生得器宇轩昂，浓眉大眼，英俊挺拔，谁想一副好皮囊，骨子里竟然如此下作。宝玉冷冷笑笑，探探身子温婉道：“王爷抬举，本该从命。只是前些日子栊翠庵也遇盗贼潜入，妙玉师父受惊在庵堂清养，闭关不见客。再者北静王爷同家严同朝为官，果有此意，不防对家严讲，也不必草民这无法做主的在当中传话。”

    承征不急不愠笑看了他，似揣摩到他的心思，缓缓问：“府里闹贼了？几时的事儿?可曾报官，贼可是擒到？”

    宝玉手里把弄着佛手瓜，也不看他，淡淡的说：“谢殿下费心。这贼么……”忽抬眼凝视十三的眼神说，“这贼来无影去无踪，怕是有些本领的。一来寒舍不曾丢什么东西，只是颇被惊吓一番；二来嘛，偏偏这贼走后，非但没丢东西，反而多了件财宝，也就乐得不了了之了。”

    四目相对，各怀隐言，只相视而笑。

    “哦？寻到了什么，不妨交给本王，本王如今替皇上执掌刑部案狱，少不得为世兄讨些赏银来。”十三低声道，商榷的口吻，眼神里满是诡秘。

    宝玉支颐望他，忽发一笑，摇头道：“不过是一块赤金腰牌，也不知是哪个府里偷来的，颇是别致。”他挑眼再看十三，分明眼里透出些难以名状的神色。

    顿了顿，宝玉说：“正要邀家父拿去，到圣上面前御览，怕就知道些来历了。”

    十三身子一震神色大异，动动唇眼色迷离，随后紧追一句：“那金牌现在哪里?”

    宝玉得意的一笑，深啜一口茶，却听脚步声奔来，北静王闪身出来急恼道：“宝玉，不必打诳语了，都是自己人。十三爷是个痛快人，那东西你留下就是个掉脑袋的祸根，还是快快交出来吧。听那些人说，那夜里在栊翠庵，只你和那女尼两个人？”

    宝玉恍然大悟，倏然起身，惊得满脸疑惑地望着水溶问：“难不成那夜的强盗，王爷认识？”

    十三手中的酒壶顿在桌案上，朗声道：“我就是那贼头子，要送官要正法，世兄尽管快去！”

    “唉！承征，说到哪里去了？宝玉是自己人。”北静王责怪道。

    沉默片刻，只剩风声摇动树叶，沙沙一阵雨打丛林的响声。

    北静王为宝玉倒水赔罪说：“你看我可像那鸡鸣狗盗作奸犯科的人？只是贵府那位小尼姑有难，有人在追杀她。偏偏我受人之托，拼却一死也要保她安危。我们本是想将她劫持送去个安静所在，免她不知情人无辜受屠戮。谁想到那夜失手，误将腰牌坠落在贵府，这才寻你帮忙。”

    宝玉将信将疑地望着水溶，十三皇子承征却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鸽子蛋大小的一个秋香色香囊，精巧别致，里面鼓鼓囊囊的，递给宝玉说：“你拿这个东西交给那丫头，她便知道是我寻她了。下月初三，北静王派人接她过府来。”看宝玉目光迟疑，十三解释说：“他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他父亲照顾她安危。她父亲有个强劲的仇家，四处在打探追寻她的行踪，要擒她去做人质威胁勒索她父亲，我怕对她不利。”十三看一眼水溶说：“你信不过本王，总还信得过你这位朋友吧？”

    宝玉总算解开心头一个疑团，想他堂堂皇子，总不能说话如此随意。若是依他所说，妙玉是因俗世家里惹了仇家，被人追杀寻仇来到京城。难怪栊翠庵遇盗后，妙玉宁可息事宁人再也不提这桩往事 ……

    他并未去接十三递来的香囊，只负手提议道：“男女授受不亲的，我去尼姑庵走动多有不便。反不如眼下有个妙策，一举两得。”

    “哦？说来听听。”水溶催促说。

    宝玉故作沉吟片刻说：“听说皇上在京城官宦之家招募美人去和亲葛尔丹。这位小尼生得花容月貌又是官宦富贵人家女儿，若让她还俗去嫁葛尔丹大汗，一来免去仇家追杀寻仇，二来省去了殿下担惊受怕的惦念，岂不是件美事？”

    一句话说出口，十三哭笑不得，连连摇头说：“龙潭虎穴有何不同?何苦害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

    宝玉一听怒从心生，心想你家的姑娘要珍惜，林妹妹就该如虎口？

    水溶一直给十三递眼色，无奈他没有看到，水溶插话低声解释说：“十三爷要送亲去蒙古的那位林美人儿，正是宝玉兄弟的表妹。”

    十三住口，惊得连说得罪。宝玉反是冷笑，心想话已至此，不必遮遮掩掩的拐弯，就明言道：“在下正有此意求殿下慈悲为怀，在皇上面前为我那多病多愁之身的妹子美言几句。我林妹妹福薄命浅，莫说嫁草原，就是出京城怕都要不胜鞍马劳顿。”

    十三一脸愕然，正色道：“你这是要挟本王吗？皇上圣旨以下，此事定无更改。令尊和令姐德妃娘娘都没有贰言，你让我如何去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