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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六 甘入陷阱

    深夜时分,上官泽淡定地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乾公公几次张嘴想劝皇帝休息,却又说不出口,这三年皇上日理万机的辛劳他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新政得以推行,眼看着靖国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这些都是眼前这位年轻皇帝的功劳。.

    皇帝每月踏入后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去了后宫也不过是在染妃那儿休息,看看皇子公主,要么就是在几个新入宫的妃嫔那儿休息,秉持着雨露均沾的原则,除了染妃一枝独秀三年屹立不倒之外,其他的宠妃倒是一直此起彼伏,即使如此那些个女人又偏偏不信邪,花样百出地引得皇帝去他们宫里,妄图成为皇帝心尖上的宠妃,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乾公公暗暗叹气,染妃娘娘也是个好性子的人,皇帝不入后宫,她倒是将后宫打理地井井有条,如今后位悬空,皇帝又压根没有封后的意思,凤印在染妃那儿,大家都暗暗猜测若非染妃的出身着实不高,怕是早就登上皇后宝座了。不过染妃倒也不着急,压根不怕有人能越过她去,倒是有过几个不长眼的贵人暗中使绊,陷害她的中伤她的设计她的,皇帝偏偏袖手旁观,摆明了只相信染妃一人,纵然她将那些昔日的宠妃禁足在宫里也不闻不问。

    染妃自己也一直都很疑惑,皇帝对她并没有爱,但是这几年的宠溺却是只多不少,从前她是清颜的替身,但是这几年她渐渐地成了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一个人,只要他一抬头她便能懂他的心思,这样的默契,于她而言,便够了。

    “皇上,染妃娘娘派人送了夜宵来。”说着,从宫人手中端过一碗清露羹,放到皇帝手边,“亥时过了,皇上是不是。。。”

    “朕在等人。”他拿过清露羹,淡淡地说道,“朕就不信,那家伙这么沉得住气。”

    乾公公皱了皱眉,不太明白皇帝的意思,不过他打小跟着皇帝,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自然紧紧地闭起了嘴。

    谁想,他不问,皇帝倒是自言自语了起来,“下了这么一剂狠药,他还不露面?”

    “皇上说的是。。。”乾公公有些忧愁,这会儿他该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呢,还是该装聋作哑不理皇帝呢?

    “他来了。”皇帝似笑非笑地望着门口那道黑色的人影,只是平日里的器宇轩昂里多了几分气急派坏,他看了乾公公一眼,乾公公立刻明白皇帝的意思,挥退了房内的宫人,推到门外。

    那黑影缓缓走近,停在皇帝的案几前,两人审视着对方,像在掂量着什么,更像是在较劲着什么。

    “朕该叫你程御厨,还是玉公子?”上官泽勾起浅笑,率先别开眼,视线重新落到手中的奏折上,“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程佑明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薄怒,却被他掩饰地极好,阴柔的容貌在深夜里更显得柔美了几分,只是那眸子里的精光却破坏了这般的美感,只见他负手而立,沉声说道,“皇上想叫的,怕该是驸马爷吧?”

    见他如此开门见山,上官泽莞尔一笑,支着头望他,“你倒是直接,那朕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念恩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这句话应该草民问皇上才是吧?这么大费周章地设了这么一个局,皇上千万别说只是因为担心公主的婚姻大事。”程佑明眉心一顿,旋即说道,“皇上想要什么,直说无妨。”

    听他这么说,上官泽又定定地扫了他一眼,复又说道,“没想到,西宁鼎鼎大名的玉公子,也会有猜错的时候。朕这一次,就只是为了念恩的未来。”

    程佑明不着痕迹地蹙眉,他认识皇帝多年,从不相信他是这么简单的人,念恩的背后必定另有原因。

    “念恩已经二十岁了,太后从两年前就开始叨念她的婚事,朕一直以为你们两个折腾了那么多年也该有结果了,却没想到你倒好,干脆躲得不见人影,朕那个惺妹又是个骄傲的主,宁愿日思夜想折磨自己也不肯来问朕。”上官泽摇摇头,“朕不认为,念恩还有多少年可以跟你耗。”

    七年前,他跟着清颜进宫,见到了当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念恩公主,娇纵任性,不把人命当回事,就像一朵浑身是刺的玫瑰,凡事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她扎得浑身是伤。那时候程佑明十分厌恶这个公主,不食人间疾苦,养尊处优,被宠得这般坏脾气,他暗中教训了她几次,眼睁睁地看她掉到湖里,挣扎着拍水,最后却是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下去。.

    那一刻,他竟然不顾身份地跳入湖中去救她,看着她素来明艳动人的脸上徒留苍白,他的心底竟然有了隐隐的刺痛,这个高傲的小丫头为什么会有那般绝望心痛的神情,他不懂,却已经渐渐地走入了她的心中。那以后,他们便再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偶尔还会聊上几句,直到清颜过世,他离开了皇宫。

    念恩急得整个皇宫找他,却得知他因为清颜的过世而离开了皇宫,她几乎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至少是有些许地位的,如今看来竟然是她自作多情了的。而那以后程佑明真的一次都没有回来,没有出现在念恩的面前,只不过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地出现看她一眼,或是暗中派人小心地保护她。

    五年的时间,没有让他们忘记彼此,反而让之间的牵绊更深了,只是谁都没有戳破那层纱,又或者该说谁都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只是固执地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不让别人进入,也不愿意出去。

    “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毁了她的清白?”程佑明握紧拳头,他从来都是一笑而过的贵公子,极少动怒,更极少为了什么事而紧张,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非常生气,“皇上,你不知道声誉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么?”

    上官泽却是淡淡一笑,清白声誉确实重要,但是和她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只要她心爱的人不在意,旁人的在意又如何呢?当然这些话,他自然不会程佑明说,难得能看到这个永远挂着浅笑一副自在洒脱的家伙流露出焦心的模样,还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你看看这本奏折。”大手一挥,一本奏折落到了程佑明的脸上,上官泽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男子的表情,见他面含隐怒,青筋暴起,不由得在心底暗笑。

    “皇上要将公主赐婚给邱大人?”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说起来,邱大人虽然如今不过是五品小官,但是年轻有为,成了驸马之后必定仕途坦荡。再者,他说他和公主喝了些酒,无意中玷污了公主的清白,愿意承受一切罪责,只求朕不要责罚公主,成全他们。”上官泽啧啧感叹,“其实,朕也觉得这个邱大人不错,你觉得呢?”

    远远的都能听到程佑明磨牙的声音,他冷冷地握紧了拳头,心思流转,他既然已经来到了皇宫,就不可能让念恩嫁给邱大人,别说念恩和邱大人没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他也不会允许念恩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只是他却忘记想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反对。

    “邱大人不适合公主。”他冷冷道。

    “哦?那你认为,谁适合公主?”明知故问地看着他,笑得十分得意。

    程佑明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沉默以对。

    “念恩性子急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她会如何?”上官泽看着他,随后说道,“她失了清白,丢了皇家的脸面,朕将她送到清凉阁去思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吧?”

    清凉阁,阴冷潮湿,最重要的是十分偏僻,夜里纵然点了灯还是黑漆漆的,十分怕人。

    程佑明一听清凉阁,眸色一沉,旋即说道,“微臣请娶公主,日后定然对皇上忠心不二,请皇上成全。”

    这下子,两人的地位相换,程佑明由上风落到了下风,他恭敬地单膝跪地,身子挺直,面色凝重,说话极为认真。

    只可惜,这些远远不够,上官泽只是摆摆手,“你先去看看念恩吧,你请旨的事,容朕考虑考虑。”

    程佑明见状,转身便离开了御书房,往清凉阁的方向掠去。

    “哼,跟朕斗,你还要再练上几年。”上官泽笑得十分得意,笔上沾墨,拿了一张纸匆匆写了几个字,唤来乾公公,让她即刻送去墨府,交到清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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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凉阁其实很好轻轻整个皇宫最北边有一座偏僻简陋的小阁楼,那便是清凉阁,听说从前有个病重的妃子喜静,当时的皇帝特意命人造了这个清凉阁,供她居住,只可惜那个妃子没过一年,便过世了,后来这清凉阁便冷清了下来,它距离皇帝的寝宫太远,谁都不愿意住到这儿来,久而久之,竟是同冷宫无疑。

    程佑明远远地便看到了二楼房间里烛火晃动,他身子一跃便上了二楼,从窗缝中望进去,只见那念恩着了一件单衣,胸前敞开着,坐在镜子面前,看着镜中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失神良久。

    “怎么办,脏了。”她呢喃出声,手指覆上脖子上锁骨上淡淡的吻痕,笑得惨淡,“真是肮脏。”

    她不愿意任何人接近,也不愿意嫁给任何人,因为她的心里早就住上了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却消失了,走得无影无踪,连给她一个吐露心声的机会都没有,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地笑出声来,“你已经二十岁了,芳华已逝。。。”

    那年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他常常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她,明明知道他讨厌自己什么,她却偏偏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做他厌恶的事情,直到那一日她失足落到了湖里,湖边站着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姐妹,她是真的将她们当成了知己,然而她却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幸灾乐祸,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冰冷,眼前乌压压的一片漆黑。

    然后,有一个人搂住了她,贴在她的耳边叫她坚持住,那个声音之后很久她都无法忘记,她开始注意这个程佑明,知道他为贵妃和皇上所器重时她也为他高兴,见那些宫女甚至官家小姐都倾心于他时她又担心,她的眼里心里渐渐充满了他。可是他却突然走了,不留只字片语地离开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不会承认的,不会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他,更不会承认自己守身如玉,是为了他,竟是为了这个一失踪便是五年的人。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依然动人的脸,执起梳妆台上的剪刀,浅浅地笑着,锐利的剪口抵上了锁骨上的青紫,怔怔地呢喃着什么,便要狠狠刺下去,谁料突然手腕吃痛,剪刀便落到了地上。

    “你找死么?”程佑明从窗口跃了进来,直直地走到她面前,声音沉冷,带着几分怒意,“念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念恩张了张嘴,呆呆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人,这个靠着不多的回忆思念了整整五年的人,“程。。。佑明?”

    “我的小丫头长大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将她搂到了怀里,见她呆呆傻傻的,不由轻笑起来,“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么?”

    谁料,这句话后,便是念恩剧烈的挣扎,她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地挣扎着,要退出他的拥抱,一边狠狠地咒骂,“你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我叫你放开我。”

    只是,他怎么可能放开她?

    他扣紧了她的双手,强硬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末了,她竟是张嘴就咬,直直地咬得他的肩膀上印出了殷红,她猛地松了口,“你。。。你不痛么?”

    怎么可能不痛,只不过,这些痛和看到她如此难过的痛比起来,不算什么。

    “消气了么?”他淡笑着,同五年前一样的温柔,却多了几分霸道,扣在她的腰际,不容她乱动。

    “我。。。”她敏感地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敞开的胸前,那点点青紫之上,面色一滞,眼底闪过自卑,眼泪便这样落了下来,“不要看。。。求你。。。别看。”

    程佑明微微挑眉,注视着她,“你在害怕什么?”

    “我。。。”她欲言又止,眼底的深情蒙上了一层灰白,心上人就在眼前,她却说不出话来。

    他又叹了口气,“我刚才去见了你皇兄,请他赐婚。”

    “赐。。。赐婚?”念恩只觉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突然就说到赐婚了?难道,她失身的事皇兄没有告诉他么,没了清白的念恩公主,他,真的还要么?

    “傻瓜。”程佑明又揉了揉她的碎发,旋即说道,“昨日是我,所以我来负荆请罪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念恩的心口,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是你?”她喃喃地望着他,重复他的话。

    程佑明突然笑了起来,覆上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他轻声说道,“听到了么,程佑明的心跳在告诉你,他喜欢念恩。”

    “可是。。。昨日。。。”她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里愣愣地还想着他刚才那句话。

    “昨日救你的人,是我。所以你不算失身,只不过是。。。提早洞房花烛而已。”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见她神情怔然,忍不住叹息,“怎么,难道你想是邱大人?”

    明明是平稳的声调,却多了几分不悦。

    “当然不是。”这一句的反应极快,只是说完,立刻便面红耳赤了起来。

    “怎么样,决定嫁给我了么?”程佑明凑近她的耳际,轻吹一口热气,她陡然一颤,紧咬着牙根,就是不开口,他微微挑眉,手指像是嬉戏的蝴蝶一般,游走在她后背之上,她僵直着身体,不愿松口,他也不逼她,只是勾唇一笑,“既然公主觉得昨日不够,那我们今日可以继续。”

    他熟悉她的动情之处,只是微微几个动作,她便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想要推开他,双手却被他紧紧锁住,他的力气她如何抵御,他不疾不徐地撩拨着她,就像逗弄着心爱的事物一般,耐心极好。

    “你。。。放手。。。”念恩已经顾不得问他为什么会失踪五年,她只觉脑海里嗡嗡作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身子发虚,只想紧紧地贴住他。

    “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放过你。”依然是贴在她耳际的声音,带着几分勾人的诱惑,她双眸一闭,难受地呻、吟出声。

    这时候,她不是不想说话了,而是完全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整个人仿佛伏在云端,完全落入了那人的控制,他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轻柔地放下床帐,缓缓覆上她的身体,苦笑道,“明知道是个局,还傻傻往里跳,程佑明,你这个笨蛋。”

    一夜云雨,几番辗转,直到念恩昏睡过去,程佑明才放过了她,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只觉心底暖暖的。

    他本不想招惹这个靖国公主,他不愿意被任何人束缚,他是没有软肋的人,所以才能如此潇洒自在,一旦出现了牵挂的人,那么程佑明,便不再是程佑明,他躲了五年,终究是。。。又回到了这里。

    他早就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了念恩,只是她却是他要不起的人,清颜也早早地同他说过,若是给不了念恩想要的,不如放过她,也放过他自己。几次想离开,终究是舍不得,拿着清颜做幌子,硬是在皇宫里留了许久。

    直到清颜离开,他才没了借口,才逼着自己消失,那一日他其实就在她寝宫门外,听到她的哭声,他很心疼,可是他不能靠近,她还太小,他不忍心让她看到人性的丑恶,更不想破坏她心底的美好,所以他离开了。

    一走,便是五年。若非皇帝如此逼迫念恩,他不会回京,更不会碰巧救下了念恩,还成了她的解药。

    所谓关心则乱,他压根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一回京就遇到念恩,为什么这么巧念恩会在他面前被人下药,又为什么会这样失身于他。事后仔细一想,便明白了,不过是一场计谋,为的是逼他回来,逼他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轻抚着念恩的脸颊,五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这样的她,依然让他疯狂。

    “你长大了么?”当初觉得她太小,不敢太靠近,怕一不小心就会让她受伤。

    “长大了。”念恩闭着眼,咕哝了一句,“我不是孝子了。”

    “念恩。。。”他惊讶地看着她,本以为她睡着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她依然睁不开眼睛,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要不是他们靠的近,他怕是也听不清楚,她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说过,我长大了会来娶我,所以我。。。一直等着你。”

    当初的一句戏言,却是支持着她等了那么久的信念,她相信他会回来,义无反顾地相信着他的话,即使他失踪五年,她依然坚定地相信着,因为除了这个信仰,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了。

    “傻瓜。”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为她的傻气心疼,“睡吧,我在这里。”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退缩了,任何事任何的一切,同他怀里的这个小丫头相比,都不算什么。

    只有情到深处之人,才能懂得,何为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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