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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父病女无依

    窦建安见状,亦恻然动容,走过来拉住赵景洪的手,劝道:“赵医官息怒,事情不出也出了,打死你女儿也于事无补。.”

    李氏提起赵菲儿的娘,触动赵景洪心底隐痛,再加上窦建安的劝说,他热泪盈眶反攥住他的手,哽咽道:“留侯大人,小女已嫁为你妇三载,生是窦府人,死为窦府鬼,求你看在她已故的娘份儿上,将她带回候府,为奴为婢,是生是死,悉听发落,老夫绝无怨尤。”

    窦建安脸色一变,将赵景洪的手甩开,怒道:“昔日你就不该趋炎附势,利欲熏心,拿出血玉凤镯,抬出故太后的遗旨将女儿强嫁与本候。这桩荒唐的婚姻早该结束,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本候好意为你女儿留条活路,你还不死心,难道还想让本候将你女儿与那个狗胆包天的奴才一起浸猪笼,死于非命你才会善罢甘休?”

    赵景洪闻言,脸色紫涨指着窦建安的鼻子怒问:“你说什么?老夫半辈子洁身自爱,与世无争云淡风轻,照着先父与亡妻临终嘱托,一心抚养小女成人,好能匹配上你,与你百年好合相伴终老,你竟敢污蔑老夫此举为趋炎附势,利欲熏心?”

    “难道不是么?”窦建安冷哼,昂然拂袖举步行出赵家大门。

    “你给老夫停步。”赵景洪怒喝一声,追出大门。

    赵菲儿推开李氏,强行支撑起身,脚步跄踉去追赵景洪,哭唤道:“爹爹,他不是人,是恶魔是坏蛋,你别求他,也别和他理论。你不是教导过女儿吗?我们没钱没势,但不能没有骨气。爹爹……”

    赵菲儿蓦然止住脚步,进退不得。.外面不知何时,已围拢一堆看热闹的街坊四邻。他们有的提着灯笼,亦有人举着火把,她难堪地看到父亲当着众人面,强拉住窦建安的衣袖不放,怒骂他“忘恩负义”并挥手掴了他一掌。

    窦建安面色阴沉,抡起手臂,一鞭子抽向赵景洪的面门,复将他一掌推倒在地,然后施施然上车,打马赶车扬长离去。

    “爹--”赵菲儿顾不得抛头露面,冲过去扶赵景洪。

    “老爷!”李氏和她儿子亦跑过来,帮助赵菲儿扶人。

    围观的人聚拢过来,灯火映照下,赵景洪脸色发紫,从额头到下颚,横亘一道长长鞭痕,皮开肉绽鲜血流淌,看起来很是可怖。他双目呆滞盯着前方,嘴里反复叨念:“含香,对不起。”

    含香是赵菲儿母亲的小名,她闻声悲从中来,哭泣道:“爹,你别难过,请你相信女儿。女儿真的是无辜的。窦建安欺我辱我,谤我毁我,总有一天,女儿会将这笔账连本带利,讨要回来。爹,爹……”

    赵景洪口眼歪斜,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双眼朝上反插,身子朝后便倒,幸好赵菲儿主仆三人扶住他,才没摔倒在地。

    “老爷,你醒醒啊!”李氏不避嫌地抱住赵景洪身子椅,嚎啕大哭。

    赵菲儿见街坊四邻对他们父女主仆指指点点,没一个上前帮忙,暗叹世态炎凉。她抹去泪水,努力让自己冷静镇定。虽赵景洪因她是个女儿,又自幼订婚侯门,不教她学医,她毕竟见识过不少父亲救死扶伤的场面,闲来无事偷看过不少医书,哄着奶娘替她看脉推敲。有时父亲不在家,有女患者慕名上门求诊,她亦大胆为之诊治,开出药方来尚能济病救人。她父亲闻之,索性教她学些妇科之类的医术,以求她出嫁后自求多福,为夫家开枝散叶,子孙旺盛。她嫁入候府受到夫君冷落后,三年来刻苦钻研父亲陪嫁给她的一大箱妇科秘笈。如此一来,她竟学有所成,俨然有医家气象。此时冷静下来,替父亲掐住人中,吩咐李氏休慌张,赶紧莫椅她父亲,又命那小厮速去取酒和银针来。

    李氏闻言,回过神止住大哭。小厮取来酒和银针,赵菲儿命李氏继续掐住父亲人中,照着父亲以前在同样情形下治病救人的法子,将银针用酒抹擦后,逮住他手指尖逐一用力扎下,替他放血。

    不一会儿,赵景宏停止抽搐,脸色由紫转红,但双目紧闭,口眼依旧歪斜。

    “小姐,老爷这样子拖下去,恐会死去。”李氏看着斑斑血迹,惊慌道,“还是赶紧请大夫为是。”

    赵菲儿苦涩一笑,轻声道:“此地除了跟爹爹一样的军医,还能请谁?他们谁敢忤逆留候和李卫尉,替爹爹看诊?为今之计,求人不如求己。这位小哥,请你再去下块门板过来。”

    “二柱,还不赶紧照着小姐吩咐办。”李氏扶住赵景洪,让二柱腾手抽身又去取门板。

    赵菲儿将父亲身子从李氏怀中小心承接过来,让他头靠在她肩头,捉住他手腕脉搏细细查探,对李氏道:“奶娘,以我查之,父亲乃素日忧思过甚,肝肾阴亏,肝阳偏亢,一时外感恼怒,肝阳暴张气血逆乱清窍闭阻之症,须得镇肝潜阳,清热开窍,家中可备有镇肝熄风散或紫雪丹之类?”

    “前些日子老爷制了些紫雪丹。”李氏赶紧起身,小跑回房中取药。很快,李氏蓉丹药瓶,二柱也将门板卸下,放到他们身边。赵菲儿让二柱撬开赵景洪的口齿,让李氏喂紫雪丹入他口中。又命二柱取来纸笔,她就地斟酌,书写药方。药材家里平素备得齐整,遂将药方拿给二柱照方抓药熬煎,给她爹爹服用。

    这些事忙毕,她见父亲服丹药后稍微安稳,才与奴仆协力,小心将之移上门板。这时候,亦有好心邻居出手相助,帮着她将父亲送入里院卧室,移送上床。

    赵菲儿谢过好心邻居,让二柱将门板放归原位。这才开匣取出父亲平素积攒的银钱,命二柱火速骑家中老驴赶往离此地最近的大邑始平去请名医前来为她父亲诊病。

    赵菲儿守在父亲床头,愁肠百结。父亲的病情很严重,急需治疗,她适才开匣取钱,发现积蓄的银两不多,若如此上始平城求名医诊治,要不了多久,就会将积蓄耗尽。

    “小姐,药已煎好。”李氏端来药碗递给赵菲儿。赵菲儿尝过药液温度刚好,又递回给她,小心扶起父亲,看着李氏一勺一勺喂药,问道:“我离家之时,父亲身子尚好,为何如今竟是外强中干,有如风中残烛?”

    李氏叹气道:“自你嫁入候府后,老爷就对你日夜牵挂思念,无以为解,时常以酒消愁,喝得大醉,故而……即是今日,老爷发怒打你,亦因饮酒过甚,神智昏聩,你莫记恨他。”

    赵菲儿红了眼眶,自责不已:“都是我害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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