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不肯任人欺
赵菲儿靠坐在墙角边,身子蜷缩得更紧,双眸瞪得溜圆,一眨不眨望着那道细缝迟疑许久,终于增大,门外渐渐显出卫嬷嬷臃肿的身材。.她冷笑一声,哼道:“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人呢?”
赵菲儿听到她的声音,脑中电石火花般一闪。她不吭一声,耷拉下头,连呼吸都屏住,等卫嬷嬷适应里面的黑暗后,朝前行来。
卫嬷嬷走到那名被赵菲儿刺中的女子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并没死,不过是昏迷了,虽觉惊奇,还是起身继续朝闭眼装死的赵菲儿行来。
赵菲儿借着门口传来的微弱光线,待她走近,伸手来探她的鼻息,蓦然拉住她的手,使劲儿朝下一拖。卫嬷嬷立脚不稳,霎时跌倒在地。赵菲儿揉身而起,骑在她身上将手上暗握的金簪对准她咽喉要害处抵住,怒喝:“说,为什么暗害我?”
“老奴岂敢暗害侯夫人?”卫嬷嬷很快从惊慌失措中稳住情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菲儿大怒,金簪朝前稍一用力,簪尖刺入肉中,一股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你再嘴硬,休怪我取你性命。”
“侯,侯夫人,老奴,奴真是没……你借老奴一百个胆,老奴也不敢啊!”卫嬷嬷努力从齿缝间迸出话来。
“骨头倒挺硬的!”赵菲儿将金簪退后一点,冷笑一声反问,“我来前,你不是说,皇后发了宿疾,将自己关在密室中,请我医治吗?皇后呢?你倒是说说,她在哪里?”
“皇后娘娘,她真在这密室中啊!”卫嬷嬷不慌不忙回答。.
“是吗?”赵菲儿四处张望,并不见窦皇后影踪,“死到临头,你还敢骗我?”
“老奴岂敢欺骗侯夫人,皇后娘娘一旦发病,最不喜人打搅,故而在这密室中尚有一小室,她就呆在那里面呢n夫人不信,可自行过去查看,开门的机关就在那张画像后。”卫嬷嬷挣扎着伸出手,指向一张画像。
赵菲儿将信将疑,又问:“这位自称公主的疯女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刺杀我?”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卫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纹,来个一问三不知,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这位是北匈奴的挛鞮嫣公主,昔日被李大将军所虏,囚于掖庭罚做苦役,不知何故脑子变得不太好使了。皇后娘娘怜惜她,特将她收入后宫,待将养好了敬献于陛下。不知她为何会潜入暗室,偷袭侯夫人。”
“难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赵菲儿生起气来,做出一副不怕事的样子,她将手上金簪朝前一递。
卫嬷嬷大惊失色,喉头发出呜呜的声响,剧烈挣扎起来。血从卫嬷嬷喉头涌出,迅速染红赵菲儿的双手。
“经历了这么多不平事,我不可能再是一只任人欺凌宰杀的小羊。谁想取我性命,我一定会以牙还牙,血债血偿!”赵菲儿眸光平静,唇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显出不一般的倔强,如修罗地狱中的一朵彼岸花,美得惊心动魄,“取你性命,只想对那些高高在上,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侩子手们看清楚,谁给我一分的伤害,我就回报她们十分。同样的,谁给我一分的恩惠,我也会回报给她们十分。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谁是幕后想杀我的真凶,我可以救回你的性命,饶你不死!”
她将金簪抽出,就在卫嬷嬷的衣襟上反复揩拭血迹。卫嬷嬷躺平在地面,双眸不甘心地圆睁,四肢抽搐,鲜血涌流,尚未断气。
“嘶嘶……”卫嬷嬷眼中露出强烈的求生欲,她说不出话,只得努力抬起双手,合掌祈求赵菲儿救她性命。
“以指蘸血,写出真凶姓名。”赵菲儿蹲下身,不紧不慢取出百宝断续丹药以指掰开,捻为细粉,撒在她流血的伤口上,替她止血。
卫嬷嬷以指蘸血,在赵菲儿衣袖上费力写了窦侯两字,透骨麻醉散的药力发作,她的手指无力耷拉下去,人已昏迷。
赵菲儿摇摇头,她终是有那么一丝心软,金簪没刺进卫嬷嬷的咽喉要害。只要为她止住流血,待伤口痊愈,能保性命无虞。她撕破卫嬷嬷的衣带,替她包扎好伤口,也不去探查窦皇后是否真在密室之中,起身朝外走去。
她经过昏睡的挛鞮嫣身边,仔细看了她数眼,见她身材矮而粗壮,阔脸高颧宽鼻翼长耳垂,两耳垂各佩戴着一只大耳环。长眉如画,从面相看来,双眼应是很大。身穿一袭长齐小腿两边开叉的宽袍,腰系绣带,紧袖扎腕,宽大的裤角亦用皮带在踝部扎紧,装束大异中原女子。赵菲儿好奇心大起,想看看匈奴女子与中原女子的脉象可有什么不同,遂捉住她腕脉,细细一查,这一查不打紧,竟被她查出此女已有两月身孕。赵菲儿叹息一声,竟想起自己那个无辜流落的孩子,起身寥落地离开密室。
“窦侯?是留侯还是世安侯?昨儿我还亲耳听窦皇后对陛下提起,世安侯的心愿就是要接我回府,可能是他吗?如果不是他,只会是他,他与我有三年之约,为何又急于取我性命?难道是静安郡主她们借他之名,暗地里买通卫嬷嬷?她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强,连宫中都能渗入?唉,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等卫嬷嬷醒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赵菲儿抓紧衣袖,掩盖住上面的血字,暗自寻思着朝卧房行去。
她一身血迹出现在庄蔷和申姤面前时,两女惊了一大跳,她们不敢多问,迅速去吩咐小太监打来热水,服侍赵菲儿沐浴更衣。赵菲儿脱下血衣,妥帖收藏,滑入浴桶中,瞑目沉思。
卫嬷嬷和挛鞮嫣,会昏睡几日才会苏醒。窦皇后不管真犯补是假犯病,她都会对外宣称生病,不令嫔妃们来请安探视。宫女们发现密室中的情形时,会如何惊慌失措?汉皇刘晋会无动于衷吗?
任庄蔷为她搓洗长发,赵菲儿脑海中浮出刘晋的风流相,不由微微一笑。或许是怀疑刘晋即是铜面人,她对他的轻薄并不特别反感。她想起那张锦帕上的题诗,轻念出声:“飞花梦已远,行云与谁同……”,暗叹他掩藏在风流表相下的,是一颗怎样多愁善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