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世事总难全

    洛阳北据邙山，南望伊阙，左瀍右涧，洛水贯其中，东据虎牢，西控函谷，踞天下之中，群山环绕，河渠密布，雄关林立，巍巍都邑，山河拱戴，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荆襄，八方辐辏，九州腹地，河图洛书出于此，汤武定九鼎，气势甲天下。.如此历朝诸侯逐鹿中原皇者的必争之地，汉室岂会掉以轻心？汉祖皇帝曾言：“吾行天下多矣，唯见洛阳！”故而先帝慎重下旨，让第二子刘显出镇此邑，封国汝阳，同守江山。

    赵菲儿到了洛阳，并没随刘显入住南宫，而是与父母团聚后，在闹市区购置宅院，易名柳依依，取思念刘晋之意，另外开了一家女医馆。

    赵菲儿不在的这些日子，赵二柱交结的一些朋友以及昔日家将，得知他在洛阳，俱来投靠，日日呼朋唤友，饮酒作乐，引起赵景洪的强烈不满，好不容易等到赵菲儿归来，第一要务就是让她将赵二柱请出家门，自立门户。

    赵菲儿亦知赵二柱与她在一起同住，毕竟他们非为亲兄妹，未免诸多不便，再者他这般惹人眼目的人和她生活在一起，迟早会被窦建安察觉到她的下落，亦巴不得两厢分开，各不相干。但赵二柱毕竟待她有情有义，伤他的话，她说不出口，思来想去，只得去求刘显，为他在南宫谋了个好差。刘显亦看重赵二柱，将之留于宫中，委以重用，借此机赐给他宅院，让他搬到新居生活，赵菲儿一并告诫他若是无事，自归家门看望父母即可，千万别到女医馆相会，泄露她的行踪。

    至于赵景洪，一则不便露面，再则刘显将针灸铜人送归赵家，他就如得到宝贝一般，日日守着两个针灸铜人，埋头撰写医书，无需赵菲儿多言，他自隐居不出。.

    赵菲儿亲守着女医馆，不敢太露锋芒，但还是很快传出好名声，求医者慕名而来，生意一日比一日兴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李氏亦不便露面，遂欲寻女医相帮，消息放出去，很快来了数名女医求聘。

    赵菲儿抽时间去见她们，逐一考校，竟看到凝烟夹杂其中。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念及如今她已改变容貌，凝烟断不会识出她，稍放下心，心里牵挂刘晋，不知凝烟为何会出宫，心中惊疑，待凝烟过来，她随意问了几个医术上的问题，她一一作答后，遂问到她的来历，方知她系自愿申请出宫，因跟着赵菲儿学了医术，又有萧府这层关系，出宫后立刻取得女医资格，为达官贵人的女眷们服务，自立门户，倒也不缺吃愁穿。但年下她父亲亡了，母亲娘家在洛阳，牵挂家中兄妹，不肯再待在始平，她遂带着母亲，一路来到洛阳投奔亲戚，听说柳氏女医馆生意兴隆，招聘女医相帮，遂前来求聘。

    若说今儿来的这几位女医，除了一名叫兰舜谷的女子她稍微看着中意点，还真没一人能赶过凝烟的能力，有心留下她，慢慢询问她走后刘晋和王喜的情况，再作计较，遂将她们二人带回柳氏女医馆。

    有了这两女，赵菲儿轻松不少，寻常普通病症，她们皆能游刃有余地应付。闲来无事，她假作对宫中生活感到好奇，询问凝烟，兰氏亦是从宫中放出的女医，两人遂向她细细描述宫中情形。

    不几日，赵菲儿不落痕迹从凝烟口中套出她想要的消息，刘晋得到窦建安的救治，病情大有好转，有只眼睛亦勉强恢复了一丝视力，能模糊看到大致的人物景象，还在继续医治，但刘晋得知赵菲儿亡故后，悲伤难禁，拒不再见窦氏姐弟，中断了为他的一切治疗，去求定慧大师渡他入佛门。凝烟正是因此感到无望，最终决定出宫自谋生路。

    赵菲儿没料到，刘晋会因为她的死，而变得如此灰心，虽心中焦急，却又大感无奈，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他的身边，告知他她还活着，一切安好，但关山千阻，音讯阻隔，她如何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她有了心事，未免闷闷不乐寝食难安，再加医馆事务繁忙，颇多劳累，很快人就变得恹恹的，日渐憔悴。李氏察觉到她的心事，诸多劝解全然无效，眼看她身子一天天将要拖垮，不由大为着急，遂去寻赵二柱归家，与他合计。

    赵二柱这一向在南宫中，和刘显打得火热。刘显颇喜欢他的连弩，但此连弩需得大力士方能拉动，未免遗憾，听赵二柱说起连弩的来历，方知是他家堂叔所创，又听说他原来姓刘，来了兴致，和他结拜为兄弟，软磨硬缠要他帮他请来这位堂叔，请他帮军中改造武器。赵二柱只得答应了，派人带信接来堂叔，为刘显效力。

    两人正在一起，听说赵菲儿病了，都丢开手头忙活的事儿，一起去赵景洪那里。李氏见了他们，忙忙安排酒席，回头派人去请赵菲儿归府。

    赵菲儿听说哥哥和刘显一起来了，只得回家，两厢见礼毕，坐下陪他们用餐。刘显见她憔悴，眉宇含愁，病容又显，亦不深问何因，只说这几日天气晴好，邀请她到南宫园林中游玩数日。

    赵菲儿现开着女医馆，忙得脱不开身，不做二想，一口拒绝。刘显无奈，只好拿眼求肯赵二柱。赵二柱遂抽空离席，一并让母亲出来，私下问她赵菲儿究竟有何心事。

    这头刘显和赵菲儿相对而坐，饮了几杯薄酒，他说了几句笑话逗她，见她无情无绪，一派心事重重，心中大感焦急。赵二柱回来，赵菲儿趁机告乏，退回闺中歇息。

    刘显问了赵二柱，知她为何生病，遂请李氏陪他去见赵菲儿，他想和她说几句话。

    刘显得李氏陪同，到了赵菲儿的闺房外，家下婢女一概避开，见她窗前一灯如豆，满室昏黄，赵菲儿独立雕花木案旁，挥毫作画。两人走到门口，他止住李氏呼唤，游目一看，见窗旁粉墙上，新挂了一幅墨迹未干的题词：

    同饮一江水，别梦两重天。天涯浪迹萍踪，风雨度残年。心怀宫苑旧人，夜夜相思怎遣？灯下描君颜。辗转万里路，回眸烟水间。情何归，君怎见，不得眠。新愁旧念，再见音容梦难圆。一春风来雨去，无奈花开花落，世事总难全！

    他看毕此词，心里很不是滋味，让李氏等在门口，悄然过去，探头见她画中工笔细描者，竟和他容貌有几分相似，但刚毅威严，比他更甚，显是画的刘晋。

    他面色不由一沉，重重咳嗽一声，赵菲儿闻声回头，恍惚见刘显肃颜，若似刘晋，不由痴痴望着他，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