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诉不尽悲辛（下）

    你父亲赵景洪和秦越光昔日都教导过含香的医理，两人且都对你母亲暗生爱慕，暗地里传书带信，翼求她青睐。.两相比较，你母亲喜欢你父亲医术样貌性情皆好，暗中拿定主意，欲下嫁你父，遂趁机和窦皇后挑明，窦皇后虽然失望，却没为难你母亲，答应了她的请求。

    先皇没能得到你的母亲，大失所望之余，竟看上窦皇后身边另一个心腹宫女。她名叫香君，系窦老夫人娘家的亲戚，虽比我们后入宫，却是极稳妥可靠的。

    窦皇后岂会没察觉先帝之意，念在夫妻情深，对他们之间的暗通款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先帝遂与香君暗通，一夜云雨后，极为之心动，从此留恋不舍，使之很快受孕。香君依仗先帝恩宠，再兼身怀有孕，即将临盆，对窦皇后的侍奉不如昔日上心，时常稍有傲慢之态。

    窦皇后心中郁怒，抱恙难安，又忌惮自己的秘事被香君告发于先帝，越发病势沉重，遂与前来探看的窦太尉密谋，要除掉香君。但香君系窦老夫人极心疼的亲人，且此时窦老夫人身怀有孕，即将临盆，窦太尉深感为难，答复她回去和夫人晓以利害，再做计较。

    香君此时亦查知窦皇后有暗害她之意，孩子不能得保，遂趁着先帝看望她之时，守着先帝痛哭，先帝遂许诺将她先移出椒房殿，与窦皇后分庭而居，待她产子后，即封为昭仪。

    消息很快走漏，窦皇后一则醋意大发，二则恐自己桃代李僵之计被香君告发，荣宠不保，外家遭受牵连，遂趁着先帝上朝议政，尚未将她移出椒房殿，寻个由头将她乱杖责毙，拖出去焚化。.

    谁料香君当时受杖，拼命护住腹中胎儿，一口气堵阻死过去，并未真亡，被拖出去之时，恰被凑巧前来为窦皇后诊脉的赵太医，即你的祖父撞上，他一眼看出香君不仅未亡，腹中胎儿即将分娩，遂连忙唤住宫宦，为香君施以针灸，使她缓过一口气，用尽生命之力娩出胎儿。

    宫宦大惊，火速将此事禀知窦皇后。窦皇后抱病前来看视，香君已含恨而终，徒留胎儿在赵太医怀中哇哇啼哭。

    孩子无辜，且窦皇后怀孕的希望极其渺茫，赵太医善心大发，劝说窦皇后网开一面留条后路，趁着窦老夫人正好生产，将这孩子交回娘家抚养。

    窦皇后一则不得不给知道她秘密对她忠心不二的赵太医面子，再则亦恐先帝下朝追查此事，杀死一名对她不敬的宫婢，她无需承担什么过错，但杀死皇帝龙脉，乃是灭族大罪，香君当庭生产，风声早已走漏，先帝认真追查，她难以交代，遂同意了赵太医的请求，让他抱走孩子，交给了窦老夫人。”

    赵菲儿听到此处，暗自沉吟，她一向但知先帝只育有两子，即刘晋刘显，何来第三子？心中猛然想起窦老夫人临终前，呼唤梅林精舍中挂像女子为香君之事，又想起窦建安说，那女子是他的母亲，倏然什么都明白了，窦建安竟然是一名皇子，因为窦皇后与香君争宠，又恐香君告发她不孕的隐秘，才将她杖毙。一念及此，她忽然对窦建安生出深深的同情来，父母早亡，处于刘晋和窦子明明争暗斗的夹缝中苟且偷生这么些年，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田潇依然不停，诉说着过往，赵菲儿赶紧摒弃杂念，再听她说下去。

    “先皇下朝，传令将香君移往他殿居住，圣旨传下之时，方知香君已死于非命，果然龙颜震怒，气急败坏跑来找窦皇后算账。窦皇后巧言掩饰，好不容易搪塞过去，并告知先帝此子尚在娘家，被窦老夫人亲自收养。先皇得知，立刻欲接之入宫，窦皇后这下一哭二闹三上吊，抵死不肯答应。先皇毕竟和窦皇后感情颇深，香君的死已经无可挽回，不想因此再将她逼死，无奈只得将此子封为留候，令窦皇后之兄好生照看，若有差池，唯他是问。

    窦太尉无奈，将窦建安养于始平别府，另眼相看。先皇亦时时借着祭祖之名，去看望此子，并派出贤良之师，好生教导。但先帝不知何故，很快驾崩，随后窦皇后亦没活多久，据说是中了毒，临终前一日，她召入我们这些心腹宫婢，要求我们与她一起陪葬，并承诺一定会厚待我们的家人。

    此时，你的母亲已嫁归你父亲，生养你之后，又奉窦太后之诏入宫在她身边承差，得知此讯，她未免伤悲啼哭，难以割舍你们父女。

    我亦伤心，但事已如此，只能怨自己命苦，我和你母亲之间好得无话不谈，便去好言劝慰她，让她设法逃走，带着你们家人远走高飞。你母亲哭着和我说，逃到哪里也天天提心吊胆，恐受窦太尉追杀，她早已对今日之事有所预谋，要服下一种能使人当时发疯的药，以期脱逃此厄，以求将来与你们父女有机会再见。

    我听到她这话，暗地动了心，我亦不想活活陪葬窦皇后。恰在此时，宫人过来唤你母亲，说太后娘娘有话和你母亲说，我便趁她走后，仔细搜查她的房间，找到了她说的那种药，正要离开，你母亲又回来，越发哭得伤心。

    我虽心里惊慌，恨不得快点离开，但不得不安慰她，问她又出了什么事。她遂扑到我怀中，悲哭不已地说她这一番是必死无疑，就连她公爹，也脱不过此厄。原来窦太后适才与窦太尉一起，召见你祖父和你母亲，以你的性命相胁迫，令他们立刻服下毒药，并赐予一枚血玉凤镯与你祖父，让你长大后嫁与窦府养育的那位皇子，一同为她永远世守陵墓。

    你母亲悲哭了许久，当夜上吊自尽，我则服下了你母亲预先备用的药，发疯后被立刻关入此地，至于你祖父，恐怕待窦皇后薨逝后，毒发身亡了吧！”

    赵菲儿越听到后来，越悲不可抑。她一直视窦太后为她的恩人，对她崇敬有加，没想到当往事浮出水面，真相如此不堪，窦太后居然是她的杀祖杀母仇人。她哀伤地跪倒在地，掩面悲痛低泣，后来田潇还说了些什么，她再也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