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忧伤的马头琴声
离开金陵城后,漠漠便一路北上。
途中,为方便起见,她买了一身男装,扮作了男子。这样一来,的确省了好多的麻烦,光是在跟人打听路程时,就少费了很多的唇舌。
一路上,她的行进速度极慢。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即便是现在就找到了那新成轩,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除非,遇上天气不好,不然她很少会住客栈,一般都是在郊外的林间露宿。有时,如果能遇到那比较清静的地方,她便会在那里多停留上几日,一面修习师公给她的那本术法,一面修习那灵占一术。
出了金陵城后,她曾仔细翻阅过那本术法卷册。她发现,那纸张、墨迹都极新,应是就在最近刚刚书写成的。为此,她心中颇为感喟,原来,师公早已料到自己会执意去为师报仇,又怕自己要修习那灵杀一书,便专写了此卷,让自己修习。
最近这几日,寒霜越来越厉害,郊外的夜间越来越寒凉,漠漠不方便再在外面露宿,便开始住客栈。
秋风萧瑟,秋景凄凉,每每想起李虔,她便会感到痛苦不堪。本以为,自己这次是找到了归宿,没成想,又被现实狠狠的捅了一刀。
这一刀,不仅是在她的心上,又留下了一道崭新的伤口,还捎带着将民国时的旧伤,也勾了起来。
为此,她时常的感到憎恶自己,为何明明有先例在前,还是那么轻易的便陷了进去……
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更为了尽快忘掉这段新的伤痛,她只能努力迫使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往苦修术法、巫法上转移。所以,虽仅仅是月余的时间,她的修为却已有了极大的提升。
终于在一日,她到了新朝的都城内。因为之前,刘子向派来打听新成轩的人,一直都未回去,她不敢太过冒失,便先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准备谨慎一点,慢慢找寻那新成轩。
可是,一连十几日都过去了,她却始终都未曾打听到,有关新成轩的一丝消息,就更别提他的身世来历了。
这日,她在街上已逛了大半天,实在是饿坏了,便在路旁随便找了个饭铺,准备吃点东西。就在等饭菜的功夫儿,偶然间,她听到了邻桌几个新朝人,正在低声谈论新朝与北国的战事。
这些日子,漠漠在心中也着实记挂着那日松将军,一听到他们提起了北国,便竖耳去听。
从那几人口中得知,自新朝与南朝议和成功后,便将大部分的兵力,集中调往了北方,全力对战北国,因此,近来两国的战事,又激烈起来。漠漠这才明白,为何街道上,正在四处张贴征兵的榜文。
漠漠在旁听着,心中不禁一动。当初,师父便是在战场上遇到的那新成轩,或许,他现在就在军中也说不定……
漠漠想着,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活泛起来。记得上次听那到南朝寻自己的查干说,那日松将军前不久刚带兵离开了王庭。
如果北国军营中的将领,真是那日松将军,自己倒是真可以到战场上走一遭,向他打听一下,那新成轩究竟在不在战场上。
万一,到时还是没有新成轩的消息,那自己便先回王庭一趟,去看看茹娜、孟和他们。
唯一的一点不妥之处,便是那阿古拉……
漠漠转而又想到,自己早已将他的狼牙坠儿还了回去,或许,他早就对自己死心了。他贵为北国王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可能会一直想着自己……
漠漠想着,心中便不由的一痛,李虔正是因为贵为皇子,所以,身边才会不缺女人……
主意打定后,漠漠便向那新朝的北方边境赶去。到了边境后,她又找人打听了一下,两国交战的具体位置。让她感到欣喜的是,她还意外证实了,如今正与新朝交战的北国将领,正是那日松将军。
漠漠迫不及待的便出了关,快马加鞭的向两国军营所驻扎的那条河附近赶去。
深秋的草原上,入眼处皆是枯黄。漠漠骑在马背上,望着那生活了十年的大草原,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自己毕竟在这北国生活了十年,如今虽是坐在马背上,但还是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种踏实感。
这种踏实,让她在新朝的这段日子里,已经被迷醉了的那颗心,瞬间沉静了下来。
两国的军队,就分别驻扎在那条河的两岸,新朝在南,北国在北。漠漠找到了个比较浅、比较窄的河段,策马过河后,便顺着岸边,向上游而去。
入夜时分,她终于望到了前方军营中的那点点光亮。
策马疾驰间,她已经能够看清北国的军旗,可以望到营帐中,那正来回走动的北国兵士。
蓦地,她忽然勒住了手里的缰绳。
似是,有马头琴声丝丝入耳……
侧耳细听,不觉间,她的眉间轻皱。
这琴声里面透着的那股幽怨,倒是与师父的箫声,极其的相似……
琴声是从北国营帐北侧的一个小山坡处传来的。
漠漠微微迟疑后,从马背上跳落,牵着落雪,慢慢向那山坡处走去。
离得越近,那琴声越来越清晰。
似是,有些耳熟?
那是,哪一年来着……
记得小时候,孟和曾为了自己和茹娜,打了能十一王子葛根一顿,阿斯尔王上为此,曾罚他跪在那草坡上一整晚。那天晚上,阿古拉曾在那草坡处,拉琴唱歌……
这琴声,倒与他的琴声有些相似,可是,就阿古拉那副高冷的性情,琴声中怎能透出如此的凄楚之感?
那琴声倒是极具感染力,竟听的漠漠,心中有些酸楚起来。
自离开新朝后,她便一直在咬牙坚挺,还从未落过一滴眼泪,可此时,她的眼眶,却感到十分的酸疼……
就在快到那坡顶时,她止步,心生迟疑。
良久,她才再度抬步,牵着落雪,站到了那坡顶上,然后,便顺着那琴声,向坡下望去。
坡下,一块巨石上,一个背影十分寂寥的男子,正坐在上面拉琴。那巨石的旁边,还有一匹黑色的骏马,正在低头吃着草。
漠漠望着那宽阔的后背,一下子怔住了。
阿古拉已听到了从自己背后,传来的那浅浅的马蹄声。他还以为,是杭盖不放心,又出来寻自己,他也不回头,继续拉着怀里的马头琴。
皎洁的月光下,阿古拉边拉琴,边眯眼望着前方,双目中是无尽的忧伤。
马蹄声都停下好久了,还不见杭盖走下来,阿古拉手里拉着琴,头也不回的淡然开口道:“下来吧,顺便把酒囊一起拿来。”
呆愣在坡上的漠漠,猛然回神儿,迟疑的开了口:“我……”
那马头琴声,戛然而止。
阿古拉不敢置信的回眸,微微抬起下巴,仰视着坡顶。
望着坡顶上,那倚靠在白马旁的瘦小男子,阿古拉怔然间,从那巨石上缓缓站起了身。
月光把阿古拉那高大的身影拉的更长,漠漠恍然间,觉得几个月不见,他似是又长高了。
两人无言对视,四周静谧、安宁,根本就无法想象,这里会是战场。
过了良久,阿古拉才回神儿垂眸,从那巨石上跳了下去。
漠漠见此,低头微微一思,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向坡下走去。
阿古拉见她向自己走来,便又向那巨石上坐去。
“王子殿下。”漠漠止步,冲其弯腰行礼。
阿古拉伸手在那巨石上拍了拍,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漠漠稍加迟疑后,在他身旁坐了下去。
“查干呢?回营帐去了吗?”阿古拉侧头打量着漠漠,低声问道。
“没、没有啊!”漠漠一听他的话,心中便是一跳,“他还没回到塞北吗?之前,他去南朝找到我后,我便让他回来了!”
阿古拉皱眉快速一思,眼中有光芒闪过,“这么说来,他还没有找到你,你便自己回来了……”
“不,他找到我了,他们早该回来了才是!”漠漠满目的忧虑焦急,担心他们会不会是在途中,遇到了什么事。
“我知道,他回来后,我便又让他去南朝寻你了。”阿古拉淡淡的说着,抬头向空中的圆月看去。
“……”漠漠愕然,一时无言以对。
他竟然不死心的,又派人去南朝寻自己回来。
“你倒是还不算太傻,知道将自己扮成男子。”阿古拉又侧头向漠漠看去,眼中有些许古怪的笑意闪现。
漠漠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男装,被他那句话噎的不知该怎样回答。
什么叫自己不“太”傻?那言外之意,还是自己傻!
“王子殿下,你这是在讥笑我傻吗?”漠漠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是在夸赞你。”阿古拉无比淡然的回道。
漠漠低头撇了撇嘴,自己怎么就没有从中,听出来一丝的夸赞之意。
“王子殿下,那我就不打扰你拉琴了。”漠漠说着,便站起了身。
阿古拉不悦的皱起了眉毛:“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