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如假包换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
害怕我的时间不够了,害怕不久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像此刻这般,紧紧地靠在你的怀里。
“傻瓜,你为什么要道歉?”他轻柔地圈住我的身躯,在我的耳边呢喃软语着,“只不过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我不希望你受委屈。”
不……我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倘若不是担心我们在一起的消息会刺激到远在北梁的无争,继而惹得他做出什么威胁到你安全的举动来,我早就已经下令筹办国婚了!什么尚未十五,什么年长五岁,什么先国后家……如今在我眼里,都不及你我最后的时光。
“云玦,听我的……”他柔情似水地说着,慢慢松开了双臂,略微拉开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好看清彼此的脸庞。
然而,就在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他蓦地脸色一变。
“怎么了?怎么哭了?”眼见我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先是愣神,再是慌乱,最后是一头雾水,“这……噩梦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察觉到自身的失态,我连忙噙着眼泪点点头,“昨晚你在……我就一夜安稳……”
泪眼婆娑的神情和不言而喻的意思,顿时叫他陷入了两难。
看着他蹙眉凝思、左右为难的样子,我忽觉心头不忍,正欲开口一言,却听得他抢先一步道:“我陪着你入睡,等你睡熟了,我再离开。”
四目相对,我注视着他深情款款的容颜,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夜戌时,我们像昨天一样同床共枕,可我的心情,却已与昨日大相径庭。
我心酸地合上眼皮,入梦时分,却是恍然流下了眼泪。
一夜无话,我本以为翌日清晨,我会独自一人醒来,孰料,竟是意外地目睹了躺在身侧的男子。
“醒了?”大概是被我的动静给吵醒了,辰灵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自觉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你……你怎么没走?”我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看着他眸光逐渐清明,然后缓缓支起身子。
“舍不得……”他坐稳了,冲我莞尔一笑,趁我闻言愣怔的空当,他却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你昨夜睡着的时候……哭了。”
我微微瞪大了眼,呆呆地瞅着他。.
“云玦,只是梦而已……”他摩挲着我的眼睑和右颊,怜爱的目光流连于我的双眸,“别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我静静地听着,忽而展露笑颜,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个中辛酸,唯我能解。
“你再多睡会儿。”压下心头的酸涩,我眨了眨眼,隐去眸中的湿意,“我还像昨天一样,帮你请假。”
说罢,我忽然心动难耐,起身在他的前额上印下了浅浅的一吻。
接着,我朝半晌没缓过劲来的他嫣然一笑,径自绕过他下了床。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原本想着,我可以抛开那些矜持和顾虑,在他面前装傻充愣、装嗲卖萌,做成一件以前从来不会想也不敢做的事。
可而今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更低估了彼此的情意——我根本恬不下脸,狠不下心。
倘若我还坚持着原先的决定,就只能破釜成舟——给自己筑造一条连本人都无法逃脱的路了。
是以,深思熟虑后,我只身去了心远阁。
“你、你……你刚才……说了什么?”听完了我简洁明了的询问后,穆清弦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没听错,我确实在问你,会不会配春药。”我面无表情地对上男子不可思议的视线,一句话说得毫无涟漪,“那种不靠男欢女爱就解不了的春药。”
他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我,以一脸活吞了苍蝇的表情作为回应。
“需要这么吃惊吗?”被他盯得有点发毛的我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你、你、你这是要……做、做什么?”他磕磕巴巴地问。
“你猜不出来吗?”我不答反问。
“该、该不会是……给、给……呃,云姑娘!你、你、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穆清弦罕见地成了口吃。
“什么事情?”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视线胡乱游移着,好不容易才定格在我的脸上,“你、你要霸王硬上弓?他、他没同意?!”
“我不会在他身上用药,要用,也是我用。”意识到穆清弦已经明白了我问药的用意,我直言不讳地道出了心中所想,“不过……”我上下打量着眼前人,眯起眼睛瘪了瘪嘴,“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诚然,什么“霸王硬上弓”……说得好像我们谁要强了谁似的。
“我……”仍然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的穆清弦张了张嘴,夸张的表情总算是有所收敛,“我的意思是……你……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见他恢复了正经,转而神色凝重起来,我亦跟着垂下了眼帘,“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会让你觉得很失落,很不好受。”抬眼重新注目于他,我敛起了脸上所有的神情,“但实际上,你和我一样清楚,这一次我们的胜算……几乎为零。”
四目相对,他一言不发地听着,脸色渐渐有点发白。
“……”诉说着一个心照不宣的残酷现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故而情不自禁地低了低头,旋即又复抬头,“清弦,一直以来,你都那么仗义地帮着我还有辰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说起来,你我朋友一场,我好像都没能帮上过你什么忙,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机会了……”
说着说着,我想冲他笑一笑,可眼泪偏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只好一边拿手抹着,一边眨巴着眼睛抬高了下巴,深深地吐息着。
“云姑娘,别说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话的声音里似乎染上了几分哽咽。
“呵……对不起啊……”抹干了脸颊上的清泪,我终于得以破涕为笑,“你看我,明明是来找你商量事儿的,好端端地扯这些干什么……”我定了定心神,将险些因感情而偏离的话题拉回到正轨上,“我也不愿用上这种法子,但是我真的想,也必须留下一个孩子,这不光是为了让他将来可以有个寄托,也是为了整个南浮的安危。”
“这跟南浮有什么……”他不解地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你是说,你要留下一个继承人?”
“对。”我颔首称是。
“可是……我说这话可能有些冒犯,云姑娘朴要介怀……”他顿了顿,难得事先打起招呼来,而正是这一举动,立马就助我猜出了他将欲何言,“就算你不想当皇帝了,你也完全可以禅位于甫家以外的能者,没有必要,冒十月怀胎之风险……”
果不其然,能接受此等做法的穆清弦这就提出了他的见解——不过,十月怀胎有风险?是指古人生孩子很危险吗?听他这话到嘴边留一半的说法……
察觉到穆清弦貌似话里有话,我当机立断地开口询问:“为什么说十月怀胎是有风险的?”
他皱着眉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道:“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我担心你一旦怀孕,可能会比寻常女子……要辛苦得多。”
“再辛苦我也会受着……”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我只能如此承诺着,“至于你方才提的问题,涉及到南浮天家的机密。”我收了口,走近几步,放低了音量,“这个国家的龙椅,只能由甫家人来坐,否则的话,庇佑南浮的天神非但将不再赐福,反而会降怒于人间,届时灾难横行,民不聊生,最终,国之必亡。”
他侧耳听罢,有些难以置信地瞅着我。
“不要怀疑这个秘密的真实性,我可以保证,它如假包换。”深知以他的性子,不会轻易听信这些神祗之说,我随即一本正经地补充了这么一句,“不然,我也不至于纠结到这种程度……”
“你……你是说,南甘家除了你,已再无旁人?”聪敏如他,很快就从我的叙述中推测出了上述结论。
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暂时不打算把那个恐怕无法找到的诈尸者的存在告知与他。
穆清弦再度拧眉,陷入沉思。
“所以,不管是为了辰灵,还是为了我南浮子民,我都需要生下一个孩子。”我郑重其事地注视着穆清弦的眉眼,作出如上总结,“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希望这么急,不希望孩子的出生,还带着这种目的性……”
诚然,我何尝不想等辰灵到了弱冠之年,等我彻底解决同无争之间的纷纷扰扰,再同心爱之人喜结连理,为他生儿育女,然后共看子孙满堂,承欢膝下?试问,这世间又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一出世就背负上家国重担,甚至没有办法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成人?
可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总有一天,会得知你体内奇毒复发……”从缄默中抽身,穆清弦双眉紧锁地凝视着我,启唇道出了一个我不愿面对的事实,“到那时,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