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名草有主矣
聂司原疑惑却又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车窗前,看着阿牧在发呆,只见他一会叹气一会又好像有些忧伤的模样煞是奇怪。
聂司原这下更深觉这人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或是遇到难题了,正要敲车窗问个究竟,阿牧却抢先一步看到了聂司原站在车前的倒影,发现车早就停在了洋行的旁边,车里已经是没人,而他家司少正沉着脸一脸凝重地站在他面前,只是隔着车窗而已,这个掉进了自己思绪世界里的人倒是以加速度醒了过来。
阿牧苦着脸,就打开车门出来赶紧钻了出来。
手脚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在他少爷面前,最是自在,也最不自在,得看情况。
关门的时候还不小心让手给车夹到了,疼得他却只能憋着不敢叫出声。
走到聂司原跟前很‘愧疚’地叫了一声司少,才抬头就看到聂司原看着他的眼色有点奇怪,是怎么一个怪他倒也说不出来。
而聂司原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但最后直接只说了两个字“走吧”就不理他了。
阿牧跟着聂司原身后,这才把自己被夹得都红肿的手伸出来好好地哀悼了一番,心里却是在诅咒自己疯了魔怔了,竟然想那些关于苏大小姐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怎么他觉得司少看得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呢,不能再想的情况了,阿牧赶紧跟上去,才走几步才发现他没拿文件,赶紧转身又回去。
拿起文件后,余光看到那份写着玉石店铺售卖的报纸,想了想直接就把它揣兜里也准备看一下,当司少的人当然也是得了解大上海各件大事才好混的下去不遭人嫌弃。
急匆匆地往洋行里跑,将文件递给聂司原,聂司原正和洋行里的工作人员在说着什么,接过了文件。
只抛下一句“去找跌打馆看看吧,看完马上回来”就转身带着洋行的经理,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留下瞪大眼睛看着他背影的阿牧。
阿牧愣愣地往跌打馆的方向走去,心里不禁感叹,他家司少真是细心又暖心,连他阿牧夹到手都注意到了,也难怪那些个名媛和千金小姐都想往他身上扑去。
只可惜,某人已经是名草有主了,怎么想也只得落空了。
……
几天后,港市富丽堂皇有威严的公爵府,陆樱和汉斯公爵正坐在厅里喝茶。
消息就传到了他们手里,距离交易成功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陆南萱想着也就发了份电报给公爵府的人让他们知道一下情况。
汉斯公爵拿起电报,高兴又欣慰地笑了,看着贵妇打扮显得雍容华贵的陆樱说道。
“南萱果然有魄力,丝毫不逊色于阿珩啊,三间玉石店铺,几十万个大洋,一下子就盘了下来,不愧是我们教的孩子。哈哈。”
虽然汉斯公爵是个洋人,可是他中文说得却很好,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说的话别扭,他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港市,因为喜欢港市的风土人情与生活,就在这里扎地生根了,换个说法,他算是很地道的港市人了。
陆樱脸上表情倒没什么变化,还是很端庄的微笑“南萱她自小就喜欢跟着公爵,自然是在公爵身上学了不少的东西,只是,她毕竟还是个女儿家,我还是希望她好好地嫁人生孩子,怎奈她不肯听。唉,我这个姑姑也是不够称职,也不知道哥哥嫂嫂在天上会不会责怪我。”
陆樱说到最后,情绪明显很是低落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本来还哈哈笑着的汉斯公爵也叹起气来,起身走到陆樱的座位旁轻言细语安慰她“樱,她的路就让她选择吧,也许选择回到上海找出真相才是对她的救赎。她在港市也没几天能展开真心笑容,我们看着也难受,倒不如随她心愿让她去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清楚,不然,我们这心里也是个疙瘩。你哥哥嫂嫂不会怪你的,你这个姑姑很好,真的很好。我美丽的夫人,不伤心了,有时间我们再去上海看望我们的南萱,而且阿珩也说了他会尽量抽身陪着南萱,他在天津的生意也在慢慢转移到上海了,他们兄妹两人相互扶持应该没事的。”
陆樱脆弱地低头,眼眶红红地说了一声好,让汉斯公爵也忍不住被她牵连到伤心了。
时间匆匆过,正式进入了秋的时节,白兰庄园里的葡萄架上的葡萄都熟了,许曼君拉着陆南萱和庄园里的佣人正在采摘葡萄,说是要亲自酿制葡萄酒,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雅兴。
距离接手沈家那几间旺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该装修的该准备的也都弄得差不多了,还有几天就是新店开张的日子,也是白兰庄园的宴会的举行日子。
陆以珩逐渐把生意的重心移到了上海来,他这段时间除了在看着自己的生意,也是每天都在帮着陆南萱准备开张事宜,而白兰庄园的宴会就是他和龙六爷商议着才让她举办的。
她初来乍到,还一下子‘抢’走了苏家势在必得视为盘中餐的沈家旺铺,虽然生意场上无兄弟这一说,半点情面也不需要留,可她还是在上海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潮。
明面上,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她那三间已经扩大规模还来了次装修的玉石珠宝的开张,可实际上还不是陆以珩希望她能在上海站稳脚跟,宴会就是场介绍会。
此时的大上海比她看见的要复杂,商界的人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政界的人也对那些洋人俯首称臣,连几个军阀都跑到上海来想要分一杯羹,更别提那些帮会的势力要如何了。
陆以珩的中心在天津,虽然逐渐在转移重心,可终归是时间问题,陆南萱在上海站稳阵脚有一定的困难。
而支持着她的龙六爷不过是个有着不算大的势力的帮会师爷,而且也不能永远将其当成后盾,陆南萱知道一切真的只能靠自己慢慢把威望和势力建立起来。
陆南萱正和许曼君分着葡萄,霖叔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踏着急匆匆的脚步就走了过来。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忙进忙出的但是把一切事情都打理得条条有理。
“小姐,根据龙六爷送来的名单,我已经把印发的请柬让人一一送到在那份名单的人的手上了,那里全都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政界、军界,包括商界与电影圈的人都在我们的邀请范围之内,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如约而至。”
霖叔手上拿着名单,站在忙活着普通的陆南萱身旁汇报情况。
陆南萱手上分摘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嗯的一下点头,接着带着霖叔走到了葡萄架尽头处。
“霖叔,辛苦你了。”
霖叔愣了一下便无奈地笑了起来,接着才是摇头道。
“南萱小姐,汉斯公爵和公爵夫人可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和大少爷,你们好了他们两老也才安心,霖叔我也才会安心。辛苦不辛苦这种话就太见外了,一直待在公爵身边,也是汉斯公爵府的老人了,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才霖叔我也才好。而且,公爵前段时间还专程打了电报过来让我好好帮小姐您,而且来到白兰庄园那么久,我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这个大庄园,小姐和许医生来了之后整个白兰庄园都活跃了起来。冷清的白兰庄园还是第一次要经历这么热闹的宴会,我一定会尽力将它办好的,也让小姐和少爷能够风风光光地宴请上海各界人士,打好名声。”
陆南萱若有所思地点头,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很官方,她的微笑从来就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形式。
看着喋喋不休的霖叔,陆南萱想起的是以前。
霖叔想尽各种法子,哄着不肯睡觉也不肯吃饭的她好好吃饭。
那是以前了,时光怎么那么快了,长大了的人可是要好好地肩负起重任来,这才能对得起让她有机会长大的另外一些人。
“好了,霖叔你先下去布置吧,不过不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能放手的事情就放手给下人去做吧,可别累坏了。嗯?对了,昨日才看到以珩哥呢,他这些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日又去哪里了?”
想到陆以珩有些‘神出鬼没’的身影,陆南萱疑惑发问。
霖叔笑呵呵地把手上的名单递给陆南萱才道“南萱小姐你和少爷都一样,你问我,我问你对方的情况,少爷他今天一大早就到北平去了,来白兰庄园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看你还没起来就打发我,让我告诉你一声,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北平那边有批货出了点问题,要过去处理,得过几天才回来,但是应该可以赶得上玉石珠宝店的开张还有白兰庄园的宴会。”
陆南萱神情不变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霖叔的话,她自然是很理解陆以珩东跑西跑的生活的。
“那我先下去忙了,小姐先歇着吧。”霖叔微微点头致意就离开了,陆南萱目送转身离去的霖叔的身影,接着才把目光移到手上的名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