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巧言善辩
这银簪样式普通,尾部的花纹也因为没有按时清洗而变得有些发灰,可是仔细一看却能看得出做工十分精细,海水纹雕刻的细腻精致,连每一朵小浪花都刻画得活灵活现,几点水滴更是以剔透的水晶镶嵌而成,在跳跃的烛火下散发着阵阵柔和的光芒。
见二太太的目光没有挪开,崔妈妈心里暗道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奴婢本也不答应要带她回来的,不料这丫头却拿出了这东西,奴婢虽然蠢笨,却也瞧着是个好东西。太太您想,那农庄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还不都是老太太……”
崔妈妈欲言又止,二太太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做为儿媳,虽然二太太服侍老太太的日子并不长,可是也知道老太太的嫁妆是很丰厚的,这些年来凌府起起落落,老太太总是能在紧要关头拿出些好东西,或典当或送人情为凌府打点,二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惦记,可是自从她进门管家以后,无论怎么试探,老太太却始终没有再露过富,二太太心里又气又恨,当初变着法子挤兑老太太,逼得老太太不得不去农庄上居住寻清净,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崔妈妈看着二太太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是个小丫头,又是在庄子里长大的,她能懂得什么?若是知道收敛,也就不会拿这簪子赏给奴婢了,奴婢想,老太太临终的时候,身边只有这个丫头,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话,这丫头定是知道的。”
二太太被说得动了心,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老太太要是有遗言和遗物,这凌玥一定是知道的,只是个山野丫头罢了,只要她套问几句,定是会原原本本告诉自己的,到时候老太太的东西可不就是自己的了?
收拾了一个庶出的丫头是小事,可是要是因此少吃了这一块大肥肉,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见二太太没有再开口斥责自己,崔妈妈赶紧将银簪奉到二太太面前,低下头做出一副忏悔的样子,声音里充满了自责:“都是奴婢考虑不周,只想着老太太的东西不能偏了旁人,才自作主张把那丫头带回府。奴婢一心一意为了太太……”
二太太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起来吧。”
崔妈妈暗暗松了口气,二太太这是原谅她了。
崔妈妈站起身,还是不敢抬头,垂着手侍立在一旁。
二太太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丫头既然是跟着老太太长大,也不好就这么打发了出去,这样,你先去把她安顿下来,一应份例都按照府里的小姐供给。”
凌玥已经十三岁了,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要是二太太直接问她老太太的东西在哪里,说不准反而问不出来。二太太以自己的小肚鸡肠来推敲别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凌玥打算独吞老太太的遗物,既然这样就更不能明着要了,只能慢慢寻找机会试探。
不过是个多张嘴吃饭罢了,一个小丫头能费得了多少银子,要是能从她身上着落出老太太的遗物,那才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崔妈妈转了转眼珠,满脸堆笑地上前给二太太捶腿,恭维道:“太太真是宅心仁厚,这样来历不明的丫头也肯收在府里养活,若是外头的人知道了,定是都要夸太太慈悲心肠的。”
二太太听得很是受用,不由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慢慢靠在了软垫上,说道:“我倒不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只不过那丫头毕竟服侍了老太太这么久,给她一席之地也是应当的。”
主仆二人心知肚明,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因为凌老太太是在府外去世的,所以灵柩不能进府,灵堂也只有设在大门外头,凌府里三个房的子孙儿女轮着番地在灵前哭丧,不免又是一番雷动九天,直闹得半个京城都知道凌府办丧十分卖力,阖府都是孝子贤孙。
凌玥在府里住了几天,这时候早已哭不出来了,别说她是个冒牌货,就算是正宗的凌老太太的孙女,到这个时候只怕也早就流不出眼泪了。就她这点演话剧的本事,骗过崔妈妈还绰绰有余,可是要是跟着凌府上上下下几十口子诚心博孝名,在大街上捶胸捣足哭声震天的子孙们拼哭丧功夫,她还差得远呢。
自从她上次跟二太太撕破脸以后,二太太就再也没有主动叫她过去,除了打发下人安排好她衣食住行,就似乎把她当成了空气,完全不肯再搭理她,凌玥倒也乐得自在,天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在灵堂外头看免费的凌府孝子贤孙们各种哭嚎表演。
此刻她站在大门边上,愣愣地看着凌三太太带着一双儿女,在灵前再次哭得瘫倒在地,浑身的孝服都沾满上了灰尘,眼角都不禁一阵抽搐。
她在府里住了几天,也知道如今凌府是二太太管事,三太太既然不用帮忙,就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哭丧上,除了吃饭睡觉,几乎生了根似的长在灵堂前,尤其是在有重要的女客吊唁时,那更是痛哭失声,仿佛死得不是她的婆婆,而是生她养她的亲娘。等到实在挤不出眼泪或者哭累的时候,凌三太太就会表演她的拿手好戏,昏倒在地,让丫鬟和媳妇子们七手八脚的将她抬进院子里休息,再次吸引大家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