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在睡觉呀?”
“嗯,现在醒了。.”打开床头灯,冷旭民半坐起,背部倚靠枕头。“什么时候结婚?”
“明年一月,席开五十桌。这个月就要飞去巴黎拍婚纱,我未婚夫有小型私人客机,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坐私人客机呢,我要寄喜帖给你吗?”语调虽轻快,可怎么有股惆怅挥之不去?
“可以……就寄到台中老家吧。”顿了一下,冷旭民才回应。
两人不知该说什么,安静好久,默然无语。后来,冷旭民认为她可能只是要告知结婚的消息,想讲的一下就说完了,那么就这样了,正要结束通话,却忽听见她问:“你那时到底为什么要抛下我?”
冷旭民呆住,许久不知怎么回答,轻叹气,低声说:“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实在不明白,你至少欠我一个解释。”内心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好让她安心去嫁他人,语音轻柔,挥之不去的忧伤:“是我不好吗?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却不敢告诉我?是我太任性跋扈?还是我妈去找你,反对我们在一起?”
“都不是。昭颖,算我辜负你,错在我。”
“我是负累,我挡住你想要做的事,所以,你非抛下我不可?”
“不是这样的,昭颖。我很爱你,可是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没办法实现对你的承诺,我很抱歉。”
他讲到最后声音粗嘎沙哑,难掩哽咽;她泪眼婆娑,泪水像断线珍珠般簌簌滑落,断续抽搭声从话筒传到他耳中,她哭得很伤心。
“结婚,我会幸福吗?”她现在就是怎样都没办法披上婚纱,和别的男人步上红毯。
“会。你有我的祝福。”毫不犹豫,他低嗓轻柔说着,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她耳边,久久不散。
何昭颖深吸一口气,缓下啜泣,擦掉眼角潮湿的泪,而难忍悲伤。“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初秋,天气乍暖还凉,何昭颖请了五天事假,准备明天飞巴黎拍婚纱。
下午,为了其它案件起诉,她去了法院一趟,又遇到冷旭民前来作证。.这次,依旧还是像上次一样,他一拐一拐朝她走来,程度比上次轻微,也没拄着拐杖。她听到梁主任问他:
“腿伤好一点了吗?”
“好很多了。”听见他回答后,梁主任下颚浅点,轻颔首,随即走入法庭里面。
何昭颖心思复杂,面容却平静无波,站在走廊多等他一下;自从上次半夜打电话给他,两人便不再有其它联络;后来,她情绪已不再那么强烈,只是想起时还是有莫名的失落感。
如今再度相遇,她内心百感交集。原本打算明天飞巴黎拍婚纱,见到他的刹那,内心犹豫不定。
越过何昭颖,冷旭民走向法庭内,目光和她短暂交集,她美丽容颜映在他心房是否永远不忘?他很害怕会是这样,心明明受震动,仍要节制收回目光。
两人错肩而过,何昭颖忍不住轻触他手指,碰到后却很快收回。他侧过脸疑惑看着她,她下唇微撅,闷声不高兴。
要是以前他们关系僵住、冷战的话,通常都是他出言安抚,要不就低头道歉;若她还是不听,他会凶她两句,要她收敛。可是,现在他讲什么都不对,只好对她说:
“何检察官,你好。”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她就是讨厌他客气的问候,扬眼冷漠瞪他,抿唇不愿回答。
于是,冷旭民不再理会她,径自走入法庭内。
这次,庭上讯问大约持续一个半小时,何昭颖心思无法集中,有大半时间不在案件上,她只想到今天离开法庭后,她就要飞去巴黎和另一个男人拍婚纱照。
两人不知何时还能见面,明年年初,她将嫁作人妇,未来她好或不好、幸福与否,都跟冷旭民全无瓜葛了。
法官讯问结束,何昭颖忽然快步离开现场,整个人好像快呼吸不过来,深吸几口气来到室外,一路奔向停车场,拉开车门,躲进车内默默流泪。
她原本定下心要嫁人,但遇见他一次,就动摇一次。
她还是在意,内心还是对他很生气呀。
根本不可能会有更适合、更爱她的男人,她把所有的都给冷旭民了,她受不了必须假装和他是陌生人,想到未来两人再无瓜葛,她内心又气又急,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青春无法被复制,当一切结束,只能依赖气味、光影、音乐,许多残影,在脑海一格格放慢动作,不断追忆。
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他们小小的爱情,却在她心中激起最大的涟漪。
叫她放下谈何容易,他怎会不明白?
何昭颖抹掉泪痕,整理好情绪,翻出手机,按下璩季颖的电话;接通后,她艰难开口:“季颖,我真的很抱歉。”
“怎么了?”
“他回来了,我跟你提过的初恋男友,他最近出现了。我……我还是爱他。”
“喔。”停顿良久,仿佛正思考着什么。“所以……”
“我不能嫁给你,我想取消婚约。”
“好吧。我是说按照之前商量的,如果你有疑虑,可以取消;不过,你真的确定?”
他们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比较像是到了适婚年龄,彼此、家人都觉得该找个对象稳定下来。相处一阵子,璩季颖觉得何昭颖很适合,但她突然要取消婚约,还是令他措手不及。
“很确定。”凝视指间钻戒,何昭颖叹气,好好解释:“我真的没办法嫁给你。他回来了,受了不小的伤,我放不下他。如果我嫁给你,就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没办法忍受和他从此形同陌路。”
璩季颖听得一头雾水,在办公室里,深深蹙眉。
“所以,你打算要跟他复合?”
“我不知道。但是——”略显激动,何昭颖深吸一口气。“我说不清楚现在的感受,我就是没办法跟你结婚。”
“唉,好吧。”深思片刻,毕竟旁观者清,璩季颖意绪明晰,思路透彻;实情大概就是昭颖对初恋男友还有很深的感情,虽分手多年却还念念不忘。既然这样,坚持执行他们的婚约也没有意义,不如明快处理。于是说:
“好吧,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你还爱他,没办法轻易忘掉他,所以我们得取消婚约。我了解了,我可以接受。”
“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什么?”
“我想请你对我母亲说,告诉她是你不想结婚的。我知道这要求听起来很无理,可是我怕由我去说,我母亲不会轻易同意。”
“呃?”璩季颖浓眉挑起,思索片刻——他被何昭颖退婚,坏人还得由他来当就对了,听起来确实很没道理,然而何昭颖都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最后,沉稳说:“好吧,这件事我担下来,我去说吧。”
“谢谢你。”结束通话,何昭颖吁了一口气,将订婚戒拔下来,放进皮包里,准备找个时间退还给他。
第8章(1)
路灯洒落温暖黄光,照过柏油路、电线杆、凸出的屋檐,落在这栋灰朴朴、不起眼、熟悉的老旧公寓上。
已是冬季十二月,寒风瑟瑟。
冷旭民拿出钥匙开门上三楼,他弟冷旭得毕业后去当兵两年,兵役结束就到新竹工作,是某3c大厂的工程师;他母亲最近没谈恋爱了,依旧住家里,只有他大哥目前仍行踪不明。
这阵子,除了上法庭作证,加上腿伤必须勤做复健,冷旭民已正式调到北部市刑大案件分析小组,下周开始做内勤的工作。
趁正式上班前,他回中部老家一趟。
冷母见到冷旭民回来,也没有特别热络,打了一声招呼就径自看她的连续剧。反倒是街坊邻居看新闻知道他身中两枪,破了大案,算是历劫归来,煮猪脚面线、鸡腿什么的,亲自端来他家请他吃。
邻居算是好意,冷旭民只好每一样都尝几口。后来,八点过后,他弟冷旭得特别从新竹回来,载他和母亲去热炒餐厅吃饭。
席间,他弟冷旭得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