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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不成宴

    转眼到了这一天。.

    酒店里,三个化妆师专业地给一个女人化妆。

    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虽然说是五十来岁的人了,可一装扮起来,黛眉杏眼,也是惹眼的很。

    镜子里的脸已经涂了厚厚的一层妆,江熳瑶看着镜子里精致如同布娃娃地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儿新娘应有的紧张。

    化妆师在她脸上刷来刷去,细细的化妆刷,刷在她的脸上,可她的心却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这是她第二次出嫁。

    这是她第二次婚礼。

    第一次她从江家出嫁,那个时候她是江家万千宠爱于一声的江家大小姐,江熳瑶。

    第二次她从这样一个酒店出嫁,没有送嫁的人,没有满目不舍地母亲。

    只是,变了很多事情,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嫁了两次,都是身不由己,都是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而这一次,她不过是比第一次更惨而已。

    化妆师把最后的工作做好,看着镜子里面无喜色的女人,聪明而又恭敬地说道:“夫人真是漂亮。”

    江熳瑶嘴角轻勾,对化妆师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漂亮了半辈子,依旧没有得到自己爱的人。

    长的漂亮,有什么用?活的漂亮才是实在的。

    只是,她江熳瑶,还可以吗?

    十点,欧尚民来接新娘,他这个年纪,没有什么合适的伴郎,只是他,还有十个穿着黑色西装排排站的年轻人。

    那是他的保镖,跟着他来,是保护他的安全。

    江熳瑶也没有什么伴娘,她年少时侯,招男孩子喜欢,身边便没有女性朋友。她是二婚,本来按B市传统,她只能在晚上结婚的,可是,欧尚民却选在了中午。

    欧尚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深沉的颜色和他多年的官威,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风采,他走进酒店,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他看着关着的门,轻勾着唇,只是那笑,他不知道是不是全部都因为他要娶他一直想娶的那个女人。

    三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江熳瑶,他就喜欢上了她。

    她美丽温柔,一举一动都有些让人沉醉的魔力,他知道她是江家大小姐,是让无数人都喜欢的大家闺秀。

    他只敢偷偷喜欢她,只敢远远看着她对席廷北好。看着一群男孩子围在她身边,逗她笑。

    她跟席廷北青梅竹马,男才女貌,十分登对。他以为他只能那样看着她幸福,可后来席廷北爱上了莫笑妍。

    席廷北跟她摊牌哪天,他担心了一整天,怕她不愿意分手,又怕她分手了难过。

    而她分手了,大方的出乎他的意料,并且不缠不闹不计较。.他以为她不在意,以为那是大家闺秀的肚量,可后来……

    他才知道,她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单纯干净,可那又怎样?他欧尚民要的就是一个能狠心有计谋的女人。

    他想过去告白,想过娶她,可是……娶了她,他就要跟那个大院扯上关系了;娶了她,他就是江家入赘的女婿,他的自尊,不允许他那样。

    因为欧家的未来,因为他自己的野心,他当了感情的懦夫,屈服于权利。

    然后,江家老爷子把她许给了白立,席廷北娶了莫笑妍,只有他,床上有着不同的女人,却始终不愿意结婚。

    而今天,他年过半百,第一次当新郎,将要娶屋里,他喜欢的女人,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这么多年,谁还能如白纸一张,他们都在变化,而当年干净纯净的爱情之心,早在无数次的摧残中,消磨殆尽。

    他知道自己还喜欢屋里的女人,而她对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只是,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问题,权势,利益,席廷北还有白沫儿……

    欧尚民深深地看了看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但愿推门之后,风平浪静,他们能够达成共识,不至于成一对怨偶。

    江熳瑶双手平整地放在膝盖上,看着进来的男人,她眼眶微湿润,“尚民。”

    既然我一声都嫁不到我爱的男人,那我就嫁给爱我的人吧。

    带着江熳瑶下去,坐上车子。教堂里的宾客都是由欧家老太太和欧管家招待。

    这样的日子,本该由欧家少爷来招待宾客的,只是大家谁都没有见到欧家少爷。

    来的人都不是傻子,知道欧少爷跟市长向来心不合,面也不合,更何况今天的另一个主角可是……

    所以,大家也就不提欧少爷这个茬,毕竟人家大喜的日子。

    欧老太太坐在主宾位上,七八十岁的人了,面色比之以前慈祥了不少,只是她的心里却依旧如当年一样,对那个女人厌恶到骨子里。

    当年尚民喜欢上那个女人,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个女人,看着温柔,可内里的东西,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欧家当年弱,需要一个水袖翩翩,知进退的主母,而江熳瑶那个女人,大家出来的小姐,不食人家烟火,整天只知道儿女情长,怎么能当好尚民的贤内助。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尚民还是要娶那个女人,要娶那个离了婚,女儿坐牢一身臭名的女人。

    但是,她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她依然记得,当年她让尚民不要再跟江熳瑶来往,尚民看着她那陌生的眼神。

    如今她的尚民一市之长,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是说不上什么话了。只是,她还是有些心里不痛快。

    欧老太太这样想着就听人说婚车来了。

    欧尚民下了婚车,就跟江熳瑶各自进了休息室准备。他已经跟母亲说过了,江熳瑶没有父亲,又被江家除名,没有人领着她走向他,那就直接在她身后安排两个花童。

    而他们的婚礼仪式,等他们一到就开始举行,不等任何人。

    很快,两方人都准备妥当,十一点一刻,婚礼正式开始,新郎入场。

    欧尚民依旧是早上的那套西装,他走在红毯上,目光轻扫全场,他没有来。

    席廷北没有来,他儿子没有来……

    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可惜。当初给席廷北送请帖,没其他意思,就是他的虚荣心在作祟,他享受报复席廷北的快感。

    当年他得不到的人,隔了那么多年,他得到了,虽然晚了些,夹杂的东西多了,可他做到了。

    而席廷北呢?孤家寡人一个。相比之下,他似乎比席廷北幸运。

    而他儿子,他希望皓临来,他希望他儿子来参加他的婚礼,并且祝福他。

    可是,他知道这是痴人说梦。

    哪天,在席家,席老爷子让他用当年的真相来换回皓临,他落荒而逃。

    没有办法,那件事情,他说出来一切就完了,他的前程完了,他的家族完了,而那个人也不会饶了他!

    他舍不得儿子,但是,他不能因为儿子而毁了所有。这些天,他愧疚,他后悔。

    可是,他知道,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他还会那么做。

    “嘭。”教堂大门被推开,全部的宾客纷纷往门口看,欧家老太太往门口看,红毯走到一半的欧尚民也回了头。

    是他,是他们。

    教堂门口,站着一身笔挺西装,脸上面无表情却英俊非凡的欧少爷,而他的身边,是席少东家,席少夫人,木特助以及他的新婚妻子,木少夫人。

    教堂里一片死寂,而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欧尚民看席廷北没来,倒是松了一口气,那人一来,恐怕今天他这新郎官的风头都被他给抢了吧。

    “皓临。”一声呼唤打破了教堂尴尬的气氛。欧皓临抬眼望去,就看见满头白发的奶奶站起来,满眼是泪的看着他。

    他心里一阵酸涩,十几年来,奶奶对他一直都很好,他亲眼看着那个丧偶的老太太从雷厉风行变成现在多病缠身的模样,心不是没有感觉的。

    毕竟,当年,老太太给了他温暖。他们并不住在一起,可老太太基本上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当初他初到欧家,因为各种心结,不说话,睡不好,老太太就那样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

    而这一说就是十多年。

    欧皓临低头看了看地面,鲜艳的红地毯,艳的张扬,他握着礼盒的手,捏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去看那老人的目光。

    欧老太太有些心灰意冷,对于这个平白多出来的孙子,她投缘的很,可是她那个儿子啊。

    竟然把人气的离家出走。看那孩子的坚决样子,这次恐怕轻易解决不了。

    而他旁边的那个,那个是席家那孩子吧?

    果然是一表人才,风采出众。

    教堂里的氛围似乎比刚才更凝重,木颐拍了拍妻子的手,走上前,“大雪天的路上堵车,来晚了,市长可别见怪啊。”

    “哪里的话。”欧尚民笑着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木颐轻勾着笑,“不耽误市长的喜事就好,我们先随便找个地儿坐。”

    说完木颐真的四处打量,似乎在找位置坐,而这时欧皓临冲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从一旁走到大门口,恭敬地对木颐说:“特助,这边儿有位置,我带几位过去。”

    木颐轻笑点头,“那就麻烦了。”

    欧管家领几个人到一排空位上,等人都坐定。他站到已经坐好的欧皓临面前,腰差点弯成九十度,低声地说:“少爷,请你去家属席上坐。”

    欧皓临不说话,垂眸看着手里的礼盒,就当没听见这句话。

    欧管家显然已经想到了少爷会是这个态度,他声音稍微高了一点儿,“少爷,请您到家属以为上去坐。”

    这声音并不低,周围几排宾客都能听见,纷纷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坐的笔直的人。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音乐已经停了,欧尚民还在红毯一半的地方站着,欧管家硬着头皮正要说话,就听见一个如清流明涧般的声音响起,“皓临,你先过去坐吧,一会儿再回来。”

    众人一看,是席家少夫人发的话。席少夫人今天穿了件宝蓝色礼服,礼服外面披个个西装外套,看起来没有化妆,可人还是漂亮的很。

    以为欧少爷这回又只当没听见,却没想到那个从进来就沉默不语的人,站起来,笑着点头,“好,嫂子。”

    不少人吃惊,欧少爷跟这几个大院儿的少爷一起来,他们就再想,欧少爷是不是已经住到了那个大院里,而如今看他对席少夫人的态度,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不少人心中警醒,今天,恐怕这个婚宴不仅仅是婚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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