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8．非卿不娶
傍晚下班时分，岭秀公寓电梯叮声打开，蓝嘉伸手进包掏钥匙，快要行至门口时才惊现蜷坐于门角的尹宛若……她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回来了？”
闻言，尹宛若从双膝中慢慢抬起脸，眼眶红肿，目光空洞，“我没带钥匙。.”说完她起身，却因长时间的蜷坐头晕眼花险些跌倒。
蓝嘉及时扶住，心知肚明尹宛若为何如此，她不便多说，只开了门扶她进房。
挣开蓝嘉的搀扶，尹宛若踉踉跄跄地向浴室有去，拧开喷头冷水洒下。
听闻水声，蓝嘉急忙冲进浴室，冷水劈头盖脸的冲刷在尹宛若绝望得脸眼，这场景顿时刺痛了她的心。她一手急急关闭喷头，一手使劲拽开尹宛若。
“你在做什么？”蓝嘉又怒又气，拖着她出了浴室，“快给我换衣服！”一把推她进了房间，然而当她想跟进去时，乖顺的妹妹突然反抗，把门反锁起来。
蓝嘉急得使劲拍打门，“宛若你开门！你要做什么你快开门！”
房间里鸦雀无声。
“宛若！尹宛若！你快给我开门！”
“为什么你总是命令我？”传来尹宛若哭喊的声音，隐隐带着嘶哑，“为什么总是要我为你牺牲？”
蓝嘉怔愕无语，握成拳的手僵硬地贴在冰冷门上。
“当初是爸爸要带你走，是妈妈让你跟爸爸走，又不是我让你跟爸爸走！你过得不快乐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我要愧疚？”
蓝嘉慢慢松开拳头，手无力缓慢往下滑落……
“爸妈各自组了家庭，他们都不愧疚为什么我要愧疚？为什么……我会想要为你弥补什么？”
隔着房门的声音闷闷无气，不似初始般悲愤交加却低黯沙哑，自责伤痛婉转，低回地潜入蓝嘉心底不重不轻地击打着。
“我为你诬陷慕卿，害得若初离开，慕卿遭人绑架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都还说不定……现在你又跟仲弋阳联手诬陷尚宸君……善翔为此已经对我绝望了，他的心……他的心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接近……”
短暂的哽咽抽泣后，尹宛若的情绪突变起伏，撕裂痛苦般大吼道：“你说！我为什么要自作多情为你做那么多错事？你又为我做了什么？！从小到大，你处处强势，我步步忍让，只因为你是我姐姐！我唯一的亲姐姐！可是你为我做了什么？你这个亲姐姐为我做了什么？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姐姐！”
仿佛一连串炸弹在蓝嘉耳边轰然炸开，尖锐的鸣叫声缭绕在她一片空白的脑海……连她都不自觉问自己，做了什么？作为姐姐，她为宛若做了什么？就连让她搬来跟自己住也是因为她能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
可是，她已经不能回头了。李瑾毅打电话责备她，说无法面对这个样子的她……可是她真的已经不能回头了。
“你放心，尚宸君不会有事，水慕卿也不会有事……”
“那我呢——”房门骤然拉开，尹宛若痛不欲生地出现在震惊过度的蓝嘉面前，“我怎么办？我心里的伤怎么办？”
“宛若……”
尹宛若直直地跪下，地面因为衣服的水潮湿。
蓝嘉直觉地往后倒退一步，双唇颤抖着问：“你……你在做什么？”
尹宛若低垂着头，冰冷水滴沿着发梢淅沥如雨滑落，大颗大颗随泪珠一同掉落在地， “我求你，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唯一一次。”她缓缓抬起头，哭泣红肿的双眸已然绝望无神，“停止吧，说出真相，不要再跟仲弋阳合伙骗人……”
一眨不眨望着尹宛若的双眼，面无表情的蓝嘉蓦地苦笑出声，“如果我反悔，仲善翔怎么办？那是他的爸爸，你让他怎么办？”
空洞的双眼似有微波浮动，尹宛若颤抖着垂下睫毛，霎时不知该说什么。
蓝嘉闭眼转身，轻声无力道：“这个游戏牵扯到太多的人，不是你我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笔直跪着的尹宛若瞬间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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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静的病房如沉睡的空鼓，每迈一步须小心翼翼杳无声响。水慕卿缓慢转身，确定岑妈妈未被吵醒后，蹑手蹑脚地拧开门锁再无息合上。负责守护她安全的警察睡在走道里的椅子上。她屏佐吸，扶着墙壁往电梯间走去。
电梯降到一楼，水慕卿强撑着不支的体力迈出即被值班护士发现，说什么都要送她回病房。
从停车场低声说话走向医院入门的尚宸君等人听到寂夜中低低的争执声，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当那一抹瘦弱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尚宸君不自觉匆忙加快步伐，却在三步迈出后不得不驻足，只能饱含无限担忧眷恋地凝视着她。
见况，于群枫低声对一旁的任信道：“麻烦您了。”
任信会意颔首，大步迈向医院。
“水小姐。”
侧脸看到身穿警服的年轻男子礼貌地向她点头示礼，水慕卿怔仲地望着他。
一旁的护士露出甜甜笑容，“任警官。”
这位年轻俊气的警官礼貌微笑，“水小姐的身体好些了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正要送她去休息呢……”护士再次搀扶住水慕卿的胳膊却被她挣开了。
“你是警察？”她似信非信地看着任信。
“是，我姓任。”
水慕卿轻轻点头，“我可以跟你说一些事吗？关于绑架案的……”
任信微怔。
“我们就到那坐着说，好吗？”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
左右考虑后，任信扶着水慕卿走向椅子。
门外暗夜中的尚宸君已不悦地皱起了眉，寒凉星眸跳跃着抑制的焦忧，他不明白任信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要求，要知道她的身体并没有康复完全。
“不是尚宸君指使人绑架我的，我怀疑是高皇季。”
水慕卿的开门见山令任信疑惑地皱起了眉，满怀不解等她说明。
“相信您安排在医院的警察已经告知你今天高皇季来过了，”水慕卿顿有沉思，微眯的黑眸似在回忆，“绑架我的人曾说他们不会伤害我，只是想用我来胁迫一个人。”
任信眼中一亮，“谁？”
“我不知道，”顿了顿，眸中色泽渐渐明晃起来，“但我估计会是晨暮或仲扬盛世，虽然那个人曾问过我晨暮、仲盛和青上，哪个会掏最多的钱，但是高皇季曾说过类似于要用我来要求晨暮和仲盛与他合作，根据绑架我的人所说，他有这个动机。”
略略思考后，任信问：“高皇季曾说过什么？”
水慕卿为难启齿，“他曾经追求过我，晨暮和仲盛为此找他谈过，希望他能停止对我的追求，那样他们可以跟他合作生意。他就说，以后要娶像我这样的女子回家看着，不用他找人合作，合约自动会找来。”
已进入医院藏身于隐蔽墙边的尚宸君只感惊愕，曈子极速收缩，忆起某些过去。
“既然绑架你的人说了不会伤害你，为什么你还会伤得这么重？他们怎么会对你开枪？”
话音刚落，水慕卿仿佛被带到了事发当时，那个名为阿凡的狰狞的嘴脸和猥琐的笑，锦帛撕裂闪电划破的恐惧，头猛撞上墙时震天般的剧烈疼痛，热血顺着额头流下的粘稠和子弹穿过胸膛的痛……心脏不由得猛然紧缩蜷成紧紧一团，玛瑙般黑色透亮的双眼顷刻蒙上了极暗无从救赎的慌张恐惧，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病房休息。”见她的情况不稳，任信欲起身搀扶却被她及时阻止。
她脸色苍白仍在，呼吸却稳如熟睡婴儿，闭上眼掸去映于眼底不愿看见的画面，缓缓开口道：“是另外一人开的枪。”
任信大惊，“另外一人？绑架你的是两个人？”
沉沉呼吸换气，她默然点头，“其中一个没有伤害我，是他为我松开了捆绑的绳子……”
“他为什么会为你松开绳子？”此时的任信已经完全浸身于查案获取更多信息的状态，已然忘了眼前的水慕卿身体心理尚且虚弱。.
“因为……因为我已经受伤，没力气逃走。”
“为什么会受伤？”他步步紧逼，尚宸君隐隐按捺不住。
刚刚消失的惧怕症状再次浮现，水慕卿用力闭上眼摇头，努力甩掉痛苦纠缠的回忆，“他……他非礼我，我反抗，他一生气就把我推倒在地，头撞到了地上的砖块，然后，他打了他，扶起我为我解开了绳子……”
自首者声称一人犯罪，原来竟果然是两人。
“那你为什么会中枪？”
尚宸君方一挪动步子，于群枫已拦住他，沉默着摇了摇头。
因回忆带来的后怕一波波散去，她恢复了惯有的漠然，“我想借机逃跑。”
任信终于有所领悟地点头，“开枪的和非礼你的是同一个人？”
“是。”简洁回答又似觉不够，水慕卿抬起眼直视眼前警察，“应该是他，因为枪一直是他拿着，而且他曾经拿出枪来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案子越来越复杂。原本牵扯进晨暮、仲盛这样庞大的集团已经很难办了，现在加入青上公司的董事长，三方僵持，警方只会更难办案。任信暗暗纠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怀疑晨暮集团的……”
“他不会伤害我！”几乎不加思考的回答令她都深为震惊，连声音变明亮都不曾发现。
任信似喃喃自语道“这样啊”后起身弯腰扶起水慕卿的胳膊，“你放心，警方一定会查清楚的。我送水小姐回去休息。”
她轻轻点头，任由任信搀扶着回病房。
藏身墙后的尚宸君缓慢走出凝视着她孱弱远去的背影，眉宇间凝聚着厚重的复杂情愫，如一个永世难以解开的结。
他不会伤害我……她的回答果断简洁有力，可是他真的伤害了她，伤害得刻骨铭心，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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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的猜疑指控令警方不得不邀请高皇季配合调查，霎时间，牵涉两家大型集团和一家陈年稳安公司的绑架案再次被推至风口浪尖，更多的媒体投入更大的力度来搜集报道此事。
青上遭受莫名打击，连日股票暴跌，高皇季更是气得不顾警察局这一特殊诚大发雷霆，声声索称要与受害者当面对质，更斥问晨暮为何栽赃陷害。他的暴跳如雷及离开警局时的出言不逊被媒体批漏无疑，与尚宸君低调配合的作风对比反倒显得有些“狗急跳墙”的意味，而尚宸君那才叫“身正不怕影子斜”，所有焦点转移到了青上高皇季身上，他的一举一动受到各方高度关注。
高皇季气愤不过，桀骜性格驱使他甚至砸毁了一名女记者的话筒，由此更是遭到更为激烈的批判。
“哈哈哈！”顾允承捧着报纸在沙发里笑得打滚，“这高皇季怎么比我还沉不住气？”
于群枫泰然品茗，似乎没有什么比茶更令他感兴趣。
“宸君，你这一招转移战线实在是太高了！”顾允承从沙发中爬起来，把报纸搁置在桌上。
于群枫抄过被顾允承早早抢去的报纸翻阅，唇角亦喜不可遏地扬起，“岚清这丫头发问真是犀利，难怪要把高皇季气得不顾形象。”
“什么时候让我当面见见这个贾岚清，好好会会她！”顾允承抬起茶送至嘴边。
于群枫忍不住打趣道：“得了吧，让你家那不饶人的陆碧瑶知道，又要大闹天宫了。”
“切！谁怕她？”顾允承不服气地瞪眉。
“群枫，你再托岚清抓紧这几天还在热头上多爆出些东西来。”背对两人面朝玻璃墙的尚宸君淡声道。他微微扬了扬头，渐渐眯起黑冷星眸，近几天的天气持续明朗，温度不高不低恰巧温暖怡人，如此下去，事情不会逃出意料掌控。
于群枫默思片刻，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见高皇季？”
嬉笑品茶的顾允承亦难得严肃认真地看向尚宸君。
他环起双臂，胸有成竹道：“等我再一次她。”
现在有高皇季风头正旺，他这边的嫌疑也少了一些，要再探望水慕卿已不必受这样那样的限制，然而仍得注意不能引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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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扬盛世总裁办公室里连空气都欢呼雀跃地流动着。合上手中的报道，仲弋阳摘下眼镜，一同放至办公桌上，随后拿起一旁的电话飞快地拨下几位数字。
“你联系儿子，让他看看最近的报道，不要再误会我了。”
仲妈妈哀声道：“你们父子俩还真是！我给你他酒店的号码，你自己打了说。”
“我忙着呢，你告诉他就行了。就这样啊，先挂了。”不由分说地挂掉电话，他掏出备用手机，发下一条短信。
“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可以出国。”
看着晨暮、青上互相打斗残杀，仲盛只管坐收渔翁之利益，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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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秀公寓。
轻轻放下手机，蓝嘉甫侧脸，余光中映进尹宛若的身影——她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看她的手机，如同幽灵般骇人。
近几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喝失常，不言不语，仿佛要修仙从此与蓝嘉隔绝不再相见。
“终于肯搭理我了吗？”
尹宛若冷冷地看着她，“仲弋阳终于跟你联系了？”
不再言语，蓝嘉张圆褐眸直视尹宛若，面容渐渐消逝了所有表情。沉寂僵冷的房间里，似乎连搁在桌上的白色咖啡瓷杯杯沿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她维持着缄默起身回房间，暗藏欢喜地收拾行李。
门口笔直站着的尹宛若失望伤痛地闭上眼，只觉眸内干涩异常，仿似干涸龟裂的田野，甘霖持久不下，“我跟李瑾毅联系过。”
蓝嘉一顿，脸色霎时变得苦恼。
“他说你真的让他失望，让他非常失望。”尹宛若仍然闭着眼，泪水却哗啦流淌，“他跟你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按照答应他的去做？为什么非要掉进这个无底的深渊？你真的让他很失望，让我也很失望！”
话音刚落，她突兀睁开眼，淡漠地看了蓝嘉一眼，不再留恋眷怀任何地转身走开。
蓝嘉呼出一气，恢复镇定，怡然自得地收拾着行李，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
长时间的静默后，突然传来脆响的掉落声，莫名直觉令蓝嘉僵硬地停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时间一秒一秒流走，像血液一滴一滴坠落。她丢下手中的衣服，疑惑地走出房间去看发生了什么。
厨房里，明艳艳的阳光穿透静寂淡凉的空气，照耀着苍白封冷的每一件厨具，横躺在地面的银白菜刀反射出明晃刺眼的亮片。
“宛若！”蓝嘉惊恐大呼，双腿如被牢牢箍住如何使力也挪不动。
银白菜刀的旁边，尹宛若横躺在地，脸颊一侧浸泡在蓄积满地的鲜红血液里，一双沧亮褐瞳睁得又圆又大，似是空茫无神，又似是承载着千言万语。还在流淌的鲜血刺破了白光的宁静，嫣红圈圈浸染，如彩色泼墨山水般红白自然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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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微醺，同这懒洋洋的熏风相互辉映。紫藤花架下已有稀疏落叶和点点花瓣。转眼夏天溜到仲夏光景，眼看渐渐阴霾的天似是又要倾下骤雨，只是不知一场狂风暴雨的摧凌后又会有多少花瓣凋零。
水慕卿不由得裹紧披在身上的外衣，保暖单薄的身体。
已经有一周了，仲善翔没有出现在医院。林映真那席话无论真假与否，给他的冲击一定很大。她做不了什么，只希望对她好的人能够平安无事。从前的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付出或失去再多都能承受，只要生命还在，只要还活着，她都能够忍受，所以表面温暖内心冷漠，所以一次次把他推到别人身旁，所以在惩罚自己的同时伤害了别人……经历过这一劫，她才参透了一点——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
可是她没有意识到，隐忍的坚强在多年的岁月如歌中已然融入她的血液骨髓，成为无法割舍更无法抹去却隐藏的部分。
那是习惯。
也就是命运。
一辆出租车匆忙地在医院门口停下，身着保卫人员制服的男子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迅速打开后面的车门，探进身体从车里抱出一个人。
水慕卿蹙眉，远远看去，隐约觉得那人怀里的人影有些熟悉。
另一边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子下了车，慌乱地追着保卫人员跑进了医院。
阳光下异样明亮的黑眸倏地睁大——是蓝嘉！
她怎么会在这？
刚刚那个女子——她皱紧眉头，难道是……
等不及回去取东西的岑妈妈，水慕卿下得轮椅来，朝着急救室的方向赶去。
果然，等在外面的人是蓝嘉，看到水慕卿，她惊讶的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霎时惨白，无措紧握在小腹前的手亦顿时松开。
定了定气，水慕卿更走近了些。此刻她更加确定抢救室里的人是谁了。看着紧闭门上方亮着的红灯，整颗心仿佛已停止跳动。
没等多久抢救室的门就开了，蓝嘉焦急迎上前，“我妹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态自若，“失血过多，已经输了血，不过情况不算好。她体质很弱，需要好好调养，暂且留在医院吧。”
蓝嘉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我可不可以先跟她到了病房再去办理相关手续？”
医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两名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了抢救室。尹宛若昏睡着，面颊毫无血色。蓝嘉一路紧握着她冰冷的手跟随着病床去到病房。
水慕卿目前的步行速度还跟不上她们，只好放弃，转过去询问陪她们一块来的保卫人员。
“这都看不出来？自杀嘛！不过自杀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她姐姐突然背着她跑了出来，搭在肩上的手裹了厚厚的纱布还在流血……”
自杀？想起那天仲善翔对她说的那番话，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慕卿，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岑妈妈小跑过来，身后跟着推轮椅的护士。她为水慕卿把披在身上的外衣拉紧了一些，“以后没人陪着可不许乱跑，还把轮椅留在了原地，吓死我了！”
“阿姨，抱歉。”水慕卿微微一笑，还要说再多时，已看见前方不远处蓝嘉已走出病房去办理相关手续。
“那个人……”岑妈妈凝神静思几秒，语气确定地补充，“她不是蓝嘉吗？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水慕卿暗暗叹息，轻声对岑妈妈说：“是宛若病了。”握上岑妈妈放在她肩上的手，“阿姨，我们一起去看看宛若吧。”
病床上的尹宛若尚未苏醒，药水顺着她没有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手背徐徐流淌进血管。岑妈妈观察了半天也觉察不出她到底生的什么病，疑惑地自言自语，“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脸色怎么比你的还差。”
水慕卿只顾凝视着尹宛若，没有听到岑妈妈的嘀咕。
不一会儿，手续办理完毕的蓝嘉回到病房，瞧见水慕卿和岑妈妈在只是略微怔了一下便对她们微微一笑，走到病床旁关切地查看尹宛若的情况是否稳定。
病房里一下子陷入僵冷局面。
岑妈妈放在水慕卿肩上的手抬动手指，轻轻敲击。水慕卿微微侧脸，光影下照出一个淡然浅莞侧面。
“阿姨，我们走吧，等宛若醒了我们再来看她。”
岑妈妈点点头，看一眼病床畔的蓝嘉，推着轮椅出了病房。
“我还觉得奇怪呢，宛若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来看你，原来她是病了。”岑妈妈稍稍俯着身，方便水慕卿听见她的话，“不知道宛若的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水慕卿佯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侧脸抬头，眼里闪烁着轻快的亮光，“阿姨，把轮椅放一边，我们到西侧花园走一走。”
岑妈妈欣喜又忧虑地问：“可以吗？”
她坚定地点头，“我刚才不是还自己走了吗？”
岑妈妈微笑中隐约显着欣慰，却还是不放心地去搀扶她从轮椅上下来。
“水小姐刚刚还在这，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照顾她的那位阿姨呢？”
护士苦恼地四处张望，希冀能寻到水慕卿的身影。平日里，总是那位阿姨陪着，水慕卿从不要医护人员跟随，慢慢地，她们就放心不再留意她的动态，可谁知道今天许久未曾露面的尚宸君会到医院来。
阳光有点晃眼，熏风一过，树影摇动，护士不能看到水慕卿究竟在哪。
“实在抱歉，”她浅幅度地鞠了个躬，“要不你先回病房等一等，我们这就去找她。”
身边默然安静，只有树叶婆娑的声响飞入耳内。护士抬起头看究竟——阳光更加刺眼了，树影倒映在他高大的身影里，似乎在随风摇曳。他不为所动，深邃的双眸熠耀着如树叶缝隙里闪亮的光影，正坚定不移地注视着前方某一处。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水慕卿在那个阿姨的搀扶下漫步在温暖阳光里。光芒洒落在她乌黑的长发，暖和了冰白的病服，她们有说有笑，连空气里的浮埃似乎都在轻盈舞动。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尚宸君抬步向她走去。
“……所以说你们真的不需要太小心翼翼，我的身体我——”
“你什么？反正大意不得，还是要听医生……”岑妈妈讶异地发现水慕卿正凝视着前方出神，她顺着看过去。
尚宸君离她们只有三米不到的距离。
她拍了拍水慕卿的手，“我就在不远处，有事就叫我。”松开搀扶，她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石椅。
尚宸君在她跟前站住，神色平静如常，嘴角始终弯着柔和的弧弯。有一瞬间，水慕卿以为这只是她的幻觉，当看到他眼底倒映出她憔悴的模样，她紧抿的唇角才一点点地上扬。
他朝她伸出手，“还要再走一会儿吗？”
“嗯。”轻轻点了点头，她缓缓抬起手，放进他温暖的掌心。
“什么时候可以下地走路的？”他记得上次来她就已经可以走路了，虽然走得艰难不稳。
“好多天前就可以走了。不过阿姨不放心，坚持要我多坐几天轮椅。”有他在身边搀扶，整颗心都松懈了。
“阿姨那是为你好。”
“嗯，我知道。”始终不敢抬眼看他，她低着头盯着路，隔着病服，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坚定而暖和。
“那……我们到那边走走。”
“好。”
她就在他身边，虽然胳膊枯瘦如柴，感觉一不小心就会崩塌消散，但她就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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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上大楼迎来了一位稀客。
得到应允后，总机小姐微笑着对眼前年轻俊逸的男子说：“仲少，高总就在办公室，他派人下来接您，麻烦您稍等一会儿。”
仲善翔颔首，步行到一旁的沙发休息等待。
妈妈给他打来电话，欣喜地告诉他绑架的事情与爸爸无关，要他停止和爸爸之间的怄气。他看了近几日以来所有与此事相关的报道，其中端倪尽现。
在高皇季尚未牵扯进来之前，那位名为“青蓝”的记者矛头直指他父亲。高皇季牵涉进来后，她顿时笔锋一转，字字句句都针对高皇季，甚至以言语激怒他，令他当场失控砸了她的话筒。而这个记者他认识。按照高中她跟尚宸君的关系来看，她这前后矛盾的做法必定跟尚宸君脱不了关系。但要想直接找尚宸君问个明白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从高皇季这边下手，才能打探到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秘书才一引着进了高皇季的办公室，仲善翔就听见他一贯调侃戏谑的语气。
“仲少竟然在这个时候造访青上，不怕落人口实？”
仲善翔淡淡笑着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一直等到秘书端上茶退出办公室后才开口。
“看高总仍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绑架的事情似乎并没有给你造成太大影响。”
高皇季冷哼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稳，害怕那些流言蜚语？就连警察也没有证据，不照样让我回来？”
“可高总还是乱了阵脚，中了别人圈套，不是吗？”仲善翔斜眼，挑了挑眉，得意之情显露无遗。
被刺到了软肋，高皇季有丝狼狈，立刻扯开了话题，“哎，我真没想到我给水小姐的印象这么糟，竟然让她怀疑是我对她痛下杀手！”他摊了摊手，“真不知道是水小姐误会了呢，还是有人唆使。”
“听这话，莫非高总有什么独特的见地？”仲善翔顺藤摸瓜。
高皇季欲言又止，刻意摆出为难的表情，调整坐姿，胳膊置于双腿上，“仲少，不怕跟你把话挑明。这件案子一开始就是由贵公司的人挑起的，说大一点，就是由仲盛挑起的，第一受害者是晨暮的尚总裁，接下来就是我，”指着自己的手放下再次无奈摊开，“我不知道尚总裁跟水小姐到底什么关系，但我对水小姐那是一千一万个欣赏，巴不得娶回家当老婆好好宠着爱着，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仲善翔垂下浓黑微翘睫毛，唇角弯出沉思的笑。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同样是跟水慕卿有关的人，为什么就他和尚宸君遭人诽谤，而独他偏偏就能完善其身？这其中必然有人在指使捣鬼，至于那个人是谁，他就不便指明了。
倾身端起茶，仲善翔故作不明所以状悠然品茗。
高皇季的视线一直紧逼。他本来在等尚宸君来，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仲善翔，但不管是谁，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出陷害他的人，还自己一个清白。
仲善翔摆下茶，不答反问，“那么，高总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这个年轻少爷倒也不是纨绔子弟，比他想象中更有毅力，让他都忍不住另眼相看。高皇季淡然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对策倒是没有，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仲少，你说呢？”
仲善翔沉默不语，仅是一笑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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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洋溢着可口饭菜的香气，连岑妈妈都忍不住说这是水慕卿自醒来吃得最多的一顿了；往时，她总是只吃一半多一点点，再多吃一口就会作呕要吐。但她不知道，那是因为水慕卿不想让尚宸君担心，想快点吃完午睡，好让他安心去处理事情。
他的手机已经响了很多次，全被他拒接了。
“我午休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这里有阿姨照顾着，没事的。”
尚宸君掖了掖被子，确保她除了头的其他部位都盖在温暖的被子里。
“我再多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着我再走。”
水慕卿不再多说，微笑着点头闭上眼睛，让自己能快速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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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上大楼里。
当仲善翔在等电梯要离开时，高皇季的秘书匆忙地追了过来。
“仲少，高总让我问问你，等一会儿晨暮集团的尚总裁要来，您是否愿意多留一会儿？”
半小时后，尚宸君出现在青上大楼里。当看到仲善翔也在时，他略微一怔，很快恢复一贯淡漠与高皇季握手问候。
“相信尚总裁和仲少彼此都很熟，就不必我再过多介绍了。”
尚宸君同仲善翔象征性地握手后，三人各坐一方。待茶水上毕秘书谴退，高皇季才开口道：“今天真该好好纪念一下，青上居然同时迎来两大集团的重要人物，要不然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再到‘朝乾’放松放松？”
“多谢高总盛情，恐怕今天晚上没有时间，下次高总再邀必定赴约。”尚宸君礼貌拒绝。
高皇季自始至终满含笑意，这次面带自责，挥手一拍额头感叹道：“你看我这脑子，现在水小姐还未完全康复出院，尚总裁又怎么有心情放松呢？想必仲少也和尚总裁一样挂念水小姐状况吧？”
仲善翔微笑颔首，“高总对慕卿一见倾心，此时心情一定不比我们舒坦。”
高皇季弯深唇角看向尚宸君，“尚总裁，同为受害人，想必你最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真正的受害人只有一个，”尚宸君突然冷声打断，一贯冷漠的俊颜看不出丝毫情感，“那就是水慕卿。”
出乎意料地，高皇季有些措手不及。他以为尚宸君会跟他处于同一战线，毕竟，根据他对局势的推断，嫌疑最大的应该是仲阳盛世。然而，竟没想到……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高总。”
面依旧冷如冰潭，但他遥远寒星般的眸内已浮现丝丝浅笑意味，高皇季心知，他在给他台阶下。
“这是当然，水小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我不过是替罪羔羊。”
尚宸君淡然浅莞，对仲善翔道：“这几天慕卿都是由阿姨一个人照顾，你看看，找个时间回去替换一下，让阿姨能休息休息。”
静默短时，仲善翔深深弯起唇，“确实不该让阿姨这么劳累，我等会儿就去医院换阿姨休息。”
高皇季困惑不已，弄不懂尚宸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难得聚在一起，不如我们谈一谈合作？”尚宸君突然提议，让其余两人措手不及。
仲善翔问：“什么合作？”
“奢雅锦都的合作。”
尚宸君淡淡地说，却叫高皇季不再一副慵懒姿态，坐直了身体，仲善翔亦百思不得其解。奢雅锦都的项目各合作方都已敲定，尚宸君此时突然提及此事究竟为何？
“二位好像不太感兴趣。”
“亚洲第一大富豪住宅区，怎么会不感兴趣？”高皇季笑说，“不过，如果这里是晨暮大厦，或是仲盛的地盘，尚总裁说这件事倒还情有可原，可到我青上来谈‘合作’，让人匪夷所思。”
“是吗？”尚宸君微弯唇角，看向仲善翔，“仲少怎么看？”
抬起半垂的长街，仲善翔声线轻和，“晨暮是打算退出合作，违约吗？”
尚宸君笑容加深，“晨暮不退出，不过是因为想把住宅区有关智能防卫系统的项目转给青上，只负责奢雅锦都品牌商厦的部分。上次黥兰的案子给高总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实在抱歉，这次算是弥补，如何？”
怔然慢慢褪去，高皇季哈哈大笑，“尚总裁就是尚总裁，发大财也不忘带上同行！高某佩服！不过要晨暮做出这么大的让步，恐怕交给仲盛的违约金不是青上能还得起的。”
“还不起就不必还。高总不是说了吗？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财当然也一起发，就是不知道仲盛是什么态度。”
晨暮连违约金都愿意交了，仲扬盛世还有什么好说？虽然不明白尚宸君此举的目的，但想来对仲扬盛世没什么伤害，仲善翔微笑点头，“只要不给奢雅锦都的带来损害，仲盛当然没什么意见。”
从青上大楼出来，仲善翔拦住径自离开的尚宸君，“你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
尚宸君弯起唇角，“刚才你不是听得清清楚楚了吗？现在问还有什么意思？”
“晨暮根本不需要付这一笔违约金，可你偏偏这么做，究竟为什么？”
尚宸君习惯性地弯着唇角，不答只道:“快去医院看一看慕卿吧。”
“尚宸君，你……”真的难以猜透。仲善翔不再多问，心中十分明白所想所要，眸色渐渐柔和如皎洁月光，“你从前是那么介意我陪在慕卿身边，现在就不担心了？”
“现在慕卿需要人照顾，而你会非常好地照顾她。对我而言，这一点是关键。”说完他便不再停留，上车而去。
仲善翔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子如箭般远去，心中不无疑惑，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