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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5.非卿不娶

    屋内的气氛很是怪异,一方温暖恰如这刚泡好的茶,还透着浓浓的醇香;一方踢到了铁板,尴尬地僵在原地;另一方却如遭冰冻,寒冷得让人无法靠近。.

    然而,即使靠近那一方寒冷的空气会被冰冻,单淳其还是坚定地迈出了步伐,站在距离尚宸君不足两米的身后,话语比步伐更坚定,“宸君,你答应了的,会给我一个婚礼,并且已经告诉了公众,现在婚期越来越近了,是不是该做准备了呢?”

    语气不像是请求,更像是提醒。

    尚宸君极缓极缓地转过身,冰冷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连一丝缓和都没有,“你还是坚持要一个婚礼吗?”

    单淳其带泪的眼因此而绽放光芒,坚定地点头,“还会如期举行吗?”

    他垂下长睫,摇头,却在她欲哭之际,轻声道:“我的伤势还没痊愈,推迟举行。”

    寂静的空气中像有一枚隐形的炸弹轰然炸开!

    安坐在沙发那方喝茶的三人霍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落地窗前的尚宸君——他冷漠得让人看不透,完全像是一个雕塑,坚硬的外壳包裹住了他内心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外人再也看不到。

    单淳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推迟到什么时候?”

    “较原定的时间再推迟……”他闭上了眼,似在计算什么,又似在回忆什么,“十天。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我不想婚礼有媒体来打扰。”

    单淳其渐渐放下紧张的心,“好,那么……是二十天后举办婚礼吗?”

    他点头。

    “胡闹!”尚妈妈一声怒吼划破了沉重的气氛,绕过桌子向他走去,“婚礼只能取消,绝对不可能推迟!我决不答应!”

    “妈……”

    “尚宸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

    “宸君!”陆碧瑶也从震惊中醒来,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疯了吗?还是、还是你滚落山谷的时候撞到了脑袋?”

    “就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才能清醒过来。”

    听着他冷静的语气,确实和这八年来在商言商的凌厉一模一样,却令人难以接受这样的冷静,陆碧瑶气急,“你想过慕卿吗?慕卿就是因为单淳其让你娶她才发生了这样的事!连我这个帮凶都反省了,你怎么反而越陷越深?”

    尚宸君绕过他们,又往楼上走,“是慕卿让我这么做的。妈,还要麻烦你出面告诉媒体婚礼推迟的事,我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出面。”

    尚妈妈错愕地望着他往楼上去的背影,在那坚定的步伐里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便静静地任由陆碧瑶和顾允承如何反问也不出声。

    落地窗外的阳光十分透明,了了这桩心事,单淳其的心情也终于得见明媚阳关,安稳不少。

    终于,婚礼还是没有如期举行。在原先定下的日期前三天,尚妈妈亲自出面,宣告婚礼推迟,等到十三天后再举行。

    记者抓住这个机会,连连发问。

    “为什么推迟?是不是您还不满意单淳其这个儿媳?”

    “难道是因为Ronnie怀孕,身体没稳定下来,才推迟的吗?”

    “是不是尚宸君并不想娶Ronnie,他真的想娶的人是已经和仲善翔在一起的水慕卿?”

    尚妈妈对此全不作答,在护卫的协助下离场,竟没想到记者疯狂地扑过来,如何都不肯放她走。

    她沉下脸色,丝毫不掩满脸的怒容,“年轻人的事,我一个老太婆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只知道把消息带给你们,到时候婚礼会如期举行!”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尚宸君为什么不露面?”

    “尚宸君到底去了哪?”

    “上次的记者会发生了那样的状况,尚宸君消失了十天,现在他消失了二十多天,又是为什么?”

    她被记者逼问得忍无可忍,愤愤丢话,“如果你们是想把我这个老太婆逼问至死,你们就继续问吧!”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媒体即刻噤声。

    翌日,尚宸君出现在晨暮楼下,虽然脸上的伤已经全部消褪,手心里的割伤还留着浅浅的盂,左手手腕依旧抱着纱布。

    但他的状态已经调回做错这些事情之前的尚宸君,面对工作一丝不苟,却也面若冰山,叫高管们都不敢轻易言笑。不过,对于处理得漂亮的事情和表现出色的人还是会不吝惜表扬,又让人心甘情愿地更卖力工作。

    刚结束了一翅议,推开办公室的门,尚宸君颀长的身影落寞了整个房间。于群枫叹息上前,还未开口已听闻他冰冷的声音。

    “挑一家媒体,让他们做一个专题,解释清楚这一个月来的事,就说我从欧洲回来了,这次婚礼不会取消,如期举行。” 他转过身走到皮椅后,掏出放在裤兜里的手放在椅背上,逆着光,他的容颜一片黑暗,

    于群枫大惊,疾步上前,“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他略微把脸抬高,眸中光芒异常,“碧瑶和允承应该跟你说过了,跟淳其的婚礼,这次会如期举行。”

    “宸君,我只是不希望这是绝望后无所谓的决定,这样对你对淳其都不好……”

    “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众人受益的决定,现在更不会存在无所谓的问题。”绕过皮椅,他信手翻开办公桌上的一本文件,“我不过是在履行承诺罢了。”

    翻阅文件的动作滞了一滞,脑海里蓦然又闯入那个声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说不过他,于群枫无奈地侧开脸,“淳其知道吗?”

    “我只把决定告诉了邵安,没跟她说。”

    于群枫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既然本人都已下了决定,他这个局外人还能说什么?只是,这件事还得交给贾岚清,虽然她回去重新做外景,让她来选择合适的执笔者,应该比较可靠。

    然而这一次他选错了人。

    贾岚清太过明白其中原委,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去找人报道些没有水慕卿存在的完美恋爱。她选择亲自执笔,在那篇专题中,描述尽她所知晓的报道——着重描写了水慕卿遭遇绑架后在医院的事,至于为何最后会和仲善翔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婚礼。

    这篇专题报道,她还不敢写那个孩子,那个守在崖边的夜晚,但已引起了强烈的反对情绪,且这一难以预料的反对情绪还在持续增长,论坛、热点话题、报道等等,其肆意蔓延的速度完全无法意料,更不能掌控。

    尚宸君把那篇详细的报道搁到一旁,淡漠的神情里不见丝缕情愫波动,然而他内心无法不惊奇,原来贾岚清知道的那么多。

    “抱歉,我没有想到岚清会这么做,否则我不会找她……”

    尚宸君打断于群枫,平声道:“你联系一下岚清,问她在哪,能不能见个面。”或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帮他更加确定这样的做法是合她心意的。

    于群枫立刻掏出手机给贾岚清拨了过去,“岚清,你现在在哪……在家?那方便见面吗……好,那二十分钟后见。”

    挂断电话,贾岚清伸了个懒腰,为自己接一杯水,喝着走回桌前盘腿坐下。看着笔记本屏幕上有关写一个“非卿不娶”成立背后故事的大纲,她更加确定这一做法的正确性和必要性。但这些年来的空白她需要找人了解清楚方能填补,除了于群枫,尹宛若是不二人选。

    还没能在键盘上敲击,门铃已叮铃大作。

    她应答着起身小跑向门口,心底不禁嘀咕,二十分钟过得也太快了。门一打开,贾岚清惊愕得不知所措,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讶异促问道:“宛若?你怎么会来?我正想找你呢!”

    尹宛若神情低落,“岚清姐,抱歉这么冒昧就来找你,我带了一个人来,能和你谈一谈吗?”

    贾岚清愕然僵硬地点头。

    尹宛若垂下睫毛,往一旁迈出一步,被她挡在身后的人影随即映入贾岚清眼底,她惊讶地张圆了眼。

    “岚清姐,”乌黑如瀑布的及腰长发随意披散着,单淳其僵硬地称呼她,“可以跟我聊一聊吗?”

    贾岚清漠然点头,扬手示意她们请进。

    “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水。”

    关上门尾随她们进屋,贾岚清急忙去倒水。单淳其会找来,她从没想过,但她清楚为何而来。今天的单淳其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憔悴疲累,黑发映衬下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好似大病了一场。

    “喝水。”

    “谢谢。”尹宛若微笑着接过水,可单淳其没有反应,她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尹宛若尴尬,为单淳其接过水放在她面前。

    贾岚清还未坐稳已然听到呆滞的单淳其略带哽咽不甘的嗓音,“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反对我和宸君的婚礼?为什么?”现在她竟又起草详细故事!

    许是早有意料,贾岚清回答起来并不无措,依旧神态平定逻辑清楚,“他不爱你,你不应该强求他娶你。”

    “强求?”单淳其紧抿着唇苦涩地笑,眉头紧皱无法抑制地颤抖,“是啊,是我强求他娶我的,那又怎么样?他答应了呀,在慕卿出事之前,他就已经答应了!”

    堆积的不满与怒火被她的不知愧疚激化点燃,贾岚清霍然起身大喊,“如果不是你强求他娶你,慕卿会出事吗?那个孩子会没了吗?现在她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吗?”

    单淳其猛然仰起头承接着贾岚清的愤怒直视,内心却颤抖不已,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尹宛若坐在一边,闭眼深呼吸,这一场争执,她无法插手,也找不到立场插手。她曾经也那样伤害过水慕卿,伤害过岑若初,她有什么立场来插手?

    “淳其,放手吧,拜托你放手吧,”诚恳地凝视着单淳其,贾岚清缓缓坐回座椅,“强求的婚姻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放手吧……”

    单淳其激动的呼吸逐渐平息下去,可泪水却开始疯狂流淌,“他答应我的,他愿意娶我,这是他答应我的,慕卿也同意的……”

    “所以你就可以这么理所应当吗?”

    “我爱他!我爱宸君!”单淳其突然起身,苍白的脸色顷刻间变得透明,泪水浸满的双眼如破裂的水晶球般惹人怜,“我不是没有尝试过放弃,可是我的心不听话,它总会想起他,你让我能怎么办?”她使劲捶打着胸口,仿佛要把无奈悲痛敲打而出,“你有从初中就爱一个人爱到现在吗?你能体会明明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你、努力放弃却控制不了偏执的心的那种感受吗?你不能!你不懂!”

    由衷为自己感到悲愤的单淳其直指忽然间找不到话语反驳她的贾岚清,而尹宛若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单淳其,匆忙起身焦急相劝。

    “你只看到了慕卿对宸君的爱,凭什么就认定我不是那个适合宸君的人?”

    心底不公愤恨发泄而出,支撑身体的精气似乎霎时飞快流走,单淳其瘫软地跌回沙发里,吓得尹宛若忙在她身边坐下,强压五味杂陈的情绪,紧紧拥着她。

    夏末阳光明亮白晃,经过玻璃窗的折射投下隐约显露七色彩虹的光影,却彩色不了房间里的黑白沉默。

    沉思中,贾岚清不得不承认,她无法体会单淳其的挣扎与纠结,更没有权利去否定什么,可是她不过是写出事实,并未添加半毫私人偏好,甚至还掩盖了孩子的真相。既然大家都持与她类同的观点,是不是意味着单淳其与尚宸君的婚姻本身就存在问题?

    贾岚清缓缓呼出一口气,“即便如此,你还是伤害了慕卿,可她从未伤害过你。”

    短暂怔懵后,单淳其冷笑出声,“从未?这个词就和‘永远’一样可笑不可信!”抬起眼,她苦涩地弯了弯唇角,破碎般的眸眼映着光芒开始丝丝缝合到正常理智,“抱歉,刚刚情绪有些失控。我今天之所以来,只是想拜托你不要再写那些有关慕卿的过去了,我真的、真的承受不了。看着反对的言论日渐增加,想着慕卿生前的好,我的心很痛很累,我宁肯催眠自己,也不想让自己这么累。”

    贾岚清缓缓看向她,面无表情,“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继续?”

    单淳其深深呼吸,抬眼看向上空的刹那,刚止住的泪水潸然。她用力闭眼,眉头因此紧蹙,抿唇的瞬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还可以保持现在的正常清醒。我只希望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我能够不在乎任何事物,完完整整地为自己而活。”

    凝视着她的贾岚清惊愕地睁大眼,拥着她抽泣的尹宛若猛地抬头,怔愕地看向她平静如落叶的容颜。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贾岚清唇角微颤。

    接受事实让人麻木,于是心不会再为此而痛。

    单淳其微笑释然如爽朗秋风,“我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只有五个多月的时间还能这样清醒地活着。宸君曾经给过我一个承诺,要是有一天,我有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慕卿也知道我的情况,所以她选择了成全。说我自私、卑鄙,怎么都好,我都接受,因为我真的爱他,只想在有限的清醒期,作为他最亲近的人活在他身边。”

    原来是这样,原来陆碧瑶知道却始终不肯说的真相,是这样。

    于群枫沉默凝视着站在门前的尚宸君,忽而觉得他好像被一座座大山压着,压得他直不起腰,无法洒脱地迈步前行。

    尚宸君轻然转身,对他扬了扬下巴,默然从他身边走过,他叹了口气,跟着他离开。

    屋内的气息沉静得有些寡淡。

    贾岚清低眉思考,安静地把前后事情串通联系起来,完全明了,却更觉得荒诞可笑,甚至可耻,于是猛地抬起头,微微蹙眉望着一脸淡然的单淳其,“等等——所以你现在是在用这个病来要挟宸君娶你吗?”

    单淳其骤然惊愕不已,“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我不是要挟他,而是……”

    “而是什么?”贾岚清截断她的话,气势咄咄,“你告诉我,这不是要挟是什么?”

    “你……”

    “就是因为你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你就理所应当地要求周围的人为你牺牲,陪你牺牲吗?”

    “我没有!”

    “没有?那你做的是什么?”

    “我……”头痛突然袭来,单淳其连忙去捂住额头,气息渐渐重了起来。

    尹宛若坐在她身旁,因她患病的消息而震惊不已,现在贾岚清又话语如剑刺破平静,她竟不知如何反应,可看着单淳其疼痛的样子,心里还是荡起隐约的不忍,“岚清姐,先别说了,好不好?”

    贾岚清冷眼看着单淳其,回复尹宛若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宛若,这件事,你不要管!今天,我就要替慕卿问个明白,讨一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单淳其霍地起身,不知因头疼还是什么,身体前后轻轻椅了一下才稳住,“这是宸君给我的承诺,慕卿也知道,有什么说法好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站在水慕卿那一边?无论是在学校她退出了演出,还是现在我患了不治之症,你们都站在她那边?当年,若初是这样!现在,你们又是这样!”

    贾岚清亦站起来与她正面相对,“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了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慕卿吗?真是可笑,我得这个病跟她脱不了关系,那是无辜吗?”

    “就算慕卿不无辜,那孩子总是无辜的吧?!”贾岚清大声质问,淡然的神色终现愤怒,“你生病,我们都很难过,但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以此为筹码来要求别人为你做什么!淳其,你这是自私自利的做法,宸君娶了你,你想过他的以后吗?”

    “以后?”她低低笑出声,眼泪滑落,“我嫁给他以后,会珍惜跟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在我完全忘记之前,我会离开的。我不是要捆绑他一辈子,我这样自私吗?你们现在指责我,如果生病的换作是你,你会这样吗?如果你看着你的父母为了帮你实现最后一个梦想,不惜跪地哀求,你会怎么样?包括那个孩子,那是一个意外!连宸君都不曾预料到的意外!不知者无罪,不是吗?你们没有资格指责我!你们没有!”

    “你还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贾岚清忍着愤怒,“你真的是自私自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单淳其,无药可救的不是你的病,而是你!”

    单淳其嗤笑一声,“岚清姐,我知道,你曾经也喜欢过宸君,你现在何必打着替慕卿讨说法的旗帜来指责我呢?慕卿已经不在了,你虚情假意的戏也就到此为止吧!”

    “淳其……”

    伴随着尹宛若难以置信的哀唤和起身,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明亮的房间。

    贾岚清半握其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怒视着单淳其侧到一边的脸颊,看着她脸颊上的那几个指印更觉愤怒,“单淳其,不修今生修来世,你做事做得这么自私自利,不惜伤害别人,就不怕下辈子不得好报吗?”

    “哼,”单淳其冷笑着转过脸,“我今生都顾不及了,还管来世做什么?”

    “你——”

    “岚清姐!”

    贾岚清再度扬起的巴掌被尹宛若及时拉住。

    “岚清姐,别再打她了,算了吧,不要再打了,打再多慕卿也回不来了,算了吧……”

    提起水慕卿,贾岚清更是愤怒与悲哀共生,“单淳其,如果不是你,慕卿会出事吗?她可能一个人去萱依河吗?我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害死慕卿的直接原因!”

    “你们真的以为她死了吗?我也告诉你,你们都被她骗了!”

    尹宛若和贾岚清均诧异不已地瞪圆了眼,看着脸色苍白却坚定不已的单淳其,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

    “她根本就没有死!她不过是在故技重施,貌似是成全我,实则是在勾起你们对她的同情心!就像当年一样!当年她用她的放弃表演来成全我和宸君同台演出,最后呢?最后让若初记恨了我这么多年!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都没有原谅我!你们以为她真的死了吗?尸体都没有找到,她根本就没有死!”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贾岚清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她,难以置信地摇头,“单淳其,你不是病了,你是疯了!”

    “我没有疯!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们不信吗?她根本就没死!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反击,来夺走宸君!至少,我和宸君约定好的婚礼就没有如期举行,不是吗?她就是要这样拖着,拖到我病得完全忘记——”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给我出去!出去!”贾岚清推开尹宛若,拽着单淳其的胳膊拖着她往门口走,“我跟你这样的疯子简直没有办法沟通!你给我出去!”

    “岚清——”

    嘭一声,房门无情地合上,贾岚清因愤怒而微微喘息,看到尹宛若面带难色,甚至是哀求地向她走来,她抢先道:“你要干什么去?”

    “淳其她……她……”

    “你担心她生了病,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阿尔茨海默病确实……”

    “宛若!”贾岚清握住她的肩,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你……你这个样子……”

    “岚清姐,其实慕卿她真的没死吧?”

    “你说什么?”

    “我也觉得慕卿根本就没死,虽然淳其说的不好听,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不是吗?那天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她,她很有可能就不在那辆车上,善翔回来后只是去了一趟事发地点,竟然就平静地处理集团事务……”

    “宛若!”贾岚清的眼内涌现失望,“你怎么也……事发那天,我在现场做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不清楚吗?我们彻夜地寻找,因为车子在坠落崖底之前就发生了爆炸,有两个乘客始终找不到。电视上不也用特效重现坠崖当时的情形吗?而且,唯一幸存的小男孩也确认她确实在车上……”

    “小男孩说的话怎么能相信?他怎么确定你问的就是……”

    “因为慕卿是抱着一束百合花上的车,那个男孩一直盯着看,她就给了他一朵!”贾岚清别开脸,晶莹透亮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是我和群枫亲自去问那个男孩儿,还给他看了照片一再地确认……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

    “不,不是这样的,”尹宛若低喃着握住贾岚清垂落的手,满眼期待,“岚清姐,你去问问宸君,宸君一定可以感觉到慕卿还在。”

    “宸君肯定会觉得慕卿还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已经无知无觉,你让我去问这样的他,我能问到什么?”贾岚清抹去眼泪,向沙发处走去,“宛若,虽然我也不希望这样,但事实,确实是慕卿离开了我们。”

    尹宛若缓缓呼出一口气,一股强烈莫名的感觉难以言明。单淳其的话一再地回响耳边,她转身去提包,往门口走去。

    “宛若,你要做什么?”

    “我得去问淳其,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她已经疯了!你跟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好说?”贾岚清从沙发里站起来,“宛若,我知道你对因你姐姐而起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我想跟你说一句,人会忏悔、会反思、会宽容是好事,但是你……千万不要变成另一个慕卿。”

    垂下沾泪的睫毛思考数秒,尹宛若点了点头,握在门锁的手用力旋下,便大步离开。

    出了公寓楼,果然看见单淳其并未走远,还在她的车子旁等候。尹宛若没说什么,选择先送单淳其回樱花谷。得知她病情那一刻,之前对她的偏见埋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无限同情怜悯。如此优秀骄傲的生命终究抵不过弄人的命运,一个病魔便可摧毁光明耀眼的未来。

    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寂寥如苍茫天空,绝望掩藏得无边无际,尹宛若无法想象以后她遗忘一切的茫然模样。

    “……千万不要变成另一个慕卿……”

    车子停下后,单淳其没有急着下车。她平视前方风景,路边不知名的树在秋初时分绿叶渐渐转为赤红,等到深秋时就该凋落回归泥土,宣告这一遭生命的终结。

    “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总在索求他人付出,没有为你们做什么。”她转过脸微笑着凝望尹宛若,“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是我希望,我嫁给宸君的那天,你能不计较,当我的伴娘。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做我的伴娘。”

    尹宛若有一瞬间的错觉,恍惚觉得她的笑靥如秋日萧条的花正在急速地枯萎败落,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谢谢。如果真的,真的会有来生,我还想和你们做朋友,做一个……能为你们分忧解难的朋友。”

    单淳其眼底氤氲,仍维持着唇边恬淡的笑,正要开门下车时,尹宛若忽然淡淡开口。

    “即使婚礼已经遭到这么多人非议,还是要坚持下去吗?”

    单淳其的动作瞬时僵硬。

    “即使这个婚礼已经让很多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让慕卿离开了这个世界,让宸君永远活在悔恨和悲痛中,让善翔永远都无法开心快乐,让岑阿姨再也不可能有一个女儿,让婶婶健康大不如前……让慕卿和宸君的孩子、还没有成形的孩子,无辜地逝去……”

    “宛若……”

    “还是要坚持下去吗?”

    单淳其闭上眼,定下气,转过身正面尹宛若,因伴娘一事的感激之情消失不见,只剩平静冷淡,“你知道宸君为什么会答应跟我结婚吗?”

    尹宛若垂下眼睫,并不回答。

    回想起那个染满泪水的夜晚,双唇忍不住弯出一抹苦嘲,“那是我放弃了尊严,苦苦哀求,甚至连我的父母都跪地哀求,才换来的。你知道我们求了多久吗?近两个小时,我们求了近两个小时,才让他点头。”

    “既然这么辛苦,又何必这样呢?”

    “因为我不想留遗憾,宛若,知道我生病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是我?我才活过二十五个年头,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好好的,病魔偏偏选中了我?!生命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尹宛若惊讶地侧过脸看着她,难以置信——所以现在是要拉下别人的幸福来陪葬吗?苦笑一声,她道:“你还记得当我要跟善翔订婚的时候,你问我的话吗?”

    眉头微微蹙起,可她思索半天,竟然想不起来。

    好,她得了病,不记得,就让她来告诉她,“你问我,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真的会幸福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现在,这些问题,我借来问你——嫁给一个心里面没有你的人,得到的是一个你用尊严和生命求来的婚礼,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一时之间,单淳其竟无法回应,就在尹宛若以为说通之时,她忽然又紧握双手,眸内光亮莫名坚定,“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连尊严和生命都不顾了,为的就是嫁给他,这当然是我想要的!更何况,慕卿也答应了的!慕卿说过,既然定了,就结婚吧,她亲口说过的!”

    再也无话可说,实在难以沟通,尹宛若呼出一口气,“到了,你下车吧。”

    “你……”

    “我答应了当你的伴娘,你放心,我会做到。” 眸内忽浮一片潮雾,她不禁喃喃,“呵,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我何尝不是一个不够格的朋友?你回去吧,好好调养身体。”

    单淳其点头,开门下车。

    尹宛若定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思及水慕卿,泪水如泻闸的洪水汹涌流出。她眉头紧蹙,双眼紧闭,死死咬着下唇,泪水仍不可抑制地流淌。

    崩溃地趴在方向盘上,她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路走来,她以为已经一步步接近她从小就梦想的生活,却在半道丢了姐姐,失了好友,连一直心爱着的男子都离她越来越远。

    这样的人生,真的不及格。

    单淳其的公寓里早已有邵安在等待,等她似乎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主题曲,哪怕世界就此终结,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等到时间的尽头。

    “你去哪了?”邵安起身焦急询问。本已平静的心在见到她安然归来时又莫名紧张起来,不由得一遍遍责问“如果她出事了怎么办”、“如果她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

    单淳其把包扔到沙发里,垂着眼走进卫生间洗脸。她不想让邵安看到她红肿的双眼以及脸颊的指印。

    “你去找尚宸君了吗?”邵安跟到门口追问。

    她仍不作答,拿起毛巾沾去脸上的水滴,平静地看进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忍不住悲问,还有多久她就认不得这张脸了?现在的她退出了娱乐圈,尽量让自己过得轻松做,无非是希望通过放缓步调,减少压力,把发病的速度减慢一点。

    捕捉到单淳其眼底的红丝,邵安心急如焚来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身体直面他,“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

    无心为他解答任何疑问,更无力多说什么,她推落他的手,走出卫生间。

    她不想再让他为她担忧难过,可她的沉默落进他眼底便是委屈悲伤,臆想让他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我最后一次求你!淳其,你接受现实好不好?不要再奢求嫁给他,那样只会让你更累!”他追到她面前,紧箍住她的双肩,“离了他你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请你看看我好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看看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邵安……”无助的疲倦狠狠地侵袭她,夺走她残留的力气,“我们很好,我跟他……真的很好,只等婚期一到就举办婚礼。”

    邵安紧张焦急的神色如紧绷弦上射出的箭,飞速划过悲凉的弧线后跌落悲痛境地。

    “我很感谢一直以来有你照顾,可是我们真的不可能。”强装出微笑咽下不忍的哽咽,单淳其轻柔地拿开他逐渐松开的手,“你很好,值得更好的幸福。是我没有这个福气,早早就认定了他。可你从今以后,要真正放开向前看,那里会有属于你的幸福。不要学我傻傻地等到最后,只能依靠残破的生命,才能勉强让梦寐以求的人留在身边。”

    她转过身,缓缓走回房间。她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会儿,真心希望再睁开眼时能够看到熟悉的明媚蓝天。

    邵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泪水就那样铮铮流淌下来,他急忙抹掉泪,“等一等。”

    单淳其驻足,转过身淡淡地看着他。

    “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收起矛盾的心,他折回去拿起一张邀请函递过去给她,“《大漠悲歌》的票房很好,你也因此获得了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制片方和主办方都希望你能出席这次典礼。”

    她收下邀请函,却摇了摇头。

    “不去吗?可能还会要你现场唱主题曲。”

    “所以才不能去。”

    邵安明白她的意思,“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如果有情况发生,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

    她还是摇头,“万一就在我唱歌的时候,忽然忘了怎么办?我不敢保证,也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泄露。”说完,她回房间。

    邵安看着她,心痛难当。

    这么优秀、努力、勤奋的一个女孩子,爱而不得的惩罚于她而言已是极刑,为什么命运还要如此不公?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那么就让他为她做一点事,尽最后一点力,让她的婚礼顺顺利利不被任何人打扰。

    回到经纪公司,邵安打理好了一切后才告知晨暮那边,要他们最好是配合。

    一个礼拜来,晨暮和单淳其的经纪公司联合发出申明,告诫大众只需祝福不消非议,而这次的婚礼会安静地举行,不接受媒体的采访。

    晨暮大厦对面的咖啡厅里。

    贾岚清把报纸放在于群枫面前,不解地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只是一个形式,何必在意外界怎么看?宸君为什么不再让我写那些?现在为什么又要配合她的经纪公司发出申明?更何况,她都已经退出了娱乐圈了”

    于群枫放下咖啡,打量了贾岚清一圈,“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

    于群枫却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这么多年来,跟宸君一起共事的感觉,好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自从宸君回到晨暮,不,自从宸君让阿姨接受媒体采访,感觉就很奇怪了。”

    思及那天单淳其的气话,贾岚清讶问,“跟慕卿有关,是吗?”

    “不知道,就是觉得宸君变了,变得比以前还不爱说话,比以前还难让人捉摸。发生了这么多事,竟然还愿意给单淳其一个婚礼……但是,今天要去看婚纱,他又找了一堆公司事务来忙,让碧瑶跟着淳其去挑。”

    “慕卿……是不是……”可是不对,就连从法国回来的仲善翔在面对媒体那么解释之后,都亲自去事发地点祭奠,贾岚清苦思,唯有一声叹息。

    于群枫呼出一口沉重气息,看着对面的晨暮大楼出神。

    陆碧瑶陪着单淳其去试婚纱,不知道现在到哪了?一定又给了单淳其不少脸色看吧?

    去往婚纱店的路上,陆碧瑶始终望着车窗外,对单淳其爱理不理。

    这样的改变,单淳其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会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陪着邵安一起撒谎,可是一想到因为这个病所剩时日不多,想到父母为了她跪地哀求,她就放不下。

    “碧瑶?”

    陆碧瑶微微侧脸,等她下文,而不像从前那样笑盈盈地看着她。

    不顾还有小余在前面开车,她直接问:“现在,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陆碧瑶叹了口气,回看车窗外,“说什么讨厌不讨厌的,都太绝对了。我只是惋惜,惋惜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唉,反正就是……一切都不在掌控中,这种感觉,很不好,很无奈。”

    “其实,我会离开他的。”

    “我知道,你说过了,你要的只是一个婚礼。婚礼结束后,你会离开,好让他和……慕卿重新在一起,但是现在,慕卿也不在了。唉,从此我们的尚老大,真的就要成孤家寡人了!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弄人呐’!”

    陆碧瑶语气状似轻快,却无法掩饰其中的苦涩和嘲讽意味。

    单淳其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多说,亦看着窗外的风景,这一次,连眼眶都没湿。

    车子路过民政局,原本平静的视线再无法镇定下去,只要一个婚礼形式的心竟然激起了丝丝苦涩的涟漪。

    咽下一口气,陆碧瑶侧脸去看她,然而,就在她转移视线时,一个身材高挑、及腰长发、戴墨镜的女子弯腰上了紧挨路边停靠的一辆车。陆碧瑶怔了怔,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辆车看,直视着那车开出停车位,超过她所在的车并随着指示灯左转不见。

    后视镜里,那张脸……

    “水慕卿?”

    低低的话音未落,她人已倾身向前,握着方向盘及时向左打去,原本要直行的车子猛地转左,吓得单淳其和助理小余满脸惊惧和错愕,若不是小余又及时把车子驶回了原来方向,只怕要撞车。

    “你在做什么?碧瑶!”

    “停车!快停车!停车!”连续的几句低吼让小余手忙脚乱地在路边停下了车,而陆碧瑶亦不顾及任何地开门跳下车子,跑回十字路口向她右手边转了过去。

    看着陆碧瑶跑远的背影,单淳其此刻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喊的那一声是什么!她匆忙地小跑着追去,然而来到了十字路口,竟不见陆碧瑶的身影,更不用提那辆车子的踪影。

    晨暮大厦。

    “约翰森大教堂那边已经安排好,司仪和牧师都已确定,负责会场布置的季小姐已经收到了采购材料的资金,菜单也已确定……”

    尚宸君坐在皮椅里神色淡漠地听着婚礼总负责人的汇报。

    落地玻璃外的天空湛蓝如海,明亮如镜,照映出夏末秋初时的幽绿淡黄。在这一时节,灿烂生机化为收获喜悦,却隐隐渗出秋末时分的荒芜苍凉。

    昨夜,她又出现在他梦里,穿一袭白色长裙笑盈盈地凝望他,当他奋力跑上前想要拥抱留住她时,她瞬间变成烟雾消散不见。

    随后他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再度琢磨,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优雅地合上文件,负责人平静看向前方,“如果您还有任何要求,可以随时提出,我们必将倾尽全……”

    “宸君!”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推开,陆碧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尚宸君转过椅子。

    此时的陆碧瑶丝毫没有往日里的精干作风,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额头冒着细细汗滴。跑得太急,喉咙如有烟雾在冒,她使劲咽下不适,眸中竟含着透亮泪水,“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了!我确信我看见她了!”

    话毕,噙着的泪倏地滑落,随即哽咽得再说不出一个字。

    尚宸君怔住,似在回味她话里的含义。

    总负责人尴尬地看了看两人,不明所以,识趣地推出办公室。

    “听总机说碧瑶一个人跑回来了,怎么不见她……”习惯自由出入的顾允承惊愕地说不出话,眼前陆碧瑶蹲在地上哭得乱七八糟。

    “喂,你怎么了?碧瑶,你哭什么?”顾允承半蹲着,把痛哭的陆碧瑶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安抚关怀,“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不要怕。”

    该刹那,尚宸君从震惊中醒来,起身快步走到他们身边,“你看见谁了?”平静如死灰的心里隐约跳动着莫名的期待,清浅如溪流,渺小如尘埃。

    陆碧瑶勉力忍泪,可鼻尖酸楚如高涨的海浪势不可挡地袭来,喉咙里哽咽如勒紧的绳索,纵然有再多的话语仍无法表达。

    “是不是她?”心里的期待如东升的朝阳奋力挣脱了黑暗的束缚蹦出地平线,点亮漆黑绝望的世界。尚宸君蹲下身握住陆碧瑶的胳膊,“你看到她了,是不是?”

    从尚宸君眼里看到闪烁的光辉,陆碧瑶读懂其中含义,喉咙配合着一个劲点头发出呜咽的声音,“她戴着墨镜,可我确定那就是她……”

    顾允承倍感惊讶。

    尚宸君喜出望外——她终于出现了!早已黯淡的寒星眸仁辉芒闪耀,“她在哪?你快告诉我她现在在哪?”

    “路过民政局的时候看到了她,可现在……”

    民政局……来不及等陆碧瑶说完,尚宸君已然起身,匆匆向门口走去,不过三步,他已急促驻足。

    单淳其一脸淡然出现在眼前,面对尚宸君的欣然狂喜,心还是不争气地隐隐作痛。从包里掏出衙的婚纱画册,打算递给他看一看,手竟不自觉地发抖,她微笑如白色玫瑰纯净清雅,绕过僵直站立的他来到玻璃茶几前,俯身将画册轻巧放下。

    “不过一个相似的身影都可以让你这么开心。”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如同心里极力压制的悲伤,不敢张扬。

    希望火焰突遭冷酷大雨倾盆浇灭,仿佛残留体内的最后一股精元都被无情抽走,尚宸君震惊得无法呼吸,眉头不自禁皱紧,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她应该出现的!

    “不!不是的!”陆碧瑶疾速站起来,睁大的双眸泪水还未流尽,“那分明就是她!就是水慕卿!她还活着,我们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她还活着!”

    “那又能怎样?”单淳其异常镇定地注视着激动不已的陆碧瑶,轻声问。

    那又怎么样……这句话更像在问尚宸君。纵然她还活着,婚期已公诸于世,这一次不会再取消或推迟,他还在期待些什么?

    乍然狂喜无比的心全然归于平息寂然,连跳动的节奏都轻悄缓慢,尚宸君不再做困兽之斗与自己为敌,悠悠地向办公桌走去。

    缓了缓心情,他呼出一口气,嘲笑自己不该这么冲动,现在这个情形……做不到百分百的满意,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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