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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1 退婚妃大结局

    [第一百零二章  终章]

    林六在栖云庄里住了下来,整理好思绪,又令夏青备了绣锦所用的布料、丝线,重新操起了老本行,每日来闲来无事,就坐在院子里绣绣花、描描图,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柴广偶尔会带轩辕婷来瞧林六,三个人说说话,无人的时候,柴广会向林六打听那个叫樱花岛的地方。

    轩辕婷的身子逾加笨重,而这段时间,柴广已经拿定了离开中原的想法,只是不知前往樱花岛的路线。

    直至一个月后,林六也从柴广、轩辕婷夫妇二人身上看到了决定。

    女人,自来就只求一真心人,也愿过平淡的日子。加上怀有身孕,也更是乐意的,谁愿意提心吊胆地过一生。

    林六替二人蓄了茶水,问道:“柴大哥真的拿定主意了?”

    柴广温和地看着一边的轩辕婷,最初他迎娶轩辕婷是为了和凉龙堂缔结百年好合,其间也有联姻的意思,可自轩辕婷怀有身孕后,柴广也逐渐地改变了。以前他是皇帝,时常有有嫔妃怀孕,可总是不久之后就莫名的相继落胎,如今就要做父亲了,他希望可以给自己的妻儿一个安定的日子。即便没有荣华富贵,却可得享天伦。

    柴广道:“林姑娘不信我们?我是真的想要过平静日子的,所以这才三番五次上门,请求姑娘给我们夫妇指条明路。”

    林六道:“你们若去,流星阁的人怎么办?还有我三哥他们……”

    轩辕婷道:“相公已经找他们私下谈过,若愿意随我们归隐的,我们带上他们,若是不乐意,他们还留在流星阁里。”

    林六心头一紧,柴广都能如此看待,为何李夜还是放不下。明知那是一条险路,却偏选择了这条路走下去。

    轩辕婷问:“林姑娘,你对我夜哥哥真没儿女私情么?”

    林六浅笑嫣然:“有意无意,这些日子你们不是已经瞧见了。”

    轩辕婷轻叹一声:“如若姑娘无意,便与他说个明白。昨儿,相公也寻了冷阁主相商,冷阁主是放不下的,执意要……留下和夜哥哥同生共死,要与大燕朝绝个雌雄。如若我们走了,许是流星阁和凉龙堂又要再度联姻。”

    前越那边已无别的皇嗣儿女,有的被降服大燕,有的早已经命丧九泉,若再要联姻也是流星阁和凉龙堂的事。李夜还有一个哥哥,冷星是万不会瞧得上那样一个男人。联姻之人,定是冷星与李夜。

    林六道:“冷阁主一直喜欢夜庄主,二人联姻倒不失一段良缘。”

    “可是哥哥心里只有姑娘你。江山、美人,哥哥自来都视江山为重,如此,许是要辜负姑娘了。”

    好在,她并未深陷其间,虽然失望,虽然难过,却不会为此神伤。

    “夜庄主就定要坚持走下去么?”

    “我也曾劝过哥哥,可他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哥哥为了姑娘,能放弃姑娘这枚棋子,本已难得,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他为了一个人放弃早已拟定的计谋。我在想,如若姑娘嫁与哥哥,或还真能让他放弃复国……”

    三人正在议论,只见掠过一条大红的倩影,冷星已进入院中,厉声道:“婷小姐,若是让堂主、军师听晓你这番话,不知会招来多大的麻烦。身为前凉公主,这等大义不道的话,岂是你能说出来的。也难怪我主上会放弃大业,全都是败你所赐!”

    冷星正要出手,未近轩辕婷跟前,却先一步被柴广拦住:“冷星,休得无理!”

    冷星垂下双臂,在林六身侧的石杌上落座,林六斟了一杯茶递与冷星,冷星浅饮一口道:“听说近来你们常在一处聊天吃茶,正巧路过,过来瞧瞧,一来就听婷小姐说出那番话,还真是让人失望。”

    柴广道:“冷星,打小我们就相识。我若离开中原,流星阁和前越忠臣义士就全权交托给你了,就由你来打理一切吧。”

    “主上当真要离开?”冷星看着轩辕婷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仇恨,最初两家联姻,本想共同谋事,哪里晓得成亲不久,曾经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柴广竟变了另外一副模样,整日里沉醉在儿女私情中,如今为了妻儿,居然要放弃在中原的一切。

    柴广反问:“昨儿,我已经寻了堂主和军师商议,他们并不反对,甚至提议,要你嫁给轩辕夜共谋大事。”

    “我……我又不是为这个,是为了当年义父所托,答应义父要替他守护大越的江山……”

    轩辕婷打断冷星的话,道:“若是成事,他日冷阁主就是皇后,我哥哥自然就是一国之君,天下也不必三分、两分的,岂不更好?”

    成事是很遥远的事,不过是有些事至死都不能放手罢了。

    冷星见轩辕婷拿她打趣,倏地起身:“想要抽身,哪有这般容易,我……也懒得与你们细说,告辞!”

    林六这些日子也左思右想了许多,如若柴广夫妇真有归隐之心,她有成全之意。

    迟疑中,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今儿是什么日子?”

    “眼瞧中就要到了七月了。”

    林六悠悠轻叹一声:“每年中秋佳节前,我唐二哥岛上的管家会出岛到琼州、福州一带采办货物。你拿着我这封信去福州海边一个叫平安村的地方,找一个叫海龙伯的人,他见了此信,自会安排你们前往樱花岛。记住了,必须在八月十二日之前赶到福州平安村,因为每月八月十二一大早,他们就会启航归岛,若是错过,就得等来年中秋佳节。”

    柴广接过书信,深深一拜:“多谢林姑娘!”

    “柴大哥客气了!”

    轩辕婷道:“姑娘不与我们一起离开吗?”

    她,可以吗?

    林六还想再试试,试着劝劝林多夫妇,试着说服李夜。

    “我想哥哥若知姑娘想要归隐,定然不会再阻挠的。”

    她要离开中原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想见母亲,想见明龙,更想再见一见沈思危。她的癸信之约,早该至了,这次却久久没有来临,林六的手,覆落在自己的腹部。她的肚子里,或许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第一次怀孕她不懂,可这回她感觉到了。

    “我也会离开中原的,只是眼下,还有一些自己放不下的事。”

    “是哥哥么?”轩辕婷想到李夜,就觉得心里难受,她也曾劝过的,可每次不待她说完,就被他训斥一顿,“若是姑娘劝服不了他,就放手吧。”

    “你们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柴广和轩辕婷目光相遇,纷纷垂下眼帘。柴广道:“此事知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这些日子,我也旁敲侧击了一下大家的意思,到时候随我们夫妻离开的许有七八人。具体离开的日子还未定下,我想寻了机会将轩辕婷送出山庄再议。”

    “如此也好。从冷阁主的言行来看,极不赞成此事。幽兰觉得,宜早不宜迟,时间拖得久了,许要生变。”

    柴广点头称是,其实这也是他的意思。离开的所有准备柴广一早就备好了,只等林六这边拿到了前往樱花岛的法子就携妻离开,没有原由地,他相信林六。

    “轩辕婷,你觉得我们今夜动身离开可好?”

    轩辕婷笑容灿烂,道:“我都听相公的。”

    一代帝王,放下一切,只为追求一份安宁的生活。为何李夜就不能,他所选择的是一条极难走的路。

    “若是你们今夜离开,恐怕我就不能相送二位了,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些。”

    轩辕婷道:“多谢林姑娘!我们告辞了!”

    林六送走柴广和轩辕婷,站在院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次晨,林六正在院中刺绣,却见李夜神色慌张地进入院,二话不说,将手中一封留书拍丢在锦上:“你一早就知道此事?”

    “夜庄主亲启”几字跃入眼帘,看那流畅的书法,是柴广所书。

    “是。你不愿放下,自有人愿意放下。难道你不希望轩辕婷幸福,能与喜欢的男子得享天伦么?”

    “他不是寻常人,他是亡国君王,你以为离开中原就是这么容易的么?”

    “只要你愿意设法保他们周全,他们就一定能够平安地离开。.轩辕婷和柴大哥已经决定放下一切,为什么你就不能尊重一回他们的选择,成全他们吧,让他们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派凉龙堂和流星阁的人暗中护佑他们的平安……”

    他喜欢她。

    可她,却背着他与他作对,还让他失去一个结盟伙伴。

    来时他是准备和她好好地争吵一场,看到她的供认不讳,竟没有半点的法子。“亡国之君,还能渴求平静的生活?”

    “只有能不与能,没有可不可以。”

    只要你能选择放下,便能放下。

    可李夜,放不下这里的一切。

    “李夜,放下吧,我们和他们一样归隐海外,抛却恩怨……”

    林六伸手,想要抚上他的面具,帮他摘下那张无情的面具,可李夜的手无情地推抛开她的手。

    “我不是柴广。你也不要妄想用同样的方法说服我。小六,我不希望再有下次,更不希望你擅作主张,将我身边的人弄得分崩离析,我可以替你瞒下这次,却不能永远替你说话。这是我最后一次护你,往后,你自求多福!”

    李夜转身往院门移去,身后传来林六的声音:“轩辕夜,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是最后一次?”

    要杀她?

    还是,在她尚未放弃他时,他便选择了放弃她。

    “几大长老已经吵成了一团,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凉、越联姻,军师的意思,要我迎娶冷阁主。这……也是柴广临走时的意思,冷阁主与柴广有着兄妹情义。为了大业,我必须这么做。”

    他,要迎娶冷星了!

    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中,为何她会觉得意外和难受。

    “如此……”她起身,缓缓地往他那边移去,“我……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能!”

    “我答应你,只要离开栖云山庄,我就远离中原,和柴广夫妇一样归隐海外小隅,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的威胁……”

    他怎么舍得她离开,更不愿她身赴险境。

    “你以为柴广夫妇就真能平安抵达南海?”

    “什么意思?”

    “自从嘉王、沈驸马被绑架之后,在栖云庄方圆五百里内,处处都有朝廷的细作、暗人、官差,稍不留神就会露出蛛丝马迹,离开中原、离开栖云庄绝非易事。”

    “朝廷已经知道你们的藏身之处在栖云庄?”

    “这个还不清楚。他们知晓是早晚的事,嘉王是在林城出的事,朝廷对这一带加派了守卫,要离林城得通过层层关隘,若想顺利到达南海怕是很难。”

    “轩辕婷是你妹妹,你不会真要看她身入险境吧?”

    “不是我愿意看到如此,而是你实在多事,明知危险,还蛊惑他们冒险。”

    “留在栖云庄难道就不危险吗?”

    “至少在这儿,不会有性命之虞。可现在,他们过得了眼下的关隘,还能平安过得下一道关隘么?弄不好,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是她错了?

    她只是想让他们去寻一片可以容身的净土,这也错了吗?

    林城一带已是危险重重,寸步难行。

    云之巅外,更是杀机重重。

    “李夜,派人护送他们吧……”

    “近来朝廷对栖云庄周围盯得很紧,我们自顾不暇,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柴广夫妇的安危。”

    “李夜!”任由林六怎么呼唤,他终是没有停下,往议事厅快速离去。

    林六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前凉、前越的人千算万算,还是算有遗漏,明明是一个极好的计策,却并没有朝他们预期的估算发展。

    “夏青!阿青!”林六高呼两声,夏青从屋子里出来,道:“姑娘有何吩咐?”

    “朝廷那边出了什么事?”

    夏青在林六身边坐下,有些事不知该不该说:“本来,绑架嘉王和沈驸马,是受人重金使然。不知怎的,此事传到了大燕朝堂,燕帝不信、诸位皇子也不信,现下燕帝震怒,扬言说要灭了凉龙堂和流星阁一干江湖乱贼,朝廷还发了悬赏令,谁若取得流星阁主人头,赏五千金;若取得夜庄主人头,赏八千金……姑娘,你说他们怎的就知晓凉龙堂是前凉后裔,又如何知晓流星阁便是前越人呢?”

    原来,是这样。

    李夜一干人以为他们知晓大燕的一切,而大燕却不知他们的存在。如此,他们也太低大燕了。殊不知,人家对他们的了解并在他们之下。

    “流星阁、凉龙堂内皆有大燕的细作。你们能派细作混入大燕朝堂,他们一样派了细作打入这里。如此看来,栖云庄早就曝露了,恐怕现在所有人都成为砧板上的肉——等人宰割罢了。”

    以前还有嘉王、沈驸马在手,他们不出手,是不想冒险丢了这二人的性命,如今他们都不在栖云庄,也该是燕帝反手相驳的时候。

    “姑娘是说,我们的山庄里有朝廷的细作。那姑娘可得告诉夜庄主,好让人早些防备。”

    “没用了。我一直以为他心里明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姑娘,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她也会死吗?

    她不想死,第一次怕死了,因为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

    林六坐回绣锦前,继续埋头绣锦。

    又十余日,她努力想让自己忘了时间,然,却听院门外人声喧哗,抬头望时,却见庄里的下人们正在张灯结彩。

    “要办喜事了?”

    夏青手捧着鲜果,在林六身旁驻足:“姑娘,是夜庄主和冷阁主的大喜日子。婚期就定在三日之后。”

    “自来,可少有在七月中浣办喜事的。”

    七月中浣,又称中元节、鬼节,这个时候办喜事,可是大凶之兆。

    夏青道:“这是军师特意令人占卜的,说是近来都没甚好日子,也只七月十八还算是个好日子。”

    夜,阑珊。

    静寂的山庄里处处悬挂着大红的灯笼,像夜风中轻摇慢晃,林六行走在曲径上,李夜结婚了,就连她最后想嫁的男人也娶了别人。没有心痛,只有莫名的失落。与她相伴的,或许就剩下肚子里的孩子。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肯定,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她和沈思危的孩子。

    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一生,却有他留下的孩子相伴,倒也不错,上苍待她还算恩厚。

    没有传来柴广夫妇被朝廷官兵捉住的消息,许是已经平安离开了林城一带,离了林城就离福州近了一步,只要离了北方,紧走急赶,在八月十二前定能赶到福州平安村。

    “林姑娘!”

    冷星今儿换下了大红色的衣袍,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衣衫,整个人也显得清爽了许多。

    林六寻着灯光望了过去,却见冷星与李夜站在不远处:“真巧!”

    明儿,就是他们完婚的大喜之日,即便就要结为夫妻了,二人还形影不离。

    冷星笑着:“听说我的嫁衣是姑娘亲手裁剪的,真得谢谢你!”

    “冷阁主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正说话,却听远处传来了惊呼声,林六寻声望去,但见天空飞射着带火的羽箭,落在屋顶,顿时化成一团烈焰,越来越旺,竟点燃房屋。

    李夜拉住一个过来的下人:“怎么回事?”

    下人气喘吁吁,道:“山下……山下有好多箭弩手,拿着沾了灯油的箭对天放箭。”

    朝天放矢,总有一部分箭会落到栖云庄里。抬头时,但见山庄周围都是带火的利箭,一支支如天际滑过的流星,一片片又似夏夜里的萤火虫,落在屋顶,立时就点燃一片,落在地上,地上就燃了起来,树林那边早已是一片通红,偌大的山庄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呼叫救火的,竞相呼救的……

    “救命啊!着火了!”

    “来人啊,谁能救我,谁能救救我……”

    冷星微愣了一会儿:“看来,还真是小窥了他们,这么快就查出我们的藏身之处。”

    “你们……一早就曝露了。当我进入地牢,道出冷阁主过往种种时,冷阁主怎么就未曾怀疑过,我是如何知晓你的过往。”

    冷星反问:“什么?那些难道不是李夜告诉你的吗?”

    原来,却是这般。

    林六苦笑一声。

    李夜反问:“我何时把你的事告诉她了?”

    “她……是怎么知晓的?”

    二人疑惑顿生,如果不是李夜将冷星的过往告诉林六,林六是如何知晓的。

    “燕帝收藏的秘密卷宗,上面详尽地记录前越、前凉相干人的讯息。冷阁主的、轩辕夜的……凉龙堂堂主修伯、军师……”

    “什么?”冷星只觉如冷水浇头,恍然醒悟,他们做了这么多,以为大燕朝廷不知道,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大燕的掌控之中。“林幽兰,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我以为,你们了解大燕,就如同大燕对你们的了解。因为我猜到了结局,所以才会劝李夜随我离开中原。”

    今夜,将分晓胜负。

    成王败寇,自来如斯。两国的前朝余孽,算上各地的细作、暗人不过区区数千人,又怎能与大燕的千万人抗衡,这是一场早已预见了结果的战争。

    “我该回小院了……”林六转身,尚未走几步,却被李夜拽住了手臂:“小六,留在我身边,此刻回去不安全。”

    林六随冷星和李夜来到议事大厅,屋顶上传来“当!当!”火箭落入琉璃瓦的声音,好在栖云庄内大多都是瓦片,若遇茅草屋早就化成一片火海,即便是砖瓦房屋,还是有许多的屋子着火了。妇孺们奔跑哭闹着,强壮的男子手捧盆桶,正全力救火。天上在飞箭,地上在救火,天上的火如何救得,这处灭了,那处着了,不过是忙东忙西,一阵乱忙活罢了。

    林六无法阻止,不过是等着这一日罢了。

    “报!”远处奔来一名暗卫,抱拳高呼:“启禀庄主,大燕官兵开始攻打山庄了,北边快守不住了!”

    “报!启禀堂主,我们的秘密地道里涌出大燕官兵!兄弟们快抵挡不住了!”

    耶律修扫罢议事厅,无云、冷星、林多皆在一侧,却不见了军师的影子。“军师去哪儿了?”

    此刻,众人方才忆起,好像今儿一早就不见了军师的影子。

    林多道:“军师昨儿感染风寒,难不成……还在屋里,我去唤他。”

    耶律修坐在中央,气定神闲,即便是到了此刻,他也不慌不乱,道:“不用了。栖云庄秘道外人不可能知晓,定是他背叛了我们!”

    拳头紧握,直捏得指骨咯咯作响。

    大燕人还真是厉害,他身边的军师居然也投靠了大燕朝廷,他们如何不败,是他们信错了人。

    冷星厉骂一声:“可恶!没想到功亏一篑,难怪我们的事儿大燕朝廷会知道,定是那狗贼出卖了我们。”

    耶律修道:“夜儿,带人守住西边,那是离开山庄最后的路,马上召集人手速速撤离千丈崖,必要的时候砍断索桥!”

    “义父……”

    “快去!这里有义父守着,马上带人从西边拆离。”

    他错了吗?不该抱着复国的梦想,而是应该带着前凉皇族后裔隐于山野,给他们平静安宁的生活。

    这一天,来得太快了,还以为自己能走得很远,没想到二十年光阴恍似一梦。

    各处涌来的妇孺纷纷汇集到了一起,背着包袱,抱着细软首饰的,李夜与无云、林多等人组织众人拆退到西边林子,兜兜转转,却见林中一半以上的树木已经着火,火光冲天,亮若白昼。

    “大家不要挤,也不要害怕,赶紧通过铁索桥,如果再晚就来不及了,不敢走的人,就退后,让敢走的先走!”

    到了此间,所有人都明白性命危在旦夕,只有拼力逃命,哪里想得了许多,涌上铁索桥,动作迟缓,李夜更是瞧着着急,使出内力,往返在悬崖两侧,抱这个、背那个,带着一干妇孺通过铁索桥。

    林六跟在冷星的身边,没有去挤小桥,只看见那铁索桥摇椅晃,稍不留神,便会从桥跌落下万丈深渊。

    “二夫人,你倒是快走啊!再不走就来及了。”

    丫头催促林多的小妾,那女人大着肚子,站在铁索桥边的巨石旁,怎么也不愿意过去,倒是林多的元配,随着人群,正小心翼翼地走在铁索桥上。

    林六的思绪停凝,眼下都是跌下桥的妇女、孩子的惊呼声,还有忙碌穿梭的无云、李夜的身影,就连林多也忙碌地照应着人群。

    沈思危与沈思远从北边悬崖攀上,进入山庄,便见处处是火。

    沈思危见人就问:“瞧见林姑娘没有?”

    然,对方总是惊慌的摇头。

    “瞧见林姑娘没有?”

    沈思危来不及再问,转身往林六居住过的小院奔去,那里早已经化成一片火海,就连昔日美丽的蔷薇花亮也点着,漂亮的花儿被烧焦。

    “幽兰!幽兰……”

    沈思远带着官兵在四处里寻觅:“反抗者就地处斩,顺降者放下武器!”如此的呼声在四处里响起,一声声如浪似潮,沈思危在一片片火海中寻觅着林六的身影。

    冷星凝望着曾经繁华一世的栖云山庄,数百年的山庄,今日毁于一旦,每一处庭院,每一座楼阁都有至少百年的历史,如今没了,他们前凉、前越的后裔也失去了最后的倚身之所。心痛滴血,明天便是她和心爱男子喜结良缘的日子,可今儿大燕朝廷的官兵就袭上来了。

    “林幽兰!”冷星看着一边一直平静的林六,她太平静了,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你真是一个不祥之人,是你给我们带来的劫难!”冷星手落在袖口处,那里藏着她的随身暗器,只需使出暗器顿时就能要了她的性命,未待出手,李夜从那边飞身而至:“快守不住了,砍铁索桥。小六,快撤到千丈崖去。”

    撤?

    又如何撤?

    对面的千丈崖,应是昔日困住嘉王和沈思危的地牢。

    冷星眺望着远方,看清了,那边过来的正是沈思危和嘉王:“夜狼,当日我便说过,那二人最留不得。今日,我便要绝了这后患!”

    冷星说罢,从袖里掏出飞镖,不待细想,用双指弹飞而发,林六瞪大双眼,惊呼一声:“小心!”

    沈思危和嘉王正要过来,突听到林六的声音,火光里瞧见了明晃晃的飞镖,如若不是林六的提醒,二人恐怕难以躲过。

    冷星连发数镖,都未伤及二人,回过头来,满是怒色:“林幽兰,你真是该死!”

    林六将眸光移向李夜,他的眼里也蓄满无尽的怨恨。

    他在怪她,为什么总是帮着他的敌人。

    林六心知不妙,转身就想逃跑,然,未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倏倏的飞镖声。

    此次,手握飞镖的不是冷星,是李夜,那九珠连发的飞镖绝招,无人能躲,林六心中一急,顾不得身边已着火的树枝,忍痛摘下一枝,快速击镖,总算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幽兰,幽兰……”

    “思危。”是他,他来了,他来寻她了。

    林六笑着,她快速地迎向思危,在她的那边看到了提着兵器而来的嘉王,还有一样身佩宝剑的思危。

    爱她的、她爱的,这一刻都出现了,如此,真好!

    “夜狼,你瞧清楚了,在她心里,真正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你!她必须得死!只有这样,你才能做回最初的夜狼!”冷星的手指动了一动,再弹一镖。

    身为一个杀手,最忌的就动心多情,冷星决定要除去林幽兰这个祸患。

    “幽兰,幽兰……小心!”

    他们都看到了那一枚借着火光飞来的飞镖。

    林六快速的奔跑着,听不见他们的话,只听到他们在唤自己的名。

    突然,背后一阵钻心的刺痛,她摇了摇身子,扑倒在地上。

    “幽兰!”

    为何不是沈思危拥住了她,却是嘉王的?林六灿然一笑,这一笑突然凝固。

    “幽兰!幽兰……”

    任嘉王如何呼喊,她终是合上了双眸。

    李夜挥剑砍断了铁索,看着缓缓倒下了林六,他的情绊处,他的动心处,难道就如冷星所说,唯有林六死了,他才能做回曾经的夜狼?

    为何,他的心会这般的痛,痛得刻骨,痛得惊魂。

    “小六……”李夜轻唤着她的名,冷星拽住他的手臂:“夜狼,快撤!”

    不知是冷星带走了他,还是他本就要离开,身子腾空而起,林六在他的眼里越来越小,直至淹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李夜刚刚着地,抬臂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击在冷星的脸颊:“为什么杀她?”

    “你我这样的人,就不该心存私情,这些东西只会阻挠你、我。”

    那,是他今生唯一动情动心的人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中镖,却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夜狼,忘了吧!若要复国报仇,就不容有儿女私情,林幽兰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林幽兰了!”

    她,死了吗?

    嘉王看着怀中的林六,满心的怜惜与痛楚。

    火光里,走来了两个江湖男子。

    “启禀王爷,这二位大侠自称是平安郡主的结义兄长。”

    唐二侠走近林六,蹲下身子,将手指放在林六的鼻翼处探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从里面倒出三粒药丸,塞入林六口中。

    石大侠握刀而至,问道:“二弟,三妹的伤势如何?”

    唐二侠道:“是绝命散,我只能替她续命,能不能解毒,还要带她回去才知。”

    石大侠长长地轻叹一声。

    唐二侠从嘉王手里接过林六,低头轻语:“三妹,三妹……”

    石大侠看到林六身后的那枚飞镖,手指一动,点穴止血,替她拔出飞镖。

    林六一阵巨痛,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到冲天火光里那两个熟悉的人儿,苍白的脸颊漾起了欣慰的笑容:“大哥、二哥……”

    “你中了绝命散,近日无性命之忧,若想保命,得随我离开中原了……”

    她一直是想离开中原的,只是这里有太多舍不下的人和事。

    嘉王听到此,厉声问道:“你要带她离开中原?”

    石大侠道:“嘉王爷,三妹中了绝命散,虽然我二弟这里有替她续命的药丸,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设法替她解毒。”

    沈思危缓缓走近,道:“请王爷尊重幽兰的选择!”

    嘉王不愿意她离开,离开了中原,也就离开了他的视线,而沈思危更明白,今日一别,恐怕就再难再见到她了。

    林六挥手,示意思危走得更近些,握住思危的手,那一夜的缠绵浮上心头,将他的手轻缓地放在自己的腹部:“思危,忘了我吧!我不寂寞,因为还有一个他。莫忘冰雪时,要念过往事!”

    她忍左背传来的痛,依在唐二侠的怀中,用极低的声音道:“二哥,带我离开吧!我不想死……”

    泪,夺眶而出。

    唐二侠站起身,将她横抱在怀里,林六的泪眼朦胧,看着身后的思危和嘉王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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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远候府。

    沈思危久久地站在院子里,又到中秋佳节,她的毒怎样了?她现在怎样了?

    从林六身上拔下的飞镖证实,她当时确实中了绝命散,这可是无解的剧毒,她还在人世吗?

    沈思远踏着清辉月色而至,在思危的身后驻足:“五弟自栖云庄归来后,一直闷闷不乐,你是怎了?”

    思危忘不了,与她分别时,她握住他的手,将手放在她的腹部,她说:“我不寂寞,因为还有一个他。莫忘冰雪时,要念过往事。”

    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他,那的肚子里有了他们的骨血吗?是的,一定是的!

    “幽兰她……有了我的骨肉。”

    “什么?”

    沈思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思危。

    “幽兰有了我的骨肉!她有了我的孩子。”

    沈思远握紧拳头,迎面就是一拳,重重地击在思危的脸颊,咆吼起来:“我看你是疯了!你怎么可那样待她,怎么可以让她怀着你的孩子离开,怎么可以一再地负他……”

    思危望着天上的明月,数日来的熬熬与思念,像不可控制的洪:“四哥,我该怎么办?她中了那样的毒,也许已经死了,也许……”

    “沈思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让一个深爱你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你居然在这里自怨自艾,难道你就不能放下一切去寻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就不怕留下一生的遗憾?”

    “可是,我若走了,公主怎么办?”

    “沈思危,你不爱公主,你心里有的从来都只有林幽兰,难道你就不能做一回对的事。言尽于此,你对不住她,我们沈家不能对不住林幽兰,我也不能对不住她。”

    这话的意思颇有些:你若不去找她,那我就去。

    沈思远抛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月色之中。

    他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他天天如此问自己。

    四哥沈思远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不能对不住她”。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次错过。

    回首百年,又有几人敢说:我的一生无憾!

    红尘沉浮,谁在权衡,谁在取舍,谁又一再地宽恕包容?

    思危久久地凝望着天上的明月,那轮月化成了初见林六时那张羞涩的脸庞。

    他,还要辜负她么?

    如果生命的尽头,他蓄满对她太多的愧疚,还如何宽恕自己。

    “幽兰,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了,我一定会找到我,无论天涯海角,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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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晨,新月公主的贴身侍女跌跌撞撞,花颜失色地进入望月阁。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怎了?”

    侍女跪在新月的膝下:“驸马……驸马离家出走,就留了一封信和一封和离书。”

    “什么?”

    燕京城外,沈思危骑在骏马上,回望晨光中的燕京城,他终于决定了为她放下一切,放弃驸马身份带来的荣崇,放手那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母亲大人敬上:孩儿思危近来辗转思忖,终于决定放弃一切浪迹江湖,我的心在江湖,情在江湖,实难留在母亲身边尽孝。孩儿不孝,二十多年来害母亲为儿思虑为难,今孩儿离家,望母保重。新月公主那儿,已留下《和离书》,他日公主或离开、或再嫁,万望母亲成全……

    沈思远双手负后,当沈忆祖读着思危的留书时,他眼前仿佛看到了思危和幽兰相拥的背影……

    她一定没死,一定不会有事的!

    思远怀揣着对他们最美的祝愿,一颗心都蓄满了甜蜜与轻松。有种爱,不是得到,是成全、是祝福,就像昔日林六在思危和新月婚礼上的真诚祝福!

    他站在府中最高处,晨曦里,仿佛看到五弟思危正与林幽兰相携结伴行走在如火如荼的樱花丛中……

    (正文完,后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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