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被囚深宫
炎逸烈不会没事找她,蓝萱想了想,径直走向炎逸烈,回头冲龙泽道,“皇上先回宫,我一会就回来帮您换药。.”
说罢,也不等龙泽回复,便领着炎逸烈往前后湖走去。
龙泽被蓝萱扔在一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便走。
那时候,他更觉得这世上,除了云锦,没有一个女子真心对他。
他一度想走出过去,重新活过,可是,越怕忽视,越怕失去,就越容易失落。
蓝萱,永远不是莫云锦。
她也不会如云锦一般,心中只有他!
龙泽摇了摇头,走在烈日下,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清冷。
——云锦......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云锦,我们何时才能重逢?
艳阳高照,蓝萱和炎逸烈走了一会儿后,便停在了荷花池畔的一棵柳树下。
蓝萱始终都不曾直视炎逸烈,她没有勇气面对此刻的炎逸烈,那曾经乌黑亮泽的长发不复存在了,她给他的不仅是皇位的远离,还有那一世的凄苦。
皇子一离宫,就已然失势,后来的日子了,炎逸辰不断上位,更无炎逸烈的立足之地。想再度回宫,已经是痴人说梦了。
不过,后来,他也不想再回宫了。倒不是看破红尘,而是深宫早已没有了留恋。
蓝萱不在了,那凄冷的皇宫和牢笼无异。
蓝萱一直等着炎逸烈先开口,可是,他目视前方的湖面,目光平和而宁静。
蓝萱不忍打扰,便随他一起静静的欣赏起夏日荷花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太阳不再那么夺目了,风也有了丝丝凉意,炎逸烈才道,“萱儿真是变了好多。”
一如既往,他还是叫她“萱儿”。
只是这一声称呼,蓝萱觉得已经是好遥远的事了。
她淡淡一笑,“皇兄不也如此吗?以前可从没见你如此静过!”
“是啊,以前我们都说静不下来的人,却不想,现在,比谁都静。”炎逸烈疏离一笑,语气中透着股莫名悲凉,“父皇病了,你去看他了吗?”
蓝萱歉意的低眸,“还没来得及去......”
“还是去看看吧,父皇以前最疼你的,回来就看看他去......”
“嗯,我知道了,皇兄。”蓝萱乖巧的点点头,又问,“皇兄,有件事我想冒昧的问你,为何要出家?父皇并没有说不让你回宫,你何苦这么着急,不等等呢?”
炎逸烈望着远方的目光一暗,苦涩的笑了,“现在朝中早已不是父皇说了算了,而且很多事都由不得我......”
“你是说二皇兄逼你出家?”
炎逸烈没有回答,只是话锋一转,道,“如果还不想景帝死,你们就立即离开玄浪,越快越好。”
“为什么?”
炎逸烈不语,蓝萱狐疑道,“莫非二皇兄想杀他?他敢,这么多盟友在......”
“他就是要趁人多。”
“皇兄,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告诉我!”
“我能知道什么,我不过是个远离皇宫的和尚,只是,对他的了解,你应该比我多。”
蓝萱越发不安了,“是他让你回宫的?为什么?”
炎逸烈摇摇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与其这样提心吊胆,我倒希望一切来得更快些。我这半生,风光过,也落魄过,早已看透人情冷暖,对这浊世也没有什么留恋了......”
“皇兄!”蓝萱大惊,这分别有诀别的意味。
“若说遗憾,一是你,二是红绡......”炎逸烈至始至终都语气平淡,仿佛那些荣辱的过去与自己无关,“若不是我,你们或许都无须远嫁他国,嫁给臣子,安安乐乐,这才是你们该有的一生......”
蓝萱抬头道,“可是,人生之路,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如今,一切尘埃落地,我们且当走好自己的路,不要计较过往,否则,真的很难走下去。”
“你呢,想回来吗,其实只要你想......”
“不想。.”蓝萱抬眸道,“皇兄,我一点都不想回来,玄浪不是我想要生活的国度。”
炎逸烈笑,“看来他要白忙活一场了。”
蓝萱没有追问是谁,他们其实早已是心照不宣。
那日,炎逸烈还讲了许多话,不过有些是禅语,蓝萱没有听懂。只是站在他身边,就觉得有股悲凉感油然而生。
她不知道是由于自己的愧疚,还是炎逸烈的那股消极之气,反正整场谈话,都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死气。
“根本不需要愧疚,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像我这样的人,即使当了皇上,也会民不聊生。这就是命,我们谁也逃不掉!”
炎逸烈的话始终盘旋在耳侧,可是,他的人,已然消失在河岸边。
命?蓝萱不信命,可是,却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毕竟天意难违,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个人之力真的微不足道。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身后传来炎逸辰质问的语气。
蓝萱没有理会他,扭头便走。
炎逸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蓝萱,你听朕说,昨夜朕喝醉了,朕......”
朕?蓝萱不由得一笑,才登基一日,他这称谓倒用的挺顺口。
为求脱身,蓝萱冷冷回应,“我不管你有没有喝醉,如今我是有丈夫的人,请你自重!”
“他算什么东西,你的丈夫只能是朕!”
蓝萱气急,“当初是你让我和亲的,现在死缠着不放又是为何,你难道就见不得别人一点好吗?”
“好?以公主之躯嫁过去,仅仅只是个美人,这就叫好?”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再者,美人怎么了,北延的后宫都是美人,没有等级之分。”
“哼,那叫不成体统。你来朕的后宫,朕让你做六宫之主,让你......”
“抱歉,皇上,蓝萱福薄,也没有那个野心。”
“你有的!”炎逸辰一下就戳破蓝萱的谎言,“昔日太子之位是你助朕夺的,今日朕登基,你应当与朕共览山河才是。”
“多谢皇兄美意,不过皇妹只想与景帝共览山河!”蓝萱故意说明兄妹关系,果不其然,炎逸辰的脸色愈加难看。
“他日我们不也是兄妹吗,那时你不是说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吗,为何今日却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朕当真怀疑你以前说喜欢朕的话,是不是在骗朕?!”
“以前......”蓝萱沉吟片刻,“你就当是我年少无知吧,如今,妹妹已嫁给景帝,定当全力促进两国友好......”
“友好,谁说要和北延友好?”炎逸辰冷笑,“蓝萱,景帝就是个窝囊废,昔日他没有能力保护你,今日也一样,你要看清楚形势,不要再像以前那般傻乎乎......”
一说龙泽坏话,蓝萱就忍不住发火,“他有没有能力,不是你来评判的。就算他一无是处,只要我喜欢他,他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什么,你喜欢他?”炎逸辰气白了脸,“朕和你说的话都忘了吗,他是杀害你瑜瑶皇姐的凶手,他滥杀无辜,让玄浪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
“你不要把什么都推给他,让玄浪百姓水深火热的是你,如果当初不是你积极应战,父皇是不同意和北延动武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的私心罢了。还有,我问过龙泽了,杀瑜瑶皇姐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哼,他的话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他可是父皇和皇兄为我挑的好夫婿,我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那好,今日朕和父皇都要你回玄浪,你就给朕留来,不许走!”
“我为什么只能围绕你而活?这次,我绝不会留下来,明日我就要回国!”
“回国?你的国是玄浪!”
蓝萱冷冷的反驳,“那是以前,现在是北延。”
“好啊,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北延,朕看你是想叛国了。”
“我都是嫁出去的公主了,就算真要叛国,也与玄浪没有半点关系。皇兄,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你予取予求的蓝萱了,你也别想操控我一辈子!”
蓝萱的忤逆和以前的痴缠反差太大,炎逸辰完全接受不了她的造次,气恼道,“不管你怎么说,这次回来,就别想离开。否则,朕让龙泽,有来无回!”
“你敢伤他,我就和你势不两立!”蓝萱怒不可遏的指着炎逸辰,“我想留下的时候,是你告诉我,玄浪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如今,我已经有了新生活,你却又要我回头,你当我什么了,任你摆布的傀儡?”
炎逸辰看着蓝萱冷漠的脸,忽然胸口一堵,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没错,昔日,她有意于他的时候,是他为了太子之位,将她远嫁北延。
也是他为了自己的私仇,不惜暗赠短剑,让她行刺。
......
一切一切,只要是他交代的,她都做了。不管结果如何,他的话,她是听了的。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开口,她就会听。他说让她做皇后,她就要欢天喜地的接受。
可是,如今,他才知道,他错了。
他不该冒险让蓝萱再一次回到龙泽身边,到头来,不但没杀成龙泽,还赔进去一个蓝萱。
“若无它事,蓝萱就此告退。”蓝萱福了福身。
“不许走!”
蓝萱甩开他的手,“我要走便走,你奈我何?”
“朕说让你留下,你就得留下,没有人可以违抗朕的命令!”炎逸辰不由分说的动手钳住蓝萱的肩,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挡下。
龙泽——
蓝萱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难道他一直都在,还是......
只见龙泽将蓝萱揽到身后,一个扫掌打在炎逸辰的肩头,然而,他也没有占到便宜,炎逸辰回掌之时,也毫不客气的打伤他带伤的手臂。
一个击掌,两人皆倒退几步。
龙泽手臂伤口震裂,疼得紧蹙眉头,蓝萱担忧的跑上前,拦下还欲再打的炎逸辰,“龙泽受了伤,你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见蓝萱护着龙泽,炎逸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趁人之危?他昨日不也趁朕喝醉酒打了朕?”
“那是你借酒发疯!”蓝萱气恼的反驳,然而,话音刚落,就被龙泽一把拽到身后。
“龙泽......”蓝萱不安的唤着。
然而,龙泽却好似没有听见般,他手握青阳剑,却有殷红的血顺着剑鞘流了下来。
昨夜包扎好的伤口,今天彻底白费,龙泽紧抿着嘴,眉头深锁的看着炎逸辰。
忽而,“叮”的一声,龙泽的青阳剑已然出鞘,剑尖直指炎逸辰,“出剑吧,你我恩怨今日一并解决了!”
炎逸辰把玩着手中的剑穗,“一对一,江湖规矩?”
“不错,就我和你之间,不关江山,不关百姓,生死各安天命!”龙泽紧紧的握着青阳剑,四年来的恩恩怨怨,他一刻都不想忍了,他要杀了他,就算是死,也要拖炎逸辰垫底。
炎逸辰的目光如炬,似要应战,蓝萱惶恐不已,“皇兄,你忘了盟约了吗,岂可对盟友来使动武?”
炎逸辰冷冷的瞥了蓝萱一眼,她越是焦急,他越是怒火中烧,“若我想杀人,又何惧区区一纸盟约?不过,今日我不想杀人。”
说罢,炎逸辰转身便走,龙泽不甘,想要截住他,却听他道,“别想跟我打,在玄浪,你讨不到半点便宜。还有,你我都是一国之君,不挥军边界、战死沙场,又岂可了结你我之间的恩怨?龙泽,等着回去接战书吧!”
龙泽闻言,止住了脚步,原来,炎逸辰的目的不在他,而是整个北延。
“皇兄,你一登基就想宣战,就不怕民怨四起吗?”
炎逸辰并未回头,只是招了招手,“多谢皇妹关心,不过你不要忘了,朕就是在民怨声中,一步步走到现在!”
蓝萱心头如遭锤击,竟莫名升起惧意。
“这就是你曾经爱过的男人?”
不知何时,龙泽已然收起剑,眉目间没有刚才的戾气,却多了几分愁死。
蓝萱不语,龙泽又问,“又或者朕说错了,该是那个和尚?”
“皇上,你来了多久?”蓝萱突然抬头,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龙泽回得也坦然,“朕一直就没走......不过,朕对你们谈话的内容丝毫没有兴趣,只是坐在前面的凉亭里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替朕换药!”龙泽大大咧咧的抬起手臂,语气颇不耐烦。
蓝萱第一反应是气得瞪他,可是随即又笑了,没头没脑的说了句,“龙泽,你要永远这样就好了......”
龙泽低眸看着她,心里越发惆怅了,炎逸辰的话言犹在耳。那些,也一直是龙泽的初衷,可如今,当他身边站在的是玄浪公主的时候,他不得不考虑她的感受。
两国交战,龙泽和炎逸辰的恩怨战场上见分晓,可是,剩下的人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皇上,炎逸辰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丈夫,我希望,玄浪和北延能成为友谊之邦,彼此之间永远不要有战争和杀戮。皇上,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希望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不再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蓝萱当着龙泽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龙泽内心一直都无法平静,他不是没想过太平治国,也不是没想过安守简单的幸福......可是,他始终无法做到遗忘。
“蓝萱,朕不能骗你,这一仗,朕想打,非打不可!”
说完这话,龙泽别过头去,不看蓝萱失落的眼。
她哪里明白男人的心思,江山之于帝王,不是靠守,而是打!
只有不断扩大疆土,才可让架于江山之上的皇位更稳更牢固。
而这一切,纵然龙泽不想要,却也不得不极力去守护!
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责任,身为北延唯一皇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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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上宫中还有盛宴,所以即使龙泽失血脸色惨白,他也不得好好休息。
蓝萱帮他再次包扎,一次一次的嘱咐不可动武,不可出力,直到龙泽笑她老姑婆,她才愤愤的住嘴。
来玄浪时间不长,却天天设宴,蓝萱对于这样的应酬不胜其烦。可是,又不好搞特殊化,擅自离场,只得老实的陪在龙泽身边,语笑嫣然。
帝王之间就是如此,特别是在这样群雄聚集的诚。纵然炎逸辰和龙泽私下如何的痛恨对方,在酒桌上,大家依旧笑着称兄道弟。
蓝萱看着他们举杯欢笑,时常想,若他们真这般亲密该有多好。
今夜盛宴上,陪坐在炎逸辰身边的依旧是宁湘。已为皇贵妃的她,打扮再不复当初的简约,一切极尽奢华,却也相当精致,一点都不觉得俗气。
她就如同黑夜里的明星,让在座的女子都成为陪衬,蓝萱一袭湖色长裙,素雅简约,虽在这灯红酒绿间很是清新,但终究不符宫妃打扮,也难怪各地来使皆称她为“公主”,而非“美人”。
宁湘终究还是没能当上皇后,虚设后位一事,蓝萱不解其中意。但她固执的以为,自己再也不是当初傻乎乎的小丫头了,绝不会相信炎逸辰的话,更不会傻到认为这后位当真是为她而留。
她的二哥,她清楚。
这后位,恐怕是要留给更有价值之人!
晚宴过后,蓝萱依礼向炎逸辰请了辞,说翌日将与龙泽返回北延。
炎逸辰稍作挽留未果,却也没有如白日般强求,只连叹兄妹重逢时日太短。
玄浪的这趟观礼终于结束了,翌日各国来使便都要陆续回国了。
因酒宴上喝了点酒,这夜蓝萱睡得特别沉,一夜无梦。本想第二日向父皇告别,却不想,一切来得太突然。
璐儿在门外用力的拍打着房门,“公主、公主,出大事了!”
迷迷糊糊的蓝萱猛然清醒,只听外面有人大喊,“将亦安宫给我围起来,一个人都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