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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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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不该冒险!」翁归靡将那条细牛皮马鞭还给她,严厉地说。.

    他语气很凶,眼神却亲切而温柔,解忧将马鞭插回腰间,笑意盎然。「我没有冒险,而且我好高兴你回来了。」

    「我也很高兴。」面对如此美丽明亮的笑容,和热情的欢迎,翁归靡纵使有再多的怒气,也无法发作。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转过眼,看着在草地上嬉戏的赤色马。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马儿,解忧心虚地说:「对不起,没经许可,我擅自骑了你的宝马。」

    翁归靡猛地转过头来瞪她。「我不在乎马,我担心的是你!套野马是很危险的事情,连鞍垫都没上,公主竟然骑裸马追野马!」

    解忧很开心他如此关心她,但不满他小看她的骑术,便自豪地说:「裸马又如何?我最初骑马时根本也没鞍垫,何况这匹马受过很好的训练,我能驾驭它!」

    看着她透亮的眼珠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翁归靡因目睹她冒险而产生的怒气,全化作滚滚热浪袭来。

    他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感到那股热浪,正混合着这些天越来越折磨着他的情感潮水,猛烈地冲撞着他理智的闸口。

    他想念她,想念这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女人,想念这个出生在王侯世家、容貌美丽,且气质高贵的大汉公主!

    他想不出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在他代替堂兄与她行礼,陪伴在她身边充当她的译者和保护者时,他认为他是在为他的王尽忠;在他向她提出忠告,帮助她认识草原生活时,他认为他是在为国尽职;在他为她创造尽可能舒适方便的生活,力求让她快乐时,他认为他是在替他的族人,寻求与大国和平相处之道。

    然而,当他远离她,到群山莽林中狩猎时,他的心,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

    躺在耀眼的星光下,他想念她灿亮的眼睛;看到晶莹剔透的晨露,他想起沾在她唇瓣上的泪滴;面对斑斓的朝阳,他眼前出现她充满活力的娇容;而那净纵作响的泉水,在他耳里,幻化成她一串串清脆甜美的笑声……

    他想她,想得心痛,想得心神慌乱,想得恨不得把所有的猎物一下子全打光,如此,他便可立刻赶回去见她,时时陪伴着她。.

    可是,见到她又怎样?

    在疯狂的思念中,翁归靡无数次问自己:我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她吗?

    答案是那么的明显——他不能!

    伴随着这个答案,从未有过的痛楚,夹着无从释放的怒气穿透了他的胸膛。

    意识到这份突如其来的痛苦意味着什么时,一切都太迟了;它就像一根带毒的针忽然扎入心底,就算拔除,毒素也已蔓延至全身。

    「我真的能驾驭赤色马,你不要生气。」见他久久不语,解忧再次向他保证。

    「我没有生气。」克制住充斥内心的复杂情绪,翁归靡望着她明澈如泉的眼眸,感到自己的心,早已迷失在那汪清泉里,再难寻回。

    听他否认生气,解忧立刻兴奋地追问:「你捉住那匹野马了吗?」

    「是的。但我只是勒紧了公主套在它脖子上的皮鞭,让它收敛脾气。」

    看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口气一转,再次强调:「野马脾气暴躁,一踢足以致命,公主以后不能再像这样冒险!」

    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她,解忧心头漾起甜蜜的暖意,立即痛快地答应。「好,我保证以后尽量不再冒险,发现危险时,也会跑得远远的。」

    「只怕那时就太迟了。」翁归靡忧虑难消地看她。「公主不怕身处险境吗?」

    「不怕,还在娘胎里,我已身处险境了。」她略带苦涩地笑着回答。

    由她的神情和话语,翁归靡想起她的身世,不由得感到同情。「在长安时,我曾听说过三十多年前大汉皇室发生的事,公主能平安长大,也算不易。」

    「的确如此,若非先皇陛下开恩,我恐怕无法出生在这个世上。」解忧坦然相告。「先祖父为七王之一,当初七王之乱平定时,家父仅十岁出头;先帝因不忍绝我高先祖楚元王宗祀,因而留下家父,而后才有了我。」

    见她并不忌讳谈论有罪的先人,翁归靡很吃惊,同时也没想到,作为受制多年的罪臣后代,她仍对汉皇怀有如此深厚的感恩之心。

    像她这样心胸开阔、是非分明的女人,他从没见过。

    「公主是因为对汉皇的感恩之心,才愿意来乌孙和亲吗?」翁归靡问。

    「是的。」想起心中的抱负,解忧挺直身躯,豪迈地说:「我的确是怀着感恩的心,遵从吾皇圣旨出嫁乌孙;但我这么做,也是为我的家族和我自己。我要让世人看到,楚王府不乏忠君报国的赤血儿女!要让天下人知晓,我汉家女儿不是只会吟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的伤心曲,我们也能唱天下旷土兮莫为乡,愿做鲲鹏兮游四方的壮歌!」

    说话间,她仰起脸,眺望那一望无际的蓝天,仿佛正将她的誓言,传送给她已安居天国的祖先。

    听着她的慷慨陈词、凝望着她美丽的容颜,翁归靡的心跳失去了控制。

    她吃立在他面前,丰腴健美、英姿焕发,眉宇间充满英雄气概。

    在她身后,是绵延无尽的荒野;在她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阳光在她白晰的双颊染上动人的红晕,秋风吹拂着她乌黑的秀发、舞动着她宽大的裙衫,她像红柳一样傲然挺立,像云杉一般妍丽刚强。

    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被她坚定的眸光、热情的笑容吸引,并看出她与忧郁感伤的前任细君公主不同;此刻,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她的独特与非凡,不由感慨地道:「同为公主,缘何如此不同?」

    听到他的喟叹,解忧转过脸看向他,了然一笑。「你在说我和我堂姊吗?我们当然不一样。虽然身世相同,但细君出生后就被太后收养,自小长在皇宫,是精致秀雅的美玉;我则由乳母抚养,长在乡下,是野山坡上的绒球花。」

    她的比喻令他莞尔。「什么是绒球花?」

    「你连那个都不知道?」解忧皱皱鼻子。「就是那种全身带刺、四季青绿,不怕风吹雨打,长在屋角院边的杂花。」

    翁归靡笑得更开怀了。「公主果真是带刺的绒球花。」

    听出他在隐喻她的脾气,解忧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这人从小就这样,不懂什么规矩,失礼处,你别在意。」

    「我不会在意,公主这样的个性挺好的,我很喜欢。」

    被人称赞总是令人愉悦,何况翁归靡在她心中,已是不可或缺的朋友,因此听到他的话,解忧兴奋得双颊通红,冲动地说:「我也喜欢你的性格。」

    「是吗?」他有趣地问她:「那是什么样的性格?」

    「你吗?」解忧掰着指头,一口气说:「聪明、勇敢、忠诚、体贴、细心;能跳舞、会角斗;耐心好、力气大;少年老成……呃,指头不够用了……」

    解忧发出遗憾的叹息,翁归靡则以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以她罗列出来的优点来看,他几乎是个完人;她这么看重他,难道……难道她对他,也像他对她那样,有了不一般的情感?

    希望混合着不安在心头油然而生,翁归靡心潮澎湃地问:「公主真的认为我有那么好吗?」

    「是的。」解忧爽朗一笑。「我还可以说出更多,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个大汉公主确实不一样!

    翁归靡在心里感叹,她不仅与细君公主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也与其他女人大不相同;而她的每一点「不同」,都深深打动了他。

    崇敬、爱慕、怜惜,强烈的情感,在他胸口聚集成滚烫的河水,流淌自他深情的眸子中,倾注在她无瑕的面庞上。

    解忧被他灼热的目光注视得很不自在。

    过去从来没有男人这样看她,她也不曾如此羞涩过;她别开脸,看着树下吃草的两匹马说:「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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