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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午门行刑

    如心冷漠厌恶的目光深深刺痛了皇贵妃的心,她望着这样的如心,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刚刚不是说有事要说吗?”如心不客气的追问。

    “没有了!”皇贵妃敛起柔弱神情,擦去眼角的泪,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本宫又何须耿耿于怀?你我之间的那点点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心以为她说的血缘关系是侄女和小姨的关系,很不屑的别过脸,“我母妃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有你这样的姐妹!”

    “彼此彼此!”皇贵妃站起身,厌恶的拂了拂身上的灰尘,“你就这么安分的呆着吧,再敢鼓动他人劫狱,死的可不只你一个!”

    “鼓动他人劫狱?呵,贵妃娘娘,您太高估我了!”如心苦笑,“你终于满意了吧,我要死了,皇上也活不长,我们都死了,你一个人就长命百岁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活得多好!”

    “要想看本宫的笑话,你先得把命留着!”皇贵妃讥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沫姨!”如心冲口喊了一声,她后背一僵,冷着脸回头问,“有什么遗言尽管说!”

    “我只是想问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后悔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当日在夕云宫,你是不是就不会伤害母妃?”

    “突然说这干什么,难道你死到临头了,还想说教?你省省吧,你的话不会在我心里留在任何痕迹,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后悔!我可以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可以活得尊贵无比,我为什么要后悔?”皇贵妃字字铿锵,又望着如心道,“你这辈子,要怨就怨你的父母吧,因为他们都不曾真正爱过你!”

    如心冷笑,已不想和她争吵。挑拨离间的戏码,她实在是见得太多,父皇和母妃人都死了,她有何苦这样说呢?

    见如心不理她,皇贵妃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转身走出牢房。临走时,不忘吩咐狱卒好生看管。

    狱卒恭敬的应声,皇贵妃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死牢。每一步都如踩在针尖上一样,从来没有这么感觉,些许欢愉无尽痛楚。她知道,走出这里,今生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阴阳两隔、永不相逢。

    没想到,和女儿的重逢是会这样,来不及相拥分享喜悦,就要彻底永别了。.

    是该庆幸吗,此生还能见她一面?

    今夜的星好少好少,路上黑漆漆的,皇贵妃心不在焉险些摔在地上。徐嬷嬷连忙搀扶着她,关切道,“娘娘,您这是怎么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竟见皇贵妃的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徐嬷嬷服侍皇贵妃多年,在她的心底,贵妃娘娘坚韧刚强,即使和皇上吵架也未见落泪,今天这是怎么呢,竟两度落泪?

    从死牢出来,皇贵妃忍着没看如心一眼,她不敢看,怕面对的依旧是那厌恶警惕的目光。她不希望,她和女儿之间只剩下这些。

    所有的坚强冷静都在死牢消耗殆尽,现在,她觉得自己都无法呼吸了,胸闷得让她一个劲的落泪。她无法理会徐嬷嬷的惊慌失措,跌坐在地上,如少时宫长华让她嫁给桓仁帝一样,绝望又无助的在夜里痛哭。

    没有人会同情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从失去女儿的那一刻起,吟夕就在她心里的刺,她不顾一切的要拔掉,哪怕亲手杀了她也在所不惜。

    她恨,哪怕今时今日也恨。恨吟夕、恨桓仁帝,更恨宫长华。他们三个人的爱恨,却生生将她卷了进去,她不爱桓仁帝,却被迫嫁他。他们,包括她的姐姐,从来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明知道她喜欢的人去谁,却偏偏将她嫁出去,而是代嫁!

    从桓仁帝到铭西帝,从前朝到今朝,她吟沫,至始至终不过是个替人承欢受罪的可怜虫爸了,她是替代品,她可以倔强的说无所谓,只要风光无限、只有能在宫长华身边,就什么都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如果真是,为什么心会痛得无法呼吸。如果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痛恨宫长华。

    是,她恨他!

    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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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牢或许是人比较多的缘故,比起长秋宫,不那么恐怖。可是,这里又不同于一般的牢房,这里根本就听不见喊冤声。也是,能被打入死牢的,喊冤也没有用。

    大家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死期不同罢了。

    今天早上就死了一个,而如心现在就睡着他的位置,不知道明天这地方又换作谁?

    皇贵妃走后,如心毫无睡意,不明白她大半夜上演的那一出算什么?只是她看自己的目光,就像看宫依依一样慈爱。

    慈爱,她居然用了这个词,吟沫,残杀亲姐,也配?

    是不是每个将死的人都这样,心里没有惧意,只剩下对往事的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伤心的,都一一在眼前划过。

    如心呆呆的盯着屋顶,那儿正上演着她的童年、少年、成年。每一个过程,似乎都有宫玄宸的陪伴,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个最爱的男人,从开始到最后,都一直在身边。

    他是她的青梅竹马,世上最亲近的人,莫过于此。

    她看见小小的安华公主任性的拉着宸哥哥的手,不许他去学堂,要他陪她采花扑蝶,多么可笑、多么幼稚,宸哥哥一脸无奈的笑,拿她也没有办法。

    她看见月老庙里,宫玄凌捂着头从人群中走来,玉树临风,翩翩少年。时光一转,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在许愿石的见证下,对着天地叩首,相约白首。她垂眸,笑得羞涩。他亲吻她的额头,眉宇柔情。

    她还看见,旭仁宫内,身材颀长的宫玄宸搂着她说,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他在长秋宫里叹息,如果有下辈子定要娶如心为妻,哪一世有如心,哪一世就有宫玄宸。那时候,她佯装无所谓,其实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心潮澎湃,一次次祈求下辈子,还有下辈子,她一定一定要嫁宫玄宸为妻,尽管今生情爱跌宕坎坷,她都无怨无悔。

    ......

    往事如烟,一闪即逝。

    那些过去的事,就算三天三夜也想不完,何况也就区区半晚。如心才闭眼想回到过去,就有刺眼的阳光从亮瓦透了进来。

    天亮了,她心底一片凄然。

    牢房里开始有了异动,似乎每个天亮就意味着死亡。有沙沙的脚步声走来,囚犯们惊恐的退后,发出叮叮当当的脚链声。

    如心喟然,或许早死早超生是对的。今日死了,也就不会再受折磨,更不会像其余那些人一样,每日活在惊恐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如心坐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又用手指胡乱的抓了两下头发,让它看起来不至于太乱。

    稍作收拾后,也还算妥当,除了衣服上沾了脏兮兮的墨汁外。

    狱卒来提人的时候,如心已经准备好了,对她这样的弱女子,不需要手铐,一幅脚铐就够让她受的。

    “出来吧!”狱卒冷声说着,如心跨步走了出去,跟在前面狱卒的后面,一路走向刑场。

    前后都有人看押,如心只能乖乖地走在中间,拖着重重地脚链走着,脚踝的伤口真没痊愈的日子,又一次磨出了血。宫玄宸费心帮她包扎的伤口,终是徒劳。

    脚链咣当作响,如心就这么一步步走出阴暗的牢房,走向耀眼的外面,走向生命的尽头。

    午门问斩,从死牢到午门还有一段距离,如心就拖着脚链一步步走,这样熬下去,到了午门,她的命也就差不多了。还不用行刑,她自己不是失血而死,就是累死。

    这么段距离走过去,也正好午时三刻了。瞧,一切安排得多么妥当。

    走的算是小路,没遇见什么宫女,毕竟是拉出去砍头,太多人看见也不好。

    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如心脚都麻木了,两眼发花之际,那要命的午门终于到了。

    明明是正午阳光,可是,照在午门的空地上,格外冷冽,丝毫感觉不到温度。

    或许,这就是冬季,即使大晴出太阳,也好是阴冷。

    “罪妇如心带到!”

    侍卫将如心压到刑场上,一路没绑,这会儿又五花大绑起来,最后强行让她跪下。

    或许,这刻绑她,不是怕她跑,而是怕呆会乱动,一刀没砍断脖子上要命,砍断身子吧!

    阳光虽然不暖和,可是在干燥的冬季很是刺眼,如心偷偷地抬头,这才发现,刺眼的不仅仅有阳光,还有侩子手中那明晃晃的大刀。

    此刻,它被擦得贼亮贼亮,如心陡然心生惧意,一辈子,一把刀下,也就玩完了。

    刀刃锋利,耀得她眼疼,别过头去,赫然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宫玄宸。

    呵,世事轮回,终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认命了、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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