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竟然是他
鸳鸯随林知府一同前往北阳村验尸，沐紫凝也没有闲着。.绵雨暂息，沐紫凝便叫上一个衙差带路，与绫罗一齐去找当初那个目睹少年被掳的村民。
从衙门出来，沐紫凝一行三人一路往南，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南溪村。刚进村子，沐紫凝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虽然被潮湿的空气稀释，却还是轻易就被辨了出来，正是焚香燃烛的味道。
经北阳村一行后，沐紫凝不由得将香烛气味与丧殡之事联系在了一起。莫非，这南溪村也有人离世？沐紫凝径自想着，心不由得一沉，脚步跟着加快。
果然，往前没走多远，就听见有嘤嘤哭声从路旁一小院内传来。院墙四周各立着一根细竹竿，竿顶灵幡在风中不停飘动，似在对离世之人作最后的告别。小院门楣上挂着白布，门边立着彩纸扎成的花圈，上有挽联曰：躬耕一生，两袖清风，桃园杏坛不言悔；授业一生，呕心沥血，育来桑梓苗成栋。
“是一位教书先生？”沐紫凝看完后猜测道，绫罗赞同的点头，复又抬头看天，只见乌云再聚，看来很快会有一场雨。
“还有多远？”绫罗问随行的衙役，后者闻言抬手指了指烟雨蒙蒙的远处。
“就在前面，快到了。”
“那边应该已经出了村子了吧！”绫罗皱眉，似是在嫌路远。沐紫凝见状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怎么？累了？”
“要下雨了。”绫罗说出自己的顾虑，沐紫凝闻言看天，果见乌云涌动。
“嗯，那就快些走吧。”沐紫凝说罢，并未在意下雨一事继续往前走去。然而就在扭头的一瞬间，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沐紫凝一时好奇，定睛望去，只见远处的田埂上站着个人。只是距离太远，再加上雾气弥漫，以至于她无法看清。
“绫罗，你看。”猛然驻足，沐紫凝指向远处的田梗。“这阴雨天，那人在干嘛？”
经沐紫凝一问，绫罗这才注意到那个人影，却并未在意，心想或许只是耕作的村民，时值春季，正是春耕的好时节，田地里有人也不足为奇。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绫罗抬头又望了眼那个人，只见他还是站在原地，竟无半点动作。这下，绫罗起疑了。
“小姐，你等会儿，我过去看看。”绫罗说着就朝那人走去，很快就惊动了对方。见有人朝自己走来，那人当即转身而逃。做贼心虚？绫罗心里想着，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沐紫凝见对方想跑，也跟着追了过去。.
前者竭力逃走，后者穷追不舍，追者愈急，逃者愈疾。不过绫罗轻功了得，一跃便是丈余，很快就追了上去。随着距离的拉近，绫罗这才看清那是两个人而非一人。因为其中一人身形壮硕将另一人完全挡住了，这才没有看到。
“还想跑！”待距离拉近约丈时，绫罗一声冷哼，迅速抽下腰间的荆罗长鞭用力甩出，灵活的鞭子如一条灵蛇飞快窜出，最后准确束住了前面那人的双脚。绫罗双手握鞭用力一扯，接着传来“哎哟”一声，那身形壮硕者随之滚进了旁边的田地。田里长满了鲜嫩的青草，所以那人一身并未沾多少泥土，却也是狼狈之极。
“你想干什么？”见同伴被擒，跑在前面的男人很快折返回来，并跳进田里挡在了同伴身前。绫罗看清来人，脸上浮起几分惊愕。就在此时，沐紫凝和衙差也追了上来，见到面前的两人，表情与绫罗如出一辙。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沐紫凝和莫扬异口同声，语气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昨日客栈一别，两人都以为萍水相逢今生不会再相见，却不料仅过一日，便又在这儿不期而遇。是缘分所至，还是冤家路窄？
想想昨日初见，他险些命丧马蹄，今日再遇，又搞得这般狼狈，如此看来，肯定是后者了。莫扬心下想着，摆出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儿追我们好玩呀？”爬上田梗，然后费力将大宝拉上去，莫扬的语气充满了敌意。
“你若不跑，我自然就不会追了。”被莫扬的语气激怒，沐紫凝也垮下脸来，已到嘴边的“你怎么在这儿”也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你不追我能跑吗？万一是抢劫呢？”莫扬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都怪你”的姿态，本还能再嚣张些，却碍于一旁的绫罗而不得不收敛。要知道，他可是吃过这个女人的亏的，这俩胳膊他还想留着呢！
“就你……有东西给人抢吗？”将莫扬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沐紫凝忍不住掩嘴轻笑。知道沐紫凝所指为何，莫扬却不生气，反而腆着脸回击道：“万一是劫色呢？”
“你……”沐紫凝羞得双颊通红，只得噤声作罢。莫扬得意的仰天大笑，领着大宝转身回家去了。沐紫凝懊恼不已，转身欲走，却被一直沉默在侧的衙差给唤住了。
“那个……这边更近些。”衙差说着，指了指莫扬走的方向。
“嗯？”还在赌气的沐紫凝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就会意了。正事要紧，沐紫凝也不争一时之气，再次转身走在了莫扬身后。
这一走，就是半盏茶工夫。沐紫凝惊讶的发现，她要去的地方竟一直与莫扬顺路，而远远往前望，只有一栋木楼坐落在前方湖边的苇丛中，之外便再无人家。
沐紫凝忍不住想，她要找的人，不会就是莫扬吧？
越不想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这话果然没错。当沐紫凝确认当天的目击者正是莫扬时，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心。如果就事论事，这么顺利就找到了想找的人，本来是该高兴的，但是……他真的会配合吗？
沐紫凝心里瞬间没底了。
得知沐紫凝是为了调查掳人一事而来，莫扬有那么一瞬的惊讶。这女子不仅生得一副绝色面容，气质更是高贵，又有武艺高强的婢女随行，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今日，她领着衙差找上门来，难不成是家中也有人遭了不测？
心中虽有些好奇，但莫扬却没有开口。那天就是因为一时冲动，差点没把命丢在山里，他可不想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更何况这个时候，他更没有心思去管那些闲事。
“姑娘，你们坐，我去烧水给你们泡茶。”到了莫扬家，大宝倒很是热情，前前后后的招呼着，虎头虎脑的憨厚模样实在可爱，然而身为主人家的莫扬却十分冷漠。
风雨骤急，悬在窗上的一串竹风铃彼此碰撞敲出一阵沉闷的声音，不算悦耳，却给这个雨天、这个清贫的家、这栋古老的楼增添了无限哀伤。沐紫凝坐在矮凳上不适的扭了扭身子，抬头就看见莫扬正望着那串竹风铃发呆。他的眼中，似乎盛满了哀伤，却又罩着迷雾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莫扬便扭头迎上那道目光，却没想到会是她。而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也把沐紫凝吓了一跳，呆愣一瞬后连忙心虚的将头转过去跟绫罗说话。莫扬将她的欲盖弥彰尽收眼底，表面却不动声色，甩下一句“雨停你们就走吧”，然后就上了楼。楼上的木板承重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却终究没能唤回沐紫凝飘远的思绪。
不知为何，沐紫凝会对莫扬充满了好奇。昨日初见，他险些命丧马蹄之下，却始终用身体护着那个老人家。在客栈，面对大夫给出的诊断，他的言行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可哪怕是这样，她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伤痛。这种感同身受，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十年前的自己。
“小姐？小姐……”见沐紫凝一直在发呆，绫罗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沐紫凝这才回神。此时，大宝已经煮好了热茶并给每人倒了一碗，然后坐在桌边乐呵呵的喝了起来。
“喂，胖子，你笑什么啊？”见大宝一直傻笑，绫罗忍不住问道。
“嘿嘿，我是笑啊，老大说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姑娘了，没想到第二天就见到了，还真是有缘啊！”大宝耸着肩膀笑道，时不时的偷瞥沐紫凝一眼，竟有几分羞涩。
“你这胖子，看着老实，嘴巴却这般花巧。”绫罗捧着茶碗佯装动气，吓得大宝赶紧解释。
“不是啊，真的是老大说的。还有啊，我叫大宝，你别叫我胖子了。若是给老大听见了，他要生气的。”
“哦？”绫罗抬眼看了下楼上紧闭的房门，轻蔑的笑了。“他生气又如何？再说了，你本来就生得胖，我叫你胖子又怎么了？”
“我就是胖啊，但是老大说以貌取人的人都没教养，要好好教训的……”大宝一本正经的说着，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绫罗攥紧的拳头，赶紧捂上嘴巴。然而绫罗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威慑力，就听见大宝的声音弱弱响起。“我是认真的，老大今天心情不好，否则他真的要生气的。”
“你……”
“好了，别闹了！”绫罗正欲发作，却被一旁的沐紫凝拦住了。从窗外收回目光转向大宝，沐紫凝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大宝，我问你，你那老大为何心情不好？是昨天那老人家的病情没有好转么？”
“老人家？”大宝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好在马上又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老夫子啊？老夫子昨天晚上就已经去世了！”越到后面，大宝的语气就越低沉。沐紫凝闻言一惊，与绫罗一眼对视，彼此皆了然。
老夫子？原来刚才所见的那场葬礼就是为了昨天的那个老人家而办，怪不得他……
不经意的抬头往楼上看，沐紫凝顿时明白了莫扬为何如此冷漠。确实，这个时候来找他帮忙，实在有些残忍。只是，这老夫子与他是什么关系？这一老一少明明感情深厚，他又为何不去吊唁反而只是远远观望呢？
沐紫凝心里充满了疑问，要想解惑，看来得靠这个憨厚的大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