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灼灼其华
沐紫凝身上几处大穴的疼痛一直没有减轻，她虽能一直咬牙忍着，但却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只是中了一箭而已，为什么不是伤口痛反而是穴位痛？这感觉有点像中毒，但是灼华给她检查过之后说她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哦，忘了说了，救她的玄衣男子叫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很热烈的一个名字，与他清秀得有些俊美的面容很相配，但却不符合他的气质。他应该是那种放浪不羁的人，这名字不禁显得过于文艺了。而且她总能在他眼睛看到点点哀伤，浅淡缥缈如山间云雾，但却那么真切。
灼华说，他是无意中路过那条巷子听到里面有异响，这才发现的她。因见她肩上有伤，似箭矢所致，敲城内又有大队官兵在搜寻一个身中长箭的女子，便断定她就是官兵要找的人，所以将她带到了城外的山洞暂作躲避。
沐紫凝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声音清冷，就像骤然倾降在热烈桃花上的一场冰雨。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灼华回答得理所当然，揪下一只兔腿递给她，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两人距离陡然拉进，倒真有几分登徒浪子的味道。沐紫凝的心微有一颤，却是退也不退，就这样任由他坐在自己旁边，径自啃着烤得有些焦的兔腿。
倒是灼华怔了一怔，或许他以为沐紫凝会避开自己的。男女授受不亲，此时他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离得这般近，姑娘家的正常反应不是应该挪开身子或是推开对方吗？
事情本来是应该按着灼华料想的那样发展的，不过沐紫凝这个姑娘可不是普通的姑娘。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男女之间稍有触碰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还没挨着她呢。最重要的是，沐紫凝现在正承受着从内到外遍布全身的疼痛，能这样自己拿着兔腿啃都多亏了她那过人的意志力，哪还有力气将他推离自己亦或是自行挪窝？
灼华在看到沐紫凝濡满汗湿的鬓角和衣领时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在冒汗，已经湿了鬓角和衣领，想必贴身的衣衫更是湿尽了。时值秋季，又在山间，天气寒凉，攒火不仅为了照明烤肉，还为了取暖，又怎会热出这样一身汗？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冒虚汗。可是他刚刚为她诊过脉，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肩上的箭伤虽稍有耽搁，但也算施救及时，没有感染，怎么会这样呢？
“除了箭伤，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创口？”虽然刚才她昏迷时他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只发现肩头的伤口，但灼华还是问出了口。
沐紫凝摇头。她只中了箭，之外便再无受伤。“箭上会不会淬了毒？”她还是觉得应该是中毒，不然不会导致这种全身性的疼痛。
被人怀疑自己的诊断，灼华并未露出恼意，反而陷入了沉思。沐紫凝脉象正常，全无中毒的迹象。发现她的时候虽然箭已经不在她身上了，但据血污的颜色来判断，箭上应该无毒。可是若是无毒，又怎么会这样呢？
趁着灼华出神的时候，饱受疼痛折磨的沐紫凝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就那么轻的一声，宛若一缕雨丝飘进池中，却引起了灼华的注意。
“疼？”他问她。她不说话，咬着唇将身体转向另一边，脸色愈发苍白了。
强行拉过她的手，灼华又给她诊了一次脉，结果与上次无异。灼华想，肯定是自己学艺未精，这样隐忍的一个人，若非真的痛到无法忍受，她是不会哼一声的。
“我带你去找大夫！”灼华一手拽着沐紫凝的手臂一手环过她的腰。她本能的挣扎，并将身子用力往反方向挣。
“不行，城里现在应该已经戒严了，会被抓的。”沐紫凝吃力的说着，嘴唇微微颤抖着，可想而知她现在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灼华跪坐在稻草边沿，双手局促的垂着，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好像很紧张，很担心，想带她去看大夫，同时又知道她说的不无道理。这个时候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可是，他要就这么看着她受苦吗？
沐紫凝望着紧张不安的灼华，突然就笑了。“你这是做什么？明知道我是官府追捕的人都还敢救我出城，难道现在才开始后怕么？”
“是啊，怕呢！”灼华毫不掩饰的回答。“怕辛辛苦苦救出来的美人儿就这样香消玉殒了，那多可惜？”
明显的玩笑之语，沐紫凝的耳根子却明显一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声音气质都与另一个人相符，但却并非同一个人，另一个他也不叫灼华。视线故作不经意的扫过灼华额上的发际线，并没发现她意料中的痕迹。沐紫凝松了口气，一边又有些淡淡才失落。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莫名其妙的熟悉吧，沐紫凝才没有反感他的接近，言语间虽清清淡淡，但却不似往常伪装的那么冷漠。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心底深处那份微小的忐忑，她竟担心自己包裹得太严实会把灼华吓跑，而她担心的原因竟还不是怕灼华走后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人心呐，果然是难测的，就连她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沐紫凝正在发呆的时候，灼华又凑了过来。“喂，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去处？我可以见义勇为送你去，到时候给些辛苦费就成。当然了，你若是没有钱想要以身相许，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你很缺钱？”沐紫凝的视线流连在那一身玄色锦衣上，清冷的眸光中已经可见怀疑。这样的人，可不像是会缺钱。
“不缺！”灼华显然知道沐紫凝在想什么，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所以？”她的话好像变多了，甚至对灼华的每一个想法都充满了好奇。他身上好像有一个奇妙的漩涡，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吸进去。等她反应过来，话已出口，为时已晚。
“所以，我想要你以身相许。”灼华勾着唇，似笑非笑，眼神却是极为真诚，但这真诚背后又像隐藏着什么东西。这让沐紫凝想到了白羽，他也曾提出让她嫁给他……不对，准确的说来那应该是一场交易，一场沐紫凝这辈子做过的最不值的交易。
可是，就是那么不值，她却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
不再理会灼华，沐紫凝开始想白羽，不是想念，只是单纯的记挂而已。当日他走得匆忙，除了约定在丽人坊碰面后就没再留下只言片语，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那么着急，事情现在有没有处理好。
她已经派禾九去丽人坊了，主要目的是为了绫罗和锦鱼，顺便也能给白羽留个信。如今距约定的日子还有月余，若是想要如期赴约，她现在就得动身启程。很明显，这一次她是没办法如约而至了。
不过也好，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躲过白羽的逼婚。虽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但起码能拖一时算一时。那封休书还贴着她的胸口，时隔这么久都还滚烫着，她还没做好再嫁的准备，甚至都没想过再嫁他人，哪怕，这明明是她自己应下了的。
山洞里的气氛就这样变得尴尬起来，虽然沐紫凝完全心不在焉，但灼华还是有些尴尬的。还架在火堆上的兔肉彻底焦了，同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儿，滴下的油滴催动火苗吐着舌头往上窜，烤的整个山洞愈发干燥了。
“你到底有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啊？”灼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坐回火堆边继续添柴，瞬间将火堆烧得更旺了。呆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她真的中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灼华想的正是沐紫凝所想的，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现在的状态绝不是中箭应该有的反应，她可得好好找人看一看。要做的事一件都还没有做成，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个什么好歹。
“地方倒是有，你敢去吗？”转过身重新望着灼华，沐紫凝略带挑衅的问道。
她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小汤山营地，不过那里林深雾重又盛传猛兽出没，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有没有那个胆量。
“呵！”灼华不以为意的冷哼的一声，眼珠子翻得连瞳仁都瞧不见了。“这天底下只有小爷我不愿意去的地儿，绝没有小爷不敢去的地儿。”
小爷？沐紫凝又愣了愣。灼华的神色有瞬间的僵化，但却一闪即逝，打着哈哈笑问道：“怎么？难道你是想让我带你回你的老巢？哎呀，可是我不会凫水。”说罢，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沐紫凝的双腿。
他看见了？沐紫凝猜测着，轻飘飘的‘哦’了一声，是那种从低到高的反问语气。
灼华笑了，一双桃花眼泛起粼粼微波，就像落了一池的桃花瓣。“书中记载：南海有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泣泪成珠。本以为这只是个美丽的传说，没想到是真的。而且，连人都生得这样好看！”末了，灼华又奔到沐紫凝身前拿手背蹭下她额头的一滴汗珠。“你们掉泪真的会凝结成珍珠吗？汗珠会吗？”沐紫凝哑然。
他果然是看到了的。这人，胆子还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