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雪中面谈
诚如兰雉所说，当沐紫凝和莫扬到了归云山庄之后，果真没有人限制他们的行动，更没有派人跟着守着，倒真有几分待客之道。.不过，这并不能消除沐紫凝的戒心。也不知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如何，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这感觉自进入归云山庄的那一刻便有了！
将沐紫凝和莫扬带去房间的女子叫菱花，她将他们二人的住处安排得很靠近，一东一西，门窗相对，中间隔了个小小的庭院，栽着三两株梅花。正是花开的季节，一进院子便有清香袭来，叫人心旷神怡。
菱花表示，生活所需都可以找她，而她的住处就在这个小院往下走的翠园，很好找也很近。菱花走后，又有几个姑娘送了些日用家什过来。沐紫凝发现，这归云山庄的人果然都是姿色非凡，但可惜全都是冰块脸，没有任何表情，如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
将房间里外转了一圈后，沐紫凝出门去找莫扬，却见他站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出神。肩上挂了雪花和梅瓣，人却毫无察觉。沐紫凝悄然走近，轻轻拂去他肩头的梅花雪花，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和洋洋洒洒的雪花，心也跟着罩上了阴霾。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也能隐约猜到几分他的心境。那个云擎苍，归云山庄庄主，他和他是那么的像，中间仅仅隔着那么十几载的光阴和岁月。天底下不会有无缘无故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其中关联并不会很难猜。
“你说……”冰冷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个轻柔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沐紫凝抬头望着莫扬，在他迷惘的注视下绽开一抹温暖的笑。
不自觉的，僵硬的嘴角变得柔和起来。看到她的笑，好像再难的事也有了面对的勇气。至少，这个人还在身边。
“你说，如果我曾经属于这里，会是怎样的身份？”声线渐渐明朗，神色也由颓然变得坚定。沐紫凝将目光转向空中旋落的雪花，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她知道莫扬其实想问的是那个叫云擎苍的人，和他长得那么像的人，跟他会是什么身份。可是现在她还没有准确的依据，所以不敢轻易作答，同时又要顾及到莫扬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勇气。
这个时候她确实应该有问必答才是，但这实在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最后，沐紫凝转身一把抱住了身后的莫扬。“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可是我现在不能这样告诉你。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有人给你一个答案，但是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一定会把最准确的答案给你。”
不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有凉歌的事，都一起交给我吧。这一次，换我守护你！
莫扬的神色有片刻的动容，他无法不被她的话所感动。可是，当他的手习惯性地伸向她的腰时，却停在了半空中。残忍的现实再一次摆在他面前，不管他是有多留恋，多不舍，多爱，他现在都已经没有了资格。他讨厌自己的认真，却始终无法拔出心里那颗刺，以至于最后将沐紫凝推开，默默的回了房间。
望着他的背影，沐紫凝的声音险些就破喉而出了。她真想朝他吼，骂他混蛋，懦夫，胆小鬼，然后告诉他，她没有嫁人……此生，也不会再嫁他人。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能吼出来，也许是冲动的还不够，又或者她真的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这似乎并不完全是好事。
带着些许赌气的成分，沐紫凝一路小跑出去，迎面撞上从回廊那边过来的菱花。沐紫凝有意放慢速度，心想着看看菱花会怎么给自己打招呼，也好推敲一下兰雉等人到底是怎么交代她的，自己在这儿到底是囚还是客。
可惜，沐紫凝的计划落空了。因为菱花直直从她身旁走过，目不斜视，就好像压根儿没有瞧见她一样。沐紫凝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方才确认自己实实在在没有隐身。
如此一来，沐紫凝倒更加拿不准自己的定位了。而这一次，她还看到菱花手里拿着剑。剑倒没什么特殊的，与白衣剑士所使的剑没什么区别，但一个侍女带剑，不免有些奇怪了。
沐紫凝本想跟上去的，但又想起方才在无心殿与兰雉的一眼对视，心想以他的敏锐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便强压下了心底的好奇朝归云山庄的入口处走去。
山庄内小径纵横蜿蜒，每宅每院虽各有千秋，但初入时还是免不了迷路，沐紫凝白绕了好几个大圈才去到入口，也就是那片悬空翻滚的云海。
兰雉已等候多时了。
“还真是漂浮的呢！”收起迷路的尴尬，沐紫凝将双手扣于身后小心翼翼的走向边沿探头一看，只见下方仍是翻滚的云海，深不见底叫人眩晕不止。“声名显赫的归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说不震撼是假的，不过沐紫凝也没指望兰雉会回答她，毕竟这应该算是庄内的绝顶机密了吧，兰雉知晓与否尚且有待定论，就更别说透漏给外人了。
“说些有用的吧！”兰雉摇着不离手的羽扇翩然走到沐紫凝身旁，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比如？”沐紫凝还在探索这座漂浮在空中的小岛，本想以身试验这是不是莫扬口中的阵法，但又怕下面真的是万丈深渊，这一试摔个粉身碎骨就亏大了，遂不敢轻易尝试，只能捡起一颗碎石子扔向漂浮的云朵。
石子真的都掉下去了……
沐紫凝傻了眼，连那灵动的目光都呆滞了好半晌，直至兰雉的嘲笑声响起。呵，还真是嘲笑，甚至不加半点掩饰。
“……好吧，是我孤陋寡闻，实在想不出你们是用什么办法让这里浮起来的。说正事吧，莫扬是你们庄主的儿子吗？为什么他会被丢弃？又为什么要找他回来？你们找他回来，是有别的目的吧！”
最后一句，沐紫凝没有用疑问口气。如果说之前的问题尚有不确定之处，那这个她是可以完全肯定了。莫扬说过，一开始那些人是冲着云婆的玉牌去的，后来又改为要取他的性命。如此反复，到现在兰雉又亲自出马将他们带来了这里，若是真是要杀莫扬，那事情早就该结束了。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但有时候聪明是不讨人喜欢的！”羽扇轻轻拂过沐紫凝的脸，让她有那么一瞬想起了白羽腰间的羽饰。紧了紧拳头让指甲扎痛掌心，沐紫凝以此惩罚自己的分心，继续专注应对眼前的事。
“不是要说些有用的吗？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将话题拉回正轨，沐紫凝暗暗嘘了口气，差点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到时候时间浪费了不少，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波光潋滟的眸子中透出些许赞赏，兰雉倒真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女子。不过可惜了，她跟那个孩子扯在了一起，不然她应该会被选进来吧！
“不是，未被丢弃，落叶归根！”毫无铺垫的八个字回答了沐紫凝的三个问题。
“哦？”沐紫凝瞬间会意，却对答案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不是庄主的儿子为何会生得那般像？没有丢弃那为何他会在南溪村长大？既然是要他落叶归根又为何在外面屡下杀手？这些都是沐紫凝怀疑的原因。
“我已作答，信不信便是你的事了！”兰雉无谓的耸了耸，倒不像撒谎的样子。而事实上他确实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东西而已。“现在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了。”
“哦？”沐紫凝挑眉奚落。“归云山庄不是无所不知吗？竟还有需要我来解答的事？”她就说嘛，若无所图，兰雉怎可能赴他这个无言之约。
“没有谁可以做到无所不知，更何况是面对人这样复杂的东西。”轻柔的语调中带着一份转瞬即逝的无奈，却还是被沐紫凝准确捕捉到了。回以一句‘洗耳恭听’，沐紫凝倒是很好奇兰雉要问她什么。会是直接询问她是否知道玉牌的下落吗？
“你觉得他真的接受了你的鲛人身份吗？”既然已经得到准许，那他就开门见山了。
空气在一瞬之间凝固，所有的寒气都在那一刻涌进了沐紫凝的胸腔。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只见她不可思议的望着云淡风轻的兰雉，怎么也么想到他要问的竟然是这个。
隔了好半晌沐紫凝才恢复过来。有些东西只要还在心里，哪怕埋得再深也瞒不过自己。
“都说流言止于智者，没想到你也会信那种捕风捉影的传说，看来是我高看你了！”理智回拢，沐紫凝故作镇定的反驳，岂料兰雉根本就不在意她怎么说。
“你有想过这么一天吗？屋外风雪起，你们同塌而眠，他怕凉着你的脚想帮你捂捂，结果却摸到了一条冰凉的尾巴……对了，鲛人的尾巴是凉的吗？”
沐紫凝没有再说话，也实在说不出话来。
兰雉摇着扇子走了，雪还在落，天色渐渐暗了，莫扬在房间里等了许久，院子对面房间的灯却一夜未曾亮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