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坚守失守
刚才一番挣扎踢腾,一只鞋掉在了明君墨的床上,她光着一只脚,揪着衬衫的前襟,一边哭一边往外跑。.
她摁下电梯,当电梯的门缓缓打开的时候,明君墨已经追了出来。等她冲进电梯里,没等门关上,明君墨的长臂一伸,就把她从电梯里拽了出来。
电梯门合上了,丁瑢瑢抓狂了,跳着脚地打他:“你要怎样?你要怎样?”
明君墨站在她的面前,任她打骂,一动不动。说实话,她也没有多大的力气,比起他此时的心痛,她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轻轻绵绵的。
丁瑢瑢打得累了,也哭得累了,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
明君墨这才缓缓地蹲下身去,将手里的一只鞋放在地上,捧起丁瑢瑢光着的那只脚,塞进了鞋里。
然后,他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单膝着地,垂头道:“我刚才的行为非常无礼,我错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也该消气了吧。我喜欢你,并不是酒后醉言醉语,但是我在喝醉了酒之后跟你谈起这件事,即唐突又无礼。我向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你给我一个机会,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好不好?”
丁瑢瑢揪着衣襟,低头看他,浑身都在发抖,连声音都抖得厉害:“明君墨,你道歉我接受,但是你的建议我不会考虑,我和你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你的世界我永远不会懂,我的心思你也永远没有办法体会。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心存幻想,也不要再来找我。你浪荡了这么多年,大概已经忘记了怎么尊重女人,今天我就唤醒你,我需要你的尊重,而不是你的金钱,懂了吗?”
明君墨没有抬头,看着她的黑色亮漆皮鞋上那一朵层层叠叠的花儿,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明灭闪烁。
他不动,丁瑢瑢也没有打算扶他起来,她径自转身,就要离开。
明君墨一把抓住她的手,拖住了她。丁瑢瑢回头俯视着他,严声正色地说道:“明君墨,别让我瞧不起你!”
明君墨站起身来,没有再提感情的事。他抬手将她蓬乱的头发理顺,又用他的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将握在手中的一件他的衬衫穿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他开口,声音有点儿哑沉:“虽然我的确对你做了不对的事,但你也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吧?电梯里有监控的,而且你刚才那个样子回家,会吓到你妈妈。”
丁瑢瑢低头看身上这件衬衫,扣子都被他系错了。而她的心,就像是那一颗错了位的扣子,被系在了一个不应该属于它的地方,别扭而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忍下了再次哭出来的冲动,自己把那颗系错的扣子解开,重新系好。
然后她说:“我走了,不要再找我了,拜托。”
然后,她摁下电梯。当电梯门再度打开时,她走了进去。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没想到明君墨自然而然地跟进了电梯。她瞪他,可是又想起来电梯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便小声说道:“真的打算纠缠不休吗?”
“我只是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又恍恍惚惚的,打车不安全。”明君墨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衬衫领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喝了酒的!你要醉驾?”丁瑢瑢可不打算让他送,她被他气得不轻,到现在心还是哆嗦得厉害。
明君墨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还冲着她笑了一下:“我本来就没有几分醉,早被你吓得酒意全消了,你要是不放心我,那就由你来开车。”
电梯还在行进中,丁瑢瑢直想翻他的白眼。他们才刚刚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好不好?亏他还能笑得出来?
明君墨见她脸色依旧不好看,便又说道:“你不是要把我送去火葬场吗?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他们敢炼活人,我就在你的眼前钻进炉子里,让你亲眼看着我化成灰烬,以解你心头之恨,好不好?”
丁瑢瑢撇嘴,把头转向一边,却从电梯的侧壁清晰地看到明君墨那张微笑的俊脸。除了被她的指甲抓出来的那几道伤痕,这是一张多么勾人的俊脸啊。
丁瑢瑢心里暗暗地叹气,这世上的诱惑真是太多了,要抵御得了诱惑,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力量啊。
明君墨这样的男人,大概没有女人能无视他的魅力。她也是饮食男女,她也喜欢他的英俊帅气,喜欢他的风趣幽默,她甚至觉得,在他强大的外面表象下面,那一颗有点儿敏感有点儿忧郁的内心,对她都是致命的诱惑。
但是,诱惑就是那天上的浮云,而她就是一只飞不高的小麻雀。如果一只小麻雀妄想站上云头,结果只会是累断翅膀,跌到尘土里去。
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明君墨很绅士地让她先出去。
她堵在门口:“我自己打车,我不需你送。”
明君墨恍若未闻,推开她,步出电梯,走出明信大厦,将刚才被丁瑢瑢停在门前的那辆车开到门口,等着丁瑢瑢上车。
丁瑢瑢不理他,自己往前走,他就开着车跟在旁边。
丁瑢瑢拦下一辆出租车,刚刚打开车门,他突然跳了出来,拉着丁瑢瑢,就塞进了他的车里:“我拿人格担保,我只是送你回家,不会再对你有任何不当的举动。”
他关上了车门,回到了驾驶座位上,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丁瑢瑢把头偏过去,只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明君墨手握方向盘,不时地转头看她一眼,几次想开口说话,见她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便没有说出来。
他真的是仅仅送她回家,一路沉默,开得很快。大约用了十五分钟时间,就已经到了她家楼下。
丁瑢瑢推开车门,跳下车去,连句再见都没有跟他说。
她走到楼门口,正输入自己家的门牌号,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她一回头,就看到明君墨站在她的背后,手里拎着她的包,递到她的面前:“你总是丢三落四……”
丁瑢瑢按过自己的包,也没有说谢谢,默然就要进楼。
明君墨却突然出手,兜住她的肩,将她揽在了胸前,抱住:“让我抱一抱你,算是对我刚才唐突的行为再一次道歉。”
说完,他松手,转身迈开长腿,回到了他的车上,开着车扬长而去。
留下丁瑢瑢一个人站在楼门口,愣怔了好长时间。等她缓过神来,一边上楼一边想:又被他给忽悠了!抱一抱算是道歉?该死的男人!
她上了楼,轻轻地打开家门。好在丁妈妈已经睡了,她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直接扑到床上,闭着眼睛,想起今晚的事,感觉像是死了一回,身心俱疲。
她踢掉鞋子,脱下他的衬衫,丢进垃圾筒里。想了想,又从垃圾筒里把那件衬衫捡了出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一下一下地剪那件衬衫。
边剪还边嘀咕:“让你骗我!让你装流氓!让你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就算你是天鹅,我也癞蛤蟆,癞蛤蟆也有癞蛤蟆的尊严!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件好好的衬衫,就被她剪成了一堆破布条儿。.她呆呆地瞪着那堆布条儿,过了好久,把剪刀一扔,将那些布条儿一片一片摊开,像拼图一样,从衣领开始,一片一片地拼了起来。
然后她翻出来针和线,一片一片地缝合,先是衣领,然后是两侧肩膀,衣身,两只袖子。
一整个晚上,她就坐在床上缝合那件被她剪破的衬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手里的动作机械而又麻木。她完全没有睡意,眼前总是跳出明君墨那深沉的眼眸,耳边总是响起他说喜欢她的声音。
她的嘴巴里还残留着威士忌的味道,酸酸的辣辣的。她没有去刷牙,一直在缝一件破掉的衬衫。
当最后一颗扣子回归原位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丁瑢瑢整晚没睡,神思恍惚,容颜憔悴。
丁妈妈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怎么像没睡的样子。”
“睡了,但是后半夜牙疼,又醒了。”丁瑢瑢哑着嗓子说道。
“怎么又牙疼?今天你去牙诊所把那颗智齿拔掉吧,没用的东西,还总是闹腾。”
丁妈妈心疼女儿,吃过早饭后,带上小丁当去菜馆:“一会儿你先去拔牙,回来后好好睡一觉,熬得像鬼一样!”
牙疼是假的,头疼是真的。丁瑢瑢任丁妈妈带走了小丁当,她木然地捧着一碗粥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喝进去几口,就推了碗,重新回到自己的屋里。
白天看,那件被她剪成布条又重新缝起来的衬衣真可怕,像是某一部恐怖电影里的道具。但是恐惧向来都是源自人心,丁瑢瑢现在也害怕,她害怕自己,她害怕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在悬崖边上勒住缰绳。
她找出自己的一条旧纱巾,将那件百衲衬衣包了起来,压在柜子里的最深处最底层。然后她歪倒在床上,抱着趴趴熊,闭着眼睛。
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轰轰地响。屋子里越安静,来自脑海里的声音就越震撼。她头痛欲裂,睡意全无,起身翻了一片止痛药,吃了下去。
她好象病了,要不然她为什么这么痛苦?她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身体上的虚弱,精神上的偏离,这些感受于她都是很陌生的。
即便在她毕业那天走错了房间,被陌生的男人夺去了童贞,被杜西平摔在了酒店的玻璃门上,带着一身的伤痛坐上午夜的火车,她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揪心恍惚。
即便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挣扎在要不要孩子的矛盾中时,她也没有此刻这般纠结。
她恨自己的脆弱,将趴趴熊摁在床上,拼命地捶打着:丁瑢瑢!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他只是说了一句喜欢你,你就沦陷了吗?你应该怨他恨他远离他!彻彻底底地忘掉他!
可怜的趴趴熊,当了那个软弱的丁瑢瑢的替身,被那个坚强的丁瑢瑢打了一顿,踢下了床去。
丁瑢瑢正在瞪着自己的替身发呆,家里的门铃响了。
她这几天神经脆弱,对任何外界的信息都很敏感。她小心翼翼地走近门边,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沉默了几秒,在那几秒之中,丁瑢瑢的心狂跳不止,她害怕来的是明君墨,又在心中的某一个角落里传出小小的声音,希望来者是明君墨。
可是几秒之后,有人应答,不是明君墨:“是我,董仪燕!”
丁瑢瑢一夜未睡,大脑迟钝了许多,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董仪燕?她怎么找来的?她还欺上门来了?
她以为董仪燕会带几个人来寻事,结果当她打开门时,就看见董仪燕自己。
这个鸿泰地产的女继承者,商界的传奇女强人,穿着丁香紫的精致套装,挽着一只白色的经典款LV女包,神情矜贵地站在门外:“丁瑢瑢,我方便进去跟你谈一谈吗?”
丁瑢瑢犹豫了一下,依旧堵在门口:“我们家小门效,别弄脏了你这一身的名牌,董女士有什么事直说,若是关于韩照廷,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丈夫你看好,别来找无辜的女人麻烦。”
董仪燕大概没想到被会拒在门外,她神情微窘,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不能否认,我的丈夫的确是跟你们娘俩儿有牵连,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说心理话?你怕什么?”
丁瑢瑢当然不怕!她和她的妈妈行事光明磊落,即没有贪韩照廷的钱,也没有要勾走他的人。
于是她闪到一边:“那好,你请进,不过我们小家效,可别开脏了你的一身名牌。”
董仪燕也不理会她的讥讽,进了门,脱了鞋子走进去,也不用丁瑢瑢让座,她自己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腰身笔直,动作优雅,将她的包放在手边,指了指自己的对面:“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丁瑢瑢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送到董仪燕的手边:“估计我们家的茶都不是你能入口的,你就喝杯水吧。”
董仪燕还真地端起来水,喝了一口,然后对丁瑢瑢说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我知道你妈在这个时候都在菜馆里忙生意,你们娘俩儿这些年很辛苦,我也能理解,我打算给你们一些补偿,你提一个数目。”
上门送钱?丁瑢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有钱还真是好办事呀,不管做了什么样的亏心事,都可以拿钱买回一个安心吗?别人的人生,不管你花多少钱也没有办法买到,你自己的人生还是你自己好好把握吧,不要把自己的错误算成是别人的责任!”
董仪燕抿嘴了嘴唇,眼角细细的鱼尾纹跳了几下,然后说道:“我知道你嘴巴厉害,听说连君墨都拿你没办法。但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买你和你妈的人生,我要买回自己的人生。”
“丁瑢瑢,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冲动莽撞的?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妈,我爱韩照廷,我觉得自己能给他美好的前途和富贵的生活,年轻的时候都会觉得爱情是至高无上的,为了爱情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我伤害了你妈,是我不对。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我们都老了,我和韩照廷也共同生活了半辈子,一双儿女都长大了,我们有一个家啊!你知道维持一个家庭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吗?现在他要离开我,让我半生的努力付之东流,我就那么不值得他留恋吗?”
“原先在S市的时候,我们之间虽然也有一些问题,但那都不是毁灭性的矛盾。后来君墨要把明信的总部搬来D市,菲儿吵着要跟来,我也没有办法。但是随后韩照廷就以照顾女儿为由,跟着菲儿一起在D市购置了房产,居住了下来。”
“我知道D市是什么地方,我当然不放心。事实上果不出我所料,照顾女儿是借口,寻找你妈才是他的本来目的!”
“我承认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快要发疯。但是这几天我冷静地想过了,人家都说得不到的那颗果子永远是最甜的,你妈就是他年轻时的一个初恋美梦。不管他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怀念,他想要知道你妈的近况,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你妈现在过得很好,嫁人生子,生活幸福,他一定也就死了心。但是你妈过得不好,而且还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养大了他的女儿,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个多么震撼的消息!”
“你想一想,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对你妈的爱还能有多少?他铁了心要跟我离婚,要跟你们娘俩儿重聚,仅仅是因为他愧疚……”
丁瑢瑢这么聪明的女子,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董仪燕的意思。她打断董仪燕的话,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你不用说了,我懂了,你想给我和我妈一笔钱,让我们过得好了,他的愧疚心就少了,然后他就会安心呆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维持你们的家庭完整,对吗?”
她的话说中了董仪燕的心,董仪燕垂了眼,装作喝水,没有应答。
丁瑢瑢哼笑:“董女士,你太自信了,始终不肯承认你的婚姻生活走到今天,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你和你先生相亲相爱,就算我和我妈活得再可怜,他能舍得抛下你吗?我知道你没脸去见我妈,才来找我。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妈早就不爱韩照廷了,她有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地照顾她,虽然不能给她富贵,却给她依靠和安心。所以我妈不会拿这些年的辛苦做筹码,去向韩照廷要求什么,我们有吃有穿,过得挺好,还不希望有人来瞎搅和呢。”
董仪燕抬头看她:“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自己家里人闹矛盾,不要把战火引到我们家来。我们并不需要什么补偿,只需要过回以前的安静生活。要是你留不住自己的先生,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妈的问题!”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一点儿,我力所能及……”董仪燕打开她的LV包,拿出一张银行卡来。
没等她放到茶几上,丁瑢瑢就抢过去,塞回了她的包里:“因为你是菲儿的妈妈,我尊称你一声阿姨。但是我请董阿姨不要再出现在我妈面前,毕竟过去的事是我妈的痛苦记忆,你不要再去勾起她的伤心往事。反思你自己吧,如果你是一个好女人,就一定会留住男人!”
说完,她站起身来,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董仪燕犹豫了一下,收起银行卡,提起包来,讪讪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穿好鞋子,突然回头对丁瑢瑢说:“我听说你在明信辞职了,我觉得你是一个很自重的女孩子,如果就业上有困难,你来找我,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很好的工作。”
“谢谢董阿姨,我不需要。”丁瑢瑢打开了门,把董仪燕送了出去。
董仪燕碰了一个软钉子,下楼坐回车子里,怔怔的。司机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说话,就问:“董事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董仪燕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来,打通了她在S市的家里电话。
接电话的是家里的阿姨,她让阿姨把电话切进了董老爷子的房间,当她听到董老子的声音传过来时,她第一句就说:“爸爸,我不想做这个董事长了,我太累了,想休息,让照廷接我的位子吧。”
“不行!”董老子年近七十,声音却深沉有力,“他又教唆你什么了?你告诉他,我还没死呢!我脑筋也不糊涂!他不是想离婚吗?要多少钱给他!让他滚!我们董家养了他这么多年!养出一只白眼狼来!”
董仪燕深深地叹息,眼角湿润:“爸爸,当年是你到处找人,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入赘了我们家。可是他在董家这么些年,你一直就把他当成是一个外人。爸爸,他是我丈夫,是菲儿和平儿的爸爸,你让他滚,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董老爷子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强硬:“我待他不薄,他还想怎么样?如果当初他娶了那个女工人,他现在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人要懂得感恩,他在我们董家过了半辈子富贵生活,连他们家那些不成器的亲戚都跟着过好日子,到现他跟你谈离婚?”
董仪燕感觉头好痛,老爷子永远是这么强硬自我,她突然觉得自己正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才和韩照廷走到了今天。她说:“爸爸,今天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跟我说,如果我是一个好女人,就不可能留不住我的男人。我要留住我的男人,不管你怎么想,这个董事长我不做了。如果你看我们夫妻二人不顺眼,你自己选 一个人接班吧,我要回去召开董事会,我要辞职。”
“你疯了……”董老爷子的话只喊到一半,董仪燕就挂了电话。
然后,她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后景街上,停在了碧馨素菜馆的门外。她透过车窗,看着碧馨素菜馆干净的门面,进出熙攘的客流,静静地想了半天。
她正入神,就听司机提醒她:“董事长,对面过来的人好像是明先生身边的周室长,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董仪燕往前方一看,果然是周美美,她正从停好的车上走下来,方向正是碧馨素菜馆。
周美美做为明君墨的贴身助理,和董家的人很熟悉。董仪燕的车若是被她看到了,她一定认得出来。
“倒车,我们回去。”
司机答应了一声,迅速地将车倒出了碧馨素菜馆的门前,调头开走了。
周美美没有看到董仪燕的车,她是被明君墨强迫来的,她正在想着,一会儿进了菜馆里,见了丁瑢瑢的妈妈,她的谎话能不能骗得了那个看似很精明的女人。
今天早晨,周美美上班,没能在办公室里见到明君墨。她进了起居室,推开卧室的门,看到明君墨抱臂站在窗前,面容憔悴,头发蓬乱,胡子茬儿也长满了下巴。
“你不会是窗前站了一宿吧?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周美美走到他面前,还从他的身上闻到了隔夜的酒味,“你昨晚喝酒了?出了什么事?”
明君墨的转了转干涩的眼珠,开口哑着嗓子说道:“她说她不了解我的世界,我想了一个晚上,她说的没错,我和她的相处都太表面化了,我应该让她了解我的生活,你帮我。”
周美美眨了眨眼,她安睡的这一个晚上,好像发生了什么故事哦。
“老板,你想带一个女人走进你的世界吗?你那个花花世界绚烂多彩,小心晃瞎了人家的眼睛!”周美美一边说着话,开始为他寻找换洗的衣服。
明君墨却摁住她,让她专心听他讲话:“你了解我,我的花花世界都是别人见到的表象,对不对?我的生活还有另外一面,我要让她知道一个真实的明君墨。”
周美美这回当了真,很严肃地和他对视:“你是在说丁瑢瑢吗?她辞职了,从你的表象世界里抽身而出了,你打算把她抓起来,绑在身边吗?”
“你帮我。”明君墨好像早就有了主意,“这件事不能找丁瑢瑢谈,她倔强得很,一定会拒绝。你找她的妈妈,你就说……”
明君墨将他的计划讲给了周美美听,周美美直皱眉:“这也太卑鄙了吧?”
“你别忘了,我那件龙纹瓶出自大师之手,就像是赝品,也是很值钱的,这不算卑鄙……”明君墨辩解。
周美美却更加皱了眉:“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你对我太卑鄙了呀!我妈妈都过世好几年了,还要被你拿出来念,小心她从坟墓里爬出来,晚上来看望你!”
明君墨绷了一个晚上的臭脸,被周美美这句话逗得开了颜。他笑道:“如果这件事办成了,我去阿姨的墓前献花,亲自向她道歉。”
“真势利,事成才去,事不成呢?就白白利用她一回了?”周美美嘀咕完,去给明君墨准备了咖啡早餐,安排了一下手上的工作,就开车往碧馨素菜馆去了。
毕竟是要撒谎,周美美一路都在忐忑不安。但是一想到自己这个说客当得成功,接下来会有半个月的假期,她就如同被打了鸡血。
在推开菜馆的门之前,她深呼吸,给自己加油。
然后她进了菜馆,走到收银台前:“丁阿姨!”
丁妈妈抬头看是她,还吃了一惊:“周室长?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周美美提醒自己要把戏演足,赶紧从她本来有严肃的面孔上,挤出来一点儿悲痛的神情,说道:“阿姨,我找你有事,方便跟你谈一谈吗?”
丁妈妈招来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把收银台交了出去,跟周美美出了热闹的菜馆,去了对面相对安静的阿苏冰点。
周美美要了两份冰粥,虽然心里还在偷偷地敲着小鼓,但她还是开口了:“阿姨,我有一件事求你,希望你能帮忙。”
“周室长太客气了。”丁妈妈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有了提防,毕竟周美美是明君墨身边的人,她来这里十有八九与明君墨有关。
周美美又努力让自己更沉痛了一点儿,本来想提两滴眼泪,可惜她不是专业的演员,没有成功。她只好干巴巴地悲伤着,说道:“我妈妈去世了,我需要回加拿大去处理她的后事,所以我要离开D市几天。”
丁妈妈赶紧安慰:“哎呀!是生病吗?你节哀顺变,千万不要太悲伤。”
“是癌症,缠绵病榻许久了,我是个不孝顺的女儿,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有照顾得了她……”说到这里,周美美竟真的想起自己去世的妈妈,想去妈妈在这世上最后的那些日子,眼泪竟流了下来!
这下逼真了,丁妈妈觉得她怪可怜的,心都软了:“这种事是应该马上回家去的,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管跟阿姨说。”
气氛铺垫得正好,周美美赶紧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瑢瑢前天辞职了,我再请假离开,总裁室就只剩下一个不太灵光的小姑娘了。我妈妈去世得突然,我赶今天中午的飞机,也没有时间再特色一个合适的人选,所以我希望丁瑢瑢能明信再工作几天……就几天!等我从加拿大回来,就处理她的辞呈,好不好?”
周美美脸上的眼泪是真的,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拿自己的妈妈开这种玩笑吧?但是丁妈妈怎么听都觉得这个让丁瑢瑢回去工作的理由太牵强。
“你们公司人才济济,会找不到一个人暂代一下你的工作吗?瑢瑢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好好休养。”丁妈妈果然开口拒绝了。
周美美只好说出了明君墨教她的那一番话:“阿姨,你也知道,瑢瑢突然辞职,是很不负责任的。即便按照劳动法,辞职也需要提前一个月递交辞呈。况且瑢瑢和我们总裁有一份私下的协议,她刚上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我们总裁心爱的明代瓷器,他们协商签下了一份赔偿的协议,那可是在法律上生效的文件。昨天公司人力资源的经理来请示丁瑢瑢的辞呈怎么处理,我们总裁就把那份赔偿协议交给了她。如果这件事让人力资源部门来处理,必定是按照协议办事。但是如果现在丁瑢瑢回去上班,这件事就可以缓几天。等我从加拿大回来,我一定把那份协议从人力资源的主管手中拿回来,亲手毁掉,批了丁瑢瑢的辞呈,好不好?”
丁妈妈听了她这一番话,脸色沉了下去:“周室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阿姨,协议是的确存在的,人力资源要依照劳动合同来处理员工的辞呈,也是合情合理的,对不对?我不希望瑢瑢陷进一场官司里,只要她回公司再工作几天,等我回来,一定帮她处理好。”明明就是威胁,周美美的语气却像是企求。
丁妈妈沉默了想了一会儿:“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有问题?我们家瑢瑢有那么重要吗?你不在的时候,还非她不可?”
“当然!”周美美果断点头,“阿姨一直当瑢瑢是孩子,其实她可能干呢,有她在,总裁室的工作一向有条有理,她才走了两天,我简直像是被卸掉了半边臂膀,哎!不过她执意要辞,公司也不会强留,只是有些小麻烦,别人做不了主,还是需要我回来再决定。”
“你需要离开几天?”丁妈妈是个善良的女人,她觉得人家的妈去世了,多么悲伤的事,应该马上回家处理后事才对,还要被工作羁绊住,当职业女性真是太不容易了。
周美美见有门儿,想了想,说道:“大概十天,处理了我妈的事,我要留下来陪我爸爸几天。”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瑢瑢,毕竟工作是她去做。”丁妈妈心里最后一个疑问。
周美美赶紧握住丁妈妈的手:“你知道吗?公司里的人都说我排挤瑢瑢,所以她才辞职。我怕亲自去求丁瑢瑢,她给我吃一个闭门羹。瑢瑢的脾气……有那么一点点小倔强,但是我知道,她最听你的话了,所以求她不如求你……”
周美美说完, 她看了看手表,露出一个很焦虑的神情:“我中午一点的飞机,拜托了,阿姨!如果我工作没做好,老爷子非骂死我不可。”
丁妈妈经不得别人求,况且她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明君墨有太多的牵连,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她知道得并不太多。
她想了想,点头了:“好吧,我回家跟瑢瑢说,让她明天上班。你也别太难过了,生老病死,都会有那一天,活着的人重要,回去好好陪你爸爸吧。”
多么善良的女人啊,周美美心里有严重的罪孽感。但事已至此,谎话说出去了,也不可能收回来了。
她郑重地谢了丁妈妈,然后落荒而逃,出了阿苏冰点,钻进车里,就给明君墨打电话:“老板!我跟着你真是什么都学会了!我刚才竟然骗了那么善良的女人!你要好好对待人家的女儿,要是你对丁瑢瑢不好,我回头就跟老爷子辞职!跟你工作真是太违反我的做人原则了!”
明君墨从她的一堆怨言中,听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他有一点儿小小地开心,语气也挺欢快,完全不顾周美美的怨念,说道:“你回来帮我订两张明天早晨飞往香港的机票,然后你赶紧乘中午的航班离开D市,你有假期了,你开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