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划清界限
慕容离不是慕皓天，他并不会觉得是顾念卿为博取同情特意将破旧的贵妃榻摆在院子中，加之先前罗氏的表现，慕容离几乎笃定，顾念卿这院子很有些玄机。.
“我有什么好担忧的。”顾念卿冷嗤一声，伸手勾住盼归的脖子，一派哥俩好的模样：“长进不少，孺子可教。”
她半点都不想回避慕容离，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虽不会为他改变自己，却也不会多加隐瞒。
阴险狡诈，蛇蝎心肠，这才是真正的她。慕容离喜欢也好，厌恶也罢，她就是这样，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小姐教的好。”盼归笑眯双眼，拳头握紧在胸前，眼中精光冒出。
柳暗还当是自己占了上风，可见无知是福，只不知二小姐得知自己办了坏事，可还会得意嚣张。
太子若是在皇上跟前落了面子，头一个该怨的便是怂恿他的顾念欢。
“王爷，我又欠了你一回。”虽说离王并没帮上忙，顾念卿却仍客气的跟他道谢。
在这世上，也只慕容离一人会在意她的死活了——当然，盼归除外，她们已然从主仆升级为好姐妹了。
“无碍，只是不能帮上忙，本王似乎还火上浇油了。”慕容离无奈一笑，往顾念卿身后瞥了一眼，顿了顿，似乎难以开口。
只不过片刻，他又道：“顾姑娘不请本王进去喝杯热茶？”
“王爷若是不嫌弃我这院子太破烂就好。”顾念卿抿唇一笑，她很乐意慕容离进去喝杯热茶，毕竟这院中实在太过精致，旁人可都当罗氏待她是极好的。
从未有人进去看过一眼，顾念卿虽不满屋内的破旧，却极有兴致让旁人知晓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容留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王爷，属下的手有些累。”
他风轻云淡的朝顾念卿瞥一眼，抱手站在一旁，努努嘴：“不知顾姑娘能否帮属下将王爷带进去？”
容留是个很是锱铢必较的属下，往日自家王爷帮了顾念卿许多，好不容易等到这丫头开窍了，自然是要将这笔债好好讨回来。
自家王爷动了真情，若是顾念卿拒绝，正巧让王爷看清这女子的为人。若是她应下，倒也并无大碍，只当是了却王爷的一桩心愿。
顾念卿愣了片刻，询问的看向慕容离：“可以吗？”
世人皆传离王最是冷清，素来不喜旁人靠近，更何况是声名狼藉的自己。.
她看不到他的脸，却知道若是完好，必是这世间最俊美的男子，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清冷无情。
当真是可惜了，这男子此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有劳顾姑娘。”慕容离微微颔首，有些无奈：“我这侍卫脾气最是了不得，本王也拿他无法。”
脾气了不得的容留翻了个白眼，心中嗤笑不已，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正是自己的主子。他出卖身为侍卫的节操，还不是为了这人能与心上人更靠近一步？
“王爷帮我这么多回，能替王爷办事，是我的荣幸。”顾念卿眉眼弯弯，绝色的小脸微红。
这可是尊贵的王爷，洛神大人竟能碰他的轮椅！
小心的将双手放在慕容离身后，顾念卿不费力气的将轮椅往前推动：“王爷进了屋，怕是要失望了。”
她的脚步很稳，慕容离双手贴在腿上，低头沉思不语。
失望？是表里不一的意思？外头看着金碧辉煌，里头却破旧得要命。
光线变得有些昏暗，顾念卿不费力气的将轮椅从门槛上推过，慕容离甚至察觉不到任何颠簸。
顾念卿不简单，慕容离心中愈发坚信自己的想法。
抬头，眼前的是缺腿的木桌，一头用砖头顶起，木桌上摆放着一套白瓷茶具，少了一个被子，茶壶盖上丝丝裂痕如蜘蛛网一般纠结缠绕。
桌子四周摆着四个木椅子，不是少了一条腿，便是缺了一个角。屋内再没有任何摆设，无一不透着“寒酸”二字。
“你是这相府的大小姐吗？便是王府中的下人房都比这要奢华。”容留忍不住出声叹道。
这是他见过的最简陋的屋子，外头处处透着精致奢华，却不想屋内竟是这般景象。
顾念卿轻笑，兀自走到桌旁坐下，缺腿的木椅子摇摇欲坠，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她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儿，伸手将茶壶捞到跟前，动作利落的倒了两杯茶，推到慕容离跟前。
“王爷，院子里的桂花茶，有些寒碜，但确是好茶。”这是以前的顾念卿备下的，每逢花开时节，她便与盼归二人到自己院中采集鲜花，晾干后收起来，若是走投无路，也可换些银钱。
桂花的清香在房中四散开来，沁人心脾。
容留不忍直视的别来脸，他家王爷是个娇贵的，虽说这桂花茶确实香气四溢，只这装茶的茶杯却让人难以下口。
只接下来这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险些要将自己的双眼戳瞎。
“很香。”
慕容离伸出手，将开裂的茶杯捧起，轻嗅一口，桂花香清新。
他低头抿一口茶水，露出笑意，虽说茶水早已凉透，却清香不减，可见晾这花茶与泡茶之人功力深厚。
顾念卿赞同的点点头，歪着脑袋一脸促狭：“我还以为王爷会嫌弃这破茶杯呢！”
事实上她也嫌弃，只形势所逼，洛神大人不得不低下那高傲的头颅。
终有一日，她会用上最好的茶具，喝这世间最香的茶。
如此，方不辜负她重活一场。
慕容离摇摇头：“顾姑娘放在本王跟前的，已是最好。”
他清楚她的处境，纵使如今她能耐不凡，却到底是在继母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小姑娘。
顾念卿心塞不已，慕容离所说的是实话，她确实已经将最好的放在了他跟前。不为别的，正是感激慕容离屡次出手相救。
许是彼此之间都看得太透，两人仿佛熟识多年的好友一般，互相之间竟透着一股默契。
顾念卿抱着茶杯，率先开口：“王爷大可不必劝太子殿下，他不会领你的情。”
她神色冷漠，单手撑着下巴，椅着脑袋，很是惬意。
丝毫看不出一丝即将被悔婚的悲伤。
慕容离见过顾念卿为慕皓天疯狂的样子，上一回——也正是前几天，他还差容留将她从水底捞出来。
当时太医便已说过，顾念卿怕是活不成了。可第二日她竟又活蹦乱跳了，不仅如此，还变了性子。
她还爱不爱慕皓天，慕容离不愿深思。
“太子殿下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王爷顾及兄弟情深，有人却未必将你放在眼中。”顾念卿道。
不知为何，她竟然不愿看到慕容离再做些无用功。便似方才，若是他不出现，许是慕皓天还会犹豫，他来当老好人，如若自己还是从前的顾念卿，想必心中还是会怨他的。
慕皓天需要一把火，慕容离就是那把火。慕皓天不愿自己的未婚妻与慕容离有过多纠缠，慕容离却要报恩，便也注定了会与自己牵扯不清。
“顾姑娘是在嫌弃本王多管闲事？”慕容离敏锐的察觉到顾念卿话中的深意。
“难道不是？”顾念卿直视着他的双眼，手指在桌上轻叩，抬头挺胸，矜贵非凡：“王爷心中也是明了，太子殿下此人绝不会因着王爷所言而改变心意。王爷能看到，我虽弱小，却不再是从前懦弱的大小姐，我能在相府后院中活下去。”
她已改变良多，绝不再是从前任人欺凌的胆小鬼。
“别不识好人心，我家王爷不过是念你可怜！”容留冷哼一声，心道果然还是如此。
自家王爷哪回得到感激了呢？他竟还当顾念卿变了，原来还是从前那不知好歹的顾念卿！
慕容离并不言语，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他几乎笃定，顾念卿会解释。
“王爷心心念念的是报恩，其实当年，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因此，王爷不必多此一举。我欠你良多，再欠下去，只怕此生都偿还不了，何必呢？”顾念卿苦笑，“王爷这般清贵的人，不应和我牵扯在一起。”
他清风朗月，断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她却臭名远扬，何必污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萍水相逢，却步步牵扯，终有一日会再也算不清。顾念卿不想和任何男子牵扯在一起，她是个贪心的人，得到一丝温暖，就会想要更多。
可是男人，都不可信。便是如今慕容离对她再好又如何，谁能知晓今后会如何？
“顾姑娘若是介怀，本王——如你所愿。”慕容离将手中茶杯放下，双手重新回到腿上，随意跳动，已然恢复往常的从容疏离。
这才是他该有的姿态，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清贵俊逸。
“如此，便多谢王爷体恤。欠王爷的，他日念卿若是有能耐，定将王爷当作座上宾。”顾念卿如释重负，道。
慕容离敷衍一笑：“顾姑娘不必多此一举，毕竟于本王而言，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容留，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