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红豆
青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两人把牛车安顿在安全处，径直走向大街。.这次，凤如要好好逛逛，好好看看。
青州城最繁华的地段是从东至西的大街，中间有两条宽敞的二道街，人流不断，很是热闹。城里最大的饭店，最大的布庄，最豪华的首饰店、玉器行以及赌场妓院钱庄都在这。
凤如新买的店铺再有几天就接手了，还不知道干什么，实在不行只得出租。那样太亏了些。手里的银子确实不太够了，急需有进账了。
前面人群聚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凤如说了声：“进去看看”自顾钻进人群。
一豪华馆舍前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征曲。原来是百花楼的头牌望月姑娘在征集词曲，要求词风别具一格，一曲一百两。喝，好大的手笔！且听听。人群议论开了。
原来，望月小姐每年都征集词曲，要求极高。若得望月小姐青睐，对读书人来说，即便没有功名恐怕也会红遍青州城，继而名扬天下！因此许多人还是煞费苦心，争相填词作曲，来显示自己的实力。可惜，自两年前，御前大学士陆争鸣路过此地，作词一首后，就再也没有入得了望月眼的。所以价格才逐年递涨到如今这价！
走出人群，来到一书摊前，向老板买了笔墨，示意柳俊峰执笔。柳俊峰很是吃了一惊，没听说过三姐会作词呀，自家姐姐们都认得几个字，那是众所周知的，可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不容他多想，就听三姐吟道：“红豆曲。”忙提笔落字。
此《红豆曲》乃曹雪芹名着《红楼梦》中的曲子。《红楼梦》乃千古巨制，不信在你这里博不到“别具一格”那四个字。
凤如闭上眼睛，慢慢的低低的诵出。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柳俊峰赶紧提神跟进。半晌，凤如回过神来，对柳俊峰说：“送去吧，告诉丫鬟，我这里还有一配曲，她若感兴趣，另约它处相见，抱琴来。”柳俊峰强按住内心的震惊，收拾笔墨，朝百花楼走去。
在三姐裁之后，给他的惊喜和震惊就不断。今日更是让他刮目相看。他已在慢慢适应，却还是不那么容易适应！
此刻，他收敛心神，在等待丫鬟回话。.
柳俊峰从未像现在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等待一个姑娘的回话，还是万花楼的头牌。心里更多的是忐忑。
三姐的这首《红豆曲》，他从未听说过，应该是三姐首创。不过，对于文学他涉猎不多，从字面上看应该算是比较别致，只是不知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是否能得到青州府第一才女的认可，来再一次更改三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急切的想知道！
功夫不大，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丫头笑盈盈的走过来。脆生道：“我家小姐约在醉仙楼天字号三号房见。马上就去。你的曲子，小姐要了！”柳俊峰顿时觉得心一下子飞了起来，所有思绪一下阳光明媚起来。
顾不得众观众的拉扯询问，急急的挤出人群去三姐那报信。
凤如知道后不是很急，意料中的么！
走进醉仙楼，小二已经迎了上来，不是吃饭的时间，人很少。吩咐小二给柳俊峰上了杯茶，让他坐在在楼下等着，自己在小二的带领下，上楼了。
望月此刻很是激动的在天字号三号间等着。这间房是她常来的地，大概是喜欢这间房的布局的风格吧！心里想着那首《红豆曲》，据丫鬟说是一年轻男子说是他家姐作的，应该是一女子！什么样的女子有如此才情，比她这位青州府第一才女的心还要七窍玲珑？
“天字三号客人到！”小二拉长了声音，推门请进一年轻妇人。
青布素衣，低挽的头发没有一件饰物，腰板挺直，神色淡然，冲着望月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是望月姑娘吧。”没有讨好的意思，那笑也是出于礼貌。
望月一下子愣住了，对方本来不是很漂亮的一张脸在微笑的那一瞬，立刻变了颜色，生动明媚了起来。这大概就是妈妈常说的“内媚”型的吧，望月心想，早听说女人中有一种“内媚”型的，越看越觉得漂亮，特别是表情行动间，或微笑或微怒，让人瞬间觉得百媚生成。
这种女人耐得住细品！心思转动间，望月起身施礼，“见过姐姐”。
和影视中的很是相似。顾盼生花，低婉流转，眼波盈盈，似融了一湖秋水，好一个绝色佳人！难能可贵的是衣着淡雅，发髻间只一碧玉簪子，很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不敢，在下凤如。”凤如礼貌搭话。
“姐姐请坐，灵儿，奉茶。”旁边立着的小丫鬟得了望月的吩咐，赶紧过来给凤如倒茶。桌上笔墨齐全。
望月轻轻说：“姐姐大作，妹妹甚是喜欢。若是配上曲子怕是要增色许多。”很是期盼的样子！
凤如略有歉意的说：“说实话，我不太懂曲目，更不识得谱曲，闲暇间自己哼哼几句，若姑娘听着喜欢就记下来。”心中暗自庆幸，好在五音全不跑调！
望月只道她谦虚，更生好感：“好，姐姐请。”说完拿起笔，打算记了。
凤如也没客气，闭目吟唱了起来：“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声音低沉，哀婉，似历经沧桑，似述说衷肠。
望月听得呆住了，这首词唱起来，更具风味。
她太知道一首能够唱红的新词对于一个青楼女子的重要，特别是她这样的享誉盛名的青楼女子。样貌已是众所周知的了，若想长盛不衰，就要不断的抓住人的眼球，抓住那些附庸高雅的有钱人的心。
只有不断地创造奇迹，不断地翻陈出新，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不成为那些恶心的男人的玩物，给自己留有时间遇到一个心仪的男子，并且要对自己钟情的，多难啊！可自己不是也殷切希望着，这么多年，经历那么多，还是不肯死心？这世间总应该是有真情的！
此刻唱歌的女子也是有故事的吧，不然如何能唱出那种韵味！即便是自己，自认为是饱经风霜的，也未必唱出如是风情！
天字一号房内，一华服男子临窗而立，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歌声响起时正背对着门，很明显的被歌声触动了，心神一震，于是倾耳聆听。声音暗沉，不似唱小曲的妩媚，竟生出另一种魅惑。
经历了怎样的感情折磨会如此哀怨，滴泪泣血？看来世间痴情儿女，都不胜相思之苦，雨后黄昏，新愁与旧愁如那风雨无情袭来。歌声空灵缥缈，余音缠绕让人凭空生出多少哀愁。
曲罢，男子低头不语似在品味又似凝思，半晌，摆摆手吩咐，“看看去，谁唱的。”随身小厮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返回：“主子，是百花楼的望月姑娘。”男子点点头出了房间，离去，小厮赶紧跟去。青州城还有如此人物，下次来定要看看！
连唱了三遍，直到望月把曲谱都记全下，凤如才停下。又指点了一下哪句音高些，哪句要收一些 ，效果更好。听得望月佩服不已，引凤如为知己。
凤如还是有些心虚，怎奈太缺钱了，只好厚着脸皮说还有一曲，还未完善，等些时候，便可拿来与小姐欣赏，也好在更改更改。
望月见她说的客气，更加欣赏，也担心曲子流入他人之手，忙拿出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放到凤如面前，说：“承蒙姐姐不嫌望月愚钝，肯将心爱的曲子拿出，望月定用心弹唱，不会让它毁于我手。”望着凤如，凤如还是一脸的淡然。
心想，金钱未必能买通，还是走亲情路线吧。于是，去下头上玉钗，恳切的说：“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听姐姐曲风，与望月心有戚戚焉，恳请姐姐收下我这妹妹，叫我在这红尘俗世中，还有一丝留恋，这只玉钗是我心爱之物，姐姐若可怜于我就收下。”伸出手，把玉簪递了过去。
见凤如还是不紧不慢的，赶紧补充道：“是干净的”。
许多身世清白的大家女儿都是瞧不起她的，不屑与她为伍的。
多么让人心疼的一个女子，凤如向来不觉得娼妓这一行业有什么下贱的，人家也是靠本事挣钱，有买就有卖，有需要就有存在，没什么应当不应当的，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妹妹过谦了，在我心中，妹妹比之于那些明里道貌岸然，背地里却肮脏龌龊的人，不知强多少倍。休要随波逐流，贬低了自己。”说着，拿过玉钗别在头上。
“今日我还有事没办完，下次来，再看望妹妹。珍重！”开门离去。
屋内，望月已是泪流满面，顾不得形象亦顾不得相送。
流落风尘，早已把自尊和脸皮丢掉，还奢望谁把自己当人一样尊重？不过是风花雪夜的一处风景，存在与否又有什么关系！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又有哪一个不是与她逢场作戏，肤浅的甩出的银子，哪一个不是奔这皮相来的，新鲜劲过后，谁还有心情顾及你的心思，内表里是什么样又有谁知道，又有谁愿意费心知道！
怨不得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知道自己而且又懂得自己的太少了，真是得一知己足矣！凤如还不知，此刻望月心里已把她当成是生死相依的人了！
世间女子的心志强过男子的太多了，望月便也算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