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故人态【2】

    城外那条河，原本没有什么名字，只是一条河，过了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名字也没有起上一个，好吧，花落迟对这条河没有一点印象，因为在她记忆里，她爹那么一个威风的人，怎么会有那个闲情逸致？不过花子都倒是告诉过她，说她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养成了一个怪癖，说是闲来无事，都会到城外一条河边去钓几条鱼。.

    一家人都去，独独少了她，花擎说几句话抱怨的时候，花落迟正在草地上和花子玉一起搭架生火，火星子溅到她身上，她往后退了两步：“爹你不是让大哥给我带到罹城了？虽然说，大哥带到的时候已经坏了，不能吃了，我觉得扔了怪可惜的，就把它赏给脚下的那只白色的猫，猫吃完之后抽搐了两下，九条命现在只剩下一条了。”她添了一把柴火，“这种事讲究的是情真意切，东西好坏倒是无关紧要。我现在回来了，以后陪爹钓鱼的日子还长着呢。”

    快满十岁的花子云正在一旁练着拳脚，定安时不时的指点他几下，花落迟随手扔了一个木枝过去，正中头顶，额上顿时起了个大包，定安说：“你下手轻一点，当他是石头不成。”

    说着，自己示范了一下，大包的旁边又起了一个略小一点的包。

    小云子嚎啕着跑进重英的怀里寻求安慰，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表示强烈不满，正在河边钓鱼的花擎将军斥了一句“没出息”，然后花落迟一只烤好的鱼就收买了他没原则的心。

    这个弟弟出生的时候，恰巧是她嫁进九王府回门的日子，刚一进镇国公府，就听说了重英要生的消息，当时是难产，出了好多血，很长时间才把孩子生下来，她抱着的时候，见他的小脸皱成一团，还说了一句“怎么这么丑啊”，可说也奇怪，这个小子，两个哥哥抱着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的，她一抱，就喜笑颜开，连重英都说，他们姐弟两个是最投缘的。.

    她和重英扯着闲话，话题转到了罹城上面，她说：“要不要我把他带到罹城去，找个好老师，大哥说他根骨奇佳，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小云子咬着鱼，点头如捣蒜：“好懊啊，我也想去罹城。外公寿辰的时候我也去过，每次都待不了多长时间，大哥也不理我，姐姐，你这么多年都在罹城吗？那我去罹城的时候，你怎么不来见我啊。父亲常跟我说我有个很漂亮的姐姐，可惜不知道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重英把烤鱼塞进他嘴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花落迟倒是不在意：“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前忙，抽不开身，最近才得了一点空闲。不像大哥，总是偷懒，三天两头的就往外跑，不干一点正经事。”

    花子都和二公子凑在一块分一条鱼，闻言就扭了头：“做什么扯上我。”

    花子玉推着轮椅转到火堆旁,专心烤鱼,对他们的谈话表示没有兴趣,花落迟看他一眼,突然说:“二哥，小舅舅给你写的信收到了没？他总问我你为什么不给他回信？”二公子手中的烤鱼扑通一声就掉进了火堆里。

    不远处似有马蹄声传来，花家三兄弟对视一眼，小云子咬着烤鱼，含糊不清的说：“姐夫又来啦。”

    夜辰翻身下了马，鞭子往马身上一挥，放它自行觅食，花子都刚用树枝插好了一只鱼，扬手就朝他扔去，九爷往后退了一步，那鱼恰恰落在脚边，垂死之前还挣扎了两下，他俯身拾起，来到火堆旁，花子玉转着轮椅给他腾地方，他心安理得的坐在花落迟的旁边，手法熟练的烤着手中的鱼，花落迟手忙脚乱的倒腾着手中的东西，抽空看了他一眼，过一会儿又看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九爷说：“你大哥没告诉你，这野餐也有我的一份吗？”

    她诚实摇头，没有。

    夜辰看了一眼那各司其事的花家人，低声道：“我想你父亲应该也早就知道你在哪里，不然不会这么平静。”

    她也看了一眼对于九爷的出现并没有丝毫吃惊诧异的众人，道：“比你知道的早了两年。我前天回府的时候，你是没见，父亲差点要把我打死，连家法都请出来了。要不是大哥和英姐姐拦着，你还能见我这么活蹦乱跳的。”

    重英在一旁道：“是你自己活该。你父亲说了多少次让你回来，哪怕一次也行，你倒好，不回来也就算了，信都来得少了。”

    美公子无力辩解：“我不是忙吗？罹城什么样子英姐也不是不知道，那么多事，还真当我是个吃闲饭的了。”

    花擎恰提着一篓子鱼走了过来，往地上一放，就坐了下来，花落迟把烤好的鱼递上去，将军手才伸出来，烤鱼已经不见了踪影，定目一看，九爷正嗅着鱼香，镇国公心头火起，有人已经安慰了过去：“慢点吃，烫。”

    小云子咬着鱼尾巴，口齿不清道：“这就是大哥常说的见色忘亲。”他把一副完整的鱼骨架递给花擎：“爹爹，吃吧。”

    这气氛，有点诡异。

    应该说从古至今，从耸人听闻的传说到戏班子里的话本，都没有一个故事是关于前夫和前妻的，但他们总觉得，这既然没有关系了，已经不是夫妻了，应该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顶多最亲密的就是凑在一起说个话做个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叮嘱他一句“烫”，他就把烤鱼递到你嘴边让你试试温度，然后又就着你咬下的地方继续吃下去，还不忘腾出一只手为你拭去嘴边的污渍，唠叨着自己不喜胡椒的味道，你就真的听话把胡椒粉给扔到河里，呛得一众鱼儿恨恨远游，然后把生鱼交给他，自己反倒夺过他手里吃了一半的烤鱼来填肚子，他把嘴巴凑过去觅食，你躲了两下没躲过只好让他咬一口，然后埋怨着他怎么还没把鱼给烤好，毫不避讳的抓着他的手一起创造食物。

    竟然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坐在他们对面的花家五人排成一排，用同一副表情，摆同一个姿势，看着同两个人，挠挠脑袋想说，你们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一点，若是让外人看见了，岂不是要惹了闲话？

    那两人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定安说：“一个是帝都城出了名的不要脸，一个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没心没肺，凑到一块，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罢。”

    众人诚觉此言不虚。

    吃的正热闹的时候,又有马蹄声声传了过来,是罹城的将士,两人翻身下了马,递上一只信鸽,鸽子腿上绑了张细纸条,定安伸手接过,展开纸条一看,眸光闪了闪,看了一眼夜辰，走到花落迟跟前,交给她看,美公子咬着九爷刚烤好的鱼,随便瞄了几眼,就说:“知道了.”

    九爷随口问了句：“罹城出事了？”

    他只是随便问问，闲话家常的成分较多，罹城的事也不是他能够管得了的,是以花落迟淡淡一句“没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定安却笑的着实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