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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究竟是谁残忍?

    一日,花落迟为了让长歌开心,也为了放松一下自己,便携了她出府游玩,恰巧帝都东城隆福寺有庙会,颇为热闹,便带她前去,夜辰不放心她们两个,一个身子不好又有了身孕,一个还是个孝子,偏生他最近事情多,陪不了她们,花落迟摆手道:“没事。.暗中有千川和莫安护着,能出什么问题。你若是不放心,我再多带几个人便是了。”

    可偏生就是出了问题。

    隆福寺庙会的规模居帝都庙会之首位,可见其热闹之盛,人群之密集。庙会一开,八方来拜,百货云集时,自是热闹喧哗。花落迟牵着长歌这里转转,那里看看,长歌很开心,对这里的许多玩意儿都表示很欢喜:“娘,这里这么热闹,你以前都没有带我来过。罹城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庙会上很喧闹,长歌不得已加大了说话的声音,花落迟按着她的意思买下了许多的小玩意儿,笑道:“有啊,只是以前都没去过。长歌若是想去的话,等回到罹城,我再带你去好不好。”

    长歌一手拿着一串小吃,吃的正香,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花落迟,生怕被这推攘的人群挤散了去,含糊不清道:“好。”又抬头看着她,“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什么时候回去,花落迟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如今形势,暗中势力蠢蠢欲动,不久之后怕是会风起云涌,她既为罹城之王,总不能离开太久,她给了凤九诸多大权,但总有些事,是需要她亲自来处理的。“等过些时候罢。过些时候就回去。”这话中的意思模棱两可。莫说她现在身子不好,怀了身孕,不宜长途跋涉,车苦劳顿,便是顾白那里,若不将长歌的事情解决个清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离开。

    身后千川步步紧随,看着这众多的人流皱起眉头,花落迟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身前身后俱是人墙才没有摔倒,千川扶着她,严肃道:“主子,这地方太乱,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去罢。”

    花落迟尚未答话,长歌就拉着她的手兴奋道:“娘,娘,你看那里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花落迟的心神全被她吸引了去。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是到了窝风桥下,窝风桥下有一桥洞,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个字,若是能用手中的铜钱掷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

    这个活动她晓得。这庙会年年有,八年前夜辰曾带她来过几次,她也对这个活动感兴趣,虽则她不迷信,也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心想事成,但总归是个美好的想望。那时她不如夜辰投的手巧,夜辰次次都掷中,反倒是她沮丧的很。后来夜辰看不过去,搂着她握着她的手掷了一次。那时她愣了很久,直至现在都能够想起那一刹那间抬头时看见他坚毅下巴的心悸。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只是那个时候,她看着他想,或许和他在一起,走过这一生一世也不是一件坏事。后来她许愿时,许的便是这个愿。可惜事与愿违。

    她带着长歌好不容易挤了进去,长歌指着那里喊着要玩,她问她:“你有什么愿望要许的?”长歌却道:“不说。娘你不是说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花落迟也不再问,其实也不用问,这丫头现在想些什么她心知肚明,左不过还是为了她父亲的事情。她如她的意,掷了铜钱,可不知是最近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好,或者是两者皆兼的缘故,竟没有准头。最后还是千川抱着长歌掷中的。她看着长歌低头虔诚许愿的模样,心头一阵阵的钝痛。

    后来她又带着长歌转了好多的地方,千川在她身后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她身子不好,不宜太过劳累,她听进去了,但看着长歌高兴的模样,心里总有不忍,道:“我难得带她出来一次,且让她玩个尽兴罢。”千川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长歌玩的很开心,到得一处摊前,硬是缠着她买了些套圈,想要套地上的小玩意儿,可惜手头不准,十个套圈出去也只套中了最近的一个木头簪子,值不了多少钱,她表示很沮丧。花落迟揉揉她的头,问她想要些什么?长歌气哼哼道:“最值钱的。”最值钱的一般都放在远处,不宜套到,顶多做个模样,吸引客人罢了。她往那里看了看,虽则是一些不甚值钱的瓷器玉饰,还有几个漂亮的瓷娃娃,但至少能够吸引到长歌这一类孝子的眼睛,她又买了些竹圈,按着长歌所指套到了一个精致的瓷人,她不觉得这瓷人有多么值钱,自然也不理解那摊主把这东西递给长歌时为何面色痛苦扭曲,接二连三处更是悲痛欲绝,千川凑上来低声提醒:“主子,为了体现您当真体恤爱民,还是给别人留点吃饭的家当罢。.”她接下来的竹圈全都失了手。

    长歌抱着一堆东西乐呵呵的走,花落迟在她身后慢吞吞的跟着,“我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也不管身后的千川究竟有没有在听,自顾自道:“你晓得,我对她的关心一向都不够,亏得她懂事,才没有怨过我。”千川道:“主子一向日理万机,对公主难免有所照顾不周之处。”她笑道:“这安慰的话听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走了一会儿,便见前方大殿前信徒众多,虔诚焚拜,一派香雾缭绕,殿中万佛面含笑意,低头俯视世间众生。她突然就想进去拜拜,千川道:“主子不是一向不信佛?”

    她喟叹一口气,道:“世间本来就没有佛,现实里却出现了佛。可见它的出现也有它存在的理由。这世间,人心千种,衍生出神佛万相。世人信它,未必是因为佛能满足人心的一切念想。”她不信佛,只是想要寻找一种安心的感觉罢了。

    她看着长歌欢快的背影,对千川道:“你且仔细顾好她,我进去看看。”千川拧眉,“主子身子不好……”却被她打断,“每次都是这个理由,我身子再不好,也不至于护不了自己的周全。”

    千川便再也不说些什么。

    她越过人群,走进庄严神圣的大殿,举头仰望神佛众相,只觉佛面之上嘴角那一抹浅浅笑意高深叵测,好似能够窥探到世人的一切心理。人世间的一切善恶,一切造化,一切孽缘,凡此种种,都逃不过佛的眼睛。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可若说到真的苦,莫过于此后四种。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期间种种,她皆有所偿。最甚者,还是一个放不下。

    佛说:“不放不往,方可久持心念。”如此的放不下,实在有违做人之道。若能放下,何惧生,何惧老,何惧病,何惧死,何惧别离,何惧长久,何惧求之不得?佛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可世间之人,并非人人皆佛。她不是佛,自然也是放不下。

    顾白以前曾经告诉她,他这一生中,最怕去的地方便是佛堂。他说,他无法忍受佛看他的眼神,那种能够窥探一切仿佛将他心中全部的秘密都看入眼底的眼神,那种感觉,好似被人扒光了赤身裸体的在日光之下任人肆意观赏。她当时听了只是笑,命由已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佛的高深之处便在于,每个人看到他时心中所想皆有不同。因着每一个人看到的,都是他心里反映出来的假象。

    她呢。她不信佛,却怕佛,因着对佛存着一份敬畏,因着这一生,造了太多的杀孽。可是现在,她却走进来,跪在这拜垫之上,对着高大的佛像恭敬叩首。为着能够寻得心灵平静,为着能够在这平静之中寻得一处出路。

    可至于寻个什么出路,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旁边有一夫人虔诚焚拜,求佛保佑她一家人平安喜乐,她看到这妇人嘴角挂着的幸福笑意,口中所求无一不是关乎她的丈夫,公婆,父母儿女,却无一是关乎她自己。她想这样的人内心存了一份善良,日后也会收获很多的善良。

    旁边求佛之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所求者各不相同,她却一直在那里跪着,看着佛像,脑中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昏昏沉沉中却想起昨日里长歌说的话,“母亲以前常说,我年纪小,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可是母亲,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以前那很多不明白的事情,虽然我现在也不一定能够明白,可我还是希望母亲能够告诉我。那是我的父亲,是与我血脉相连息息相关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母亲和父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现在又在哪里,可父亲即便是去世了,我也希望母亲告诉我。”

    “那是我的父亲,是与我血脉相连息息相关的人。”

    她蓦地一声叹息,从拜垫上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佛像,目光定格在佛像嘴角那抹高深叵测的笑意上,然后转身离开,即将踏出殿门时却生了变故,脚步一顿,只觉一股凌厉气息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竟无可躲藏之处,她暗叹一声时运不济,佛门圣地,这等宵小之徒也敢行此不敬行径?早已矮身滑步后退,平地起风,撩过她狭长衣袖,凝神聚气,登时就将逼近她脑门的数柄长剑震飞了出去。

    出此变故,佛前殿后的信徒佛僧哪里能够呆得住,受惊吓者早已惊叫着躲了开去,心理承受稍稍强些的人只是退了些许,围在一起对突然飞入殿中将她团团围起之人指指点点。佛僧跑入殿后,怕是去禀了方丈。

    围着她的人,倒是一系列的黑衣装束,却未曾蒙面,倒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不耐的拧起眉头,冷眼扫视他们,“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本事你们用的挺好,只是常用起来,不觉得太没有新意了吗?”心中却道,计策不在多,实用就好。

    这些人的来意,她自是清楚。她倒是不担心自己,顾白若是想要杀她,哪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他要对付的的确是她,可此番要拿的人,怕是长歌。围了她,不过是顾忌一个千川的存在,想要将他吸引过来,好对长歌下手。至于怎么下手,她却不晓得。

    可是清楚归清楚,到底还是担心的。顾白对她,不过是一句话,在不死的前提下,如何招呼都可以。她如今有了身孕,又受了重伤,哪里能够和这些人动手。这些人可不会顾忌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只怕像顾白说的那样,这个孩子,她要不得,若真的打没了,倒是如了顾白的意。

    她再喟叹一声,夜辰说她们两个出来不安全,这果然是不安全的。

    那些人可不管她怎么想,提着刀就招呼过来,她无意纠缠,只守不攻,奈何却冲不破这些人的围拢,殿内殿外有诸多人都在观战,却无一人肯上前帮忙,她感叹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偏头躲过一人长刀,又将他踢飞出去。

    这些人的招式她不太熟悉,却是见过,像是东翼国禁卫高手,她的功夫是顾白教的,顾白却没有教过她怎么对付东翼国的人,她想顾白用一些她不会对付的人来牵制她,的确能够达到牵制的效果。她下手不狠,无意取任何人的性命,她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可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到底存了几分顾忌,有因着这里是佛殿,佛相众生,她不忍用肮脏的鲜血玷污了这个让她心存敬畏的地方。

    方丈收到消息,命僧侣出来对敌,她才得以脱身。方丈走到她面前,将她打量了许久,一双历经沧桑的眸子里略显诧惑,良久双手合十,道:“贵人驾临敝寺,有失远迎,”又看了看那些被擒拿的刺客,“勘查不力,以使贵人受惊。还请贵人海涵。”

    她因着对佛存了一份敬畏,也对眼前这发须皆白的老方丈存了一份敬畏,道:“方丈客气。今日蒙难,承方丈援手,待回府之后,定有重谢。”

    方丈笑道:“贵人客气了。”

    她因着担念长歌,无意多留,略微寒暄几句便要离开,离开前看了一眼被擒拿的死士,道:“方丈慈悲,不忍取人性命,不如将这些人移交官府,莫要扰了这隆福寺一片清静之地。”方丈俯首称是。

    她找到千川的时候,千川郑重的跪在她面前,道:“属下无能,请主子恕罪。”莫安提着剑从别处返回,脸上也是一派郑重之色。

    千川和莫安知道了殿中之事,倒是没有去救她,只是顾白派的人,似乎并不是一拨,千川说,他本来是护着长歌,可突然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们,见他看过去便跑了,他生怕出了什么事,直欲追上去看看,但又怕是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也不敢有所动作。直到他看见了顾白。顾白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千川一向老实忠厚,战场上或许还能够转过几个弯来,但和顾白打起交道却少了那么一根筋,轻轻松松的就被人调开了。他道:“若是一般哪怕是一流的杀手,我也不会担心主子的安慰,但是顾白,顾白他……”

    花落迟心中明白,莫安武功与千川半斤八两,他许是想着有莫安在,长歌应该出不了什么事。至于莫安,顾白引开了一个长歌,再引开一个莫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莫安道:“我告诫过公主要留在原地别动,公主警戒心一向很强,又担心主子安慰,再三保证不会出事,臣才离开的……”

    花落迟真想再骂上一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的确是造孽造的太多,才养了这么一帮废物。可仔细想想,又只得叹息,这件事确实怨不得他们,顾白她对付起来都有一定的难度,何况是这两个脑筋其实并不是那么灵活的人。

    “这件事确实不怪你们。”想了想又道,“但你说的也没错,长歌警戒心一向很强,在今日里这样一种情况下,人群熙攘之中,强行掠人定然是会引起轰动,顾白偏生不是一个喜欢轰动的人,唯一的办法只能将她引到人少的地方才能下手。但长歌认识的人并不多,将她引走的肯定不是顾白,因着我曾告诉她不管顾白和她说些什么,都不要相信。长歌一向很听话。”

    但能将她引走的,一定是长歌认识的人。

    她心头冷笑,顾白,顾白,我知你恨我恨到无以复加,可为了报复我,真能丧尽天良,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能够利用吗?

    不久之后,她才发现,顾白何止能够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来牵制她?他所作所为,在平静中几欲令人发指。

    “刚才殿中之事你们也知道,莫安,你且回府,告诉定安,即刻派人接受那群死士,”顿了顿,加了句,“的尸体。他们既是死士,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自己。”又道,“然后移交大理寺,上报刑部,以罹城名义,呈报吾皇,记着,那些人是东翼国人士,哪怕表面看不出来,也得给我做像了,”唇瓣微扯,“他既然敢牵扯到东翼,我便问罪东翼国。东翼太子萧诀如今尚在罹城之中,飞鹰传书传回罹城,即刻抓捕,东翼皇若是问起来,我倒要请他先给我一个交代!”

    莫安奉命离去。

    千川上前一步,道:“主子,公主那里……”

    她静了一会儿,才道:“你跟我出城。”

    既然要解决长歌的事,那就要有一个解决的地方,这帝都城方圆百里之内,哪里还比得上城东山谷草屋之中?

    她到达之后,推门而入,迎面一片尘土袭来,她咳了几声,挥手散去,才看清房内坐着两人,一人白衣黑发,容冠倾城,手持一柄雪扇,面上一抹淡淡如春风般笑意,霎入眼中,顿时如同初见。

    而另外一个,却流了满脸的泪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娘……”她登时心头一颤。几步上前,想要将她搂进怀里,长歌却在她近身时退开,那神情仿若她是什么魔鬼,她眉心一凝:“长歌?”

    长歌却只是后退,只是哭,不说一句话。

    她隐隐中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心头微微颤栗,冷眼看着顾白:“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顾白展扇轻摇,淡笑道:“没什么,只是告诉她一些她本该知道的事情。”

    她本该知道的事情?花落迟冷笑,笑意中寒意深入骨髓:“顾白,你还真会造孽。”

    顾白轻笑:“轻衣这话可就冤枉我了。这如何是造孽。这本就该是她知道的,长歌有权利知道这些,轻衣却将她瞒着,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转头看着长歌,笑的极淡:“喏,你不是不信我吗?那你不如问问你的母亲好了?哦,不对。”似是恍悟一般,“她好像也并不是你的母亲罢?”

    花落迟登时往后退了一步。长歌摇头,“我不信,我不相信你,娘说了,你不是个好人,你说的话不能相信……”急忙看向花落迟,“娘,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花落迟抿唇不语。顾白笑道,“你将她教养的真好,除了你她谁都不信。轻衣,她这么信你,你如何能够骗她?你如何又忍心骗她?她是怎么在你身边的想必你是最清楚的,她是谁家的女儿想必你也是最清楚的?她的父母是谁,又是如何死的,我想你也是最清楚的罢?”

    “轻衣,她才八岁,你难道就忍心再骗她?”

    花落迟猝然冷笑:“顾白,你也说了,她才八岁。长歌才八岁,你又如何忍心这样子对她?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究竟是你残忍,还是我残忍?不,不对,我忘了,顾白,你是没有心的,既然没有心,又如何有忍不忍心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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