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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他的婚礼葬送了他的孩子的性命

    “孩子死了。.”

    就这样一句话,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花落迟抬起头,看着顾白,顾白面无表情的也在看着她,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却按着他的唇形懂了他说出来的话:“轻衣,孩子死了。”

    孩子死了。

    她当时差点就疯了。可到底是没有疯,她很冷静,冷静的她今日里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当时笑着说:“顾白,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白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轻衣,孩子死了。”

    她突然就想起来,她昏过去之前,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孩子通常都是以哭声来宣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她被强大的欢喜冲昏了头脑,事后想起来,才发觉可怕。

    后来有顾白请来的郎中及稳婆都是这样子告诉她的,他们都说孩子死了。她到现在都能够清楚的记得那个稳婆所说的话:“那个孩子啊,是个女孩,长的可真巧……”其实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哪里能够说得上是巧,可便是这一句话,成了她对于自己腹中骨肉全部的印象。

    她绷着身体,咬紧牙关,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她要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就算孩子死了,她也要亲眼看到。可是顾白却说,因着怕她承受不住,在她醒来之前,便已经将孩子给埋葬了,就葬在这屋后,满山青翠之下,连一个坟头都没有。

    她听了心头一阵阵的发寒,几欲承受不住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庞大绝望,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孩子,她几乎用了一条性命生下来的孩子,自出生伊始便离她而去了。可笑她竟连她女儿的一面都见不着。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是真切的恨了夜辰的。

    夜辰忍不住心头颤意,连齿间都颤抖起来,她是该恨他的,她应该恨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因为他所谓的任性,她也不会回来,他知道她身体一向不好,怀了身孕又如何能够长途跋涉?不回来的话,就不会出什么意外,孩子如何会死?她受难时,他正深处喜堂之中,帝都城中万人空巷,举城瞩目的是他的婚礼。他在天堂云端,她在炼狱火海,他谴责她的无情负心,殊不知那时的她,随时都会离他而去。

    他用一仇红的婚礼,迎来那个孩子的新生,也敲响了他亲生女儿的丧钟。

    她如何能不恨他?她怎么能不恨他?若是换了他自己,只恨不得一柄长剑刺进心脏,任痛疼蔓延全身上下,将他生生撕裂。

    在罹城时,她告诉他说,夜辰,我再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回到帝都城后,另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因着不负她深情,几次三番欲将那个孩子除掉,不惜背负弑子的罪名,她却三番四次伸手阻挠,他懂她的心思,因着那是他的孩子,她不忍下手,可却不甚理解,现在才终于明白,她心里所潜藏的巨大悲伤。

    她说,夜辰,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这一个。当时的他,哪里能够明白这一句话里所隐藏起来的绝望与痛苦。鬼医说,若是这个孩子不要,日后她怕是难有身孕。她只是想给他生下一个孩子,不惜拿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她为了他如此决绝,他却什么都不懂。

    顾白说,长歌并不是他的女儿,她承认了,对于当初的事情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可是这个所以然,他要她怎么说?难道要她亲口告诉他,夜辰,我们的孩子死了?还是让他知道,他用一抽礼,葬送了他亲生女儿的性命?

    定安说,有些事,她总是不舍得教你知道。当时定安话中之意无关于此,可便是这无心之语,便将她对他的心意诠释的明明白白。

    所有的事,她总是不舍得教他知道。

    他搂紧她,几欲用尽全部的力气,喉中却干涩的吐不出一点声音,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我看见长歌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有多可爱,她躺在那里,静静的不哭不闹,笑着看我,她不知事,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我已经杀了她所有的亲人。我当时差点就杀了她。可是我下不去手,我看见她的时候,就想起了我们的孩子,我想若是她没有死的话,应该也是那么大了。后来我看到她的生辰八字,夜辰,你瞧,那真是个巧合。她和我们的孩子是同一天出生的,我那一瞬间几乎以为她就是我们的孩子。.”

    “我给她取名叫做,苏。苏者,死而复生。”

    苏者,死而复生,失而复得。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另一次。

    夜辰吻着她的额头,虽则心痛难当,疼入骨髓,却强忍着心头颤意,声音一派镇定:“落落,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我们都别想了好不好?别想它了。”他一直都知道,她这些年承受了许多,像夜菁说的那样,她失去了那么多,神智早已频临崩溃的边缘,日后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不然,定会迷失心智。可他却从来不知道,她失去的竟然是这么多。

    “落落,你放心,长歌那么懂事,她不会离开你的,她是你养大的,难道你还不了解她?”他抱着她,低声道:“我们先回去,我们回去等她好不好?等长歌想通了,一定会回去的。”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她决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能够想象得出八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她在这里生下了他们的女儿,可生下来的孩子却死了。这草屋之内的每一处景象,都能够勾起她的回忆,遑论这屋后青山绿水之下,尚埋着一条性命。她身体不好,万不能再受刺激。

    她却不依,执意不肯走:“我不要,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这里……”一直未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捧着她的脸,额抵着额,柔声道:“落落,你听话,我们先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听话。”她只是摇头,却由着他将她抱起,离开了这山谷之中。

    他念着她身体不好,回去的时候行路缓慢,城门关上时进得城中,回到府里夜幕早已落下,隆福寺的事经由莫安之口早已让众人知晓,一堆人挤在前堂翘首以盼,终于将他们给盼了回来,众人一窝蜂儿的挤上去,又怕冲撞了她,急忙后退,夜辰将花落迟放在椅子上,回头扫视一圈,蹙眉问:“长歌呢?”

    山谷的事这府内众人却不晓得,皆摇头不知。定安今日里往隆福寺跑了一趟,果不其然接收了一众死士的尸体,他已经按照花落迟的意思移交了官府,并上报刑部,对于长歌失踪的事也从莫安口里知道了一个大概,勉强知道是顾白做下的,但对于眼下什么一个情况,却不是很清楚:“你们没有把长歌找回来?”见得夜辰神色不好,花落迟神色更差,心觉不妙,“究竟出什么事了?”

    花落迟只合了双目,并不言语,夜辰模糊道:“后来出了些事,她就跑出去了。不过千川在后面跟着,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但至于出了什么事,他却并不说,众人也不问,夜菁看着花落迟脸色难看的紧,额头不断渗出细密冷汗,一只手捂上腹部,唇色苍白,心头暗道不好,反应过来前已经大喊一声:“羽古风!”

    众人忙侧身让路,夜辰抱起几欲昏迷的花落迟回了房中,羽古风慌慌张张的挤到前面,见得人躺在床上苍白的模样,哆哆嗦嗦的把上花落迟的脉象,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夜辰握着花落迟的另一只手,急切问他:“究竟怎么样?”

    羽古风额上的冷汗却冒得更多,惹得房内众人的心火急火燎,花落迟费力的睁开眼睛,虚弱的声音响起:“说。”

    羽古风却突然匍匐跪倒在地,叩行大礼:“公子,臣请公子三思,为公子性命着想,这个孩子确实留不得了。”

    众人便知,这话中的意思,是花落迟此时的身体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公子,公子身体本就虚弱,元气不足,有当初生产的后遗症所在,这些年又屡屡受伤,几次差点丢了性命,面上虽看不出来,但实际早已伤尽肺腑,心神俱损,纵倾臣全力,也不过能保下公子十年性命,便是如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臣一再谏言,万请公子保重身体,切莫再受刺激,公子,纵使臣的话再不中听,您却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原先公子有孕,纵使能到生产之日,公子,您元气不足,能不能生下这个孩子都尚未可知,公子却不听臣的话,臣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是现在,公子,这个孩子的去留已经由不得您。您若执意要这个孩子,迟早会被这腹中之子摄尽元神,虚脱而亡,而这个孩子,也会因为母体死亡,而胎死腹中。公子,臣请公子万万三思。”话落地又一叩首。

    众人心头一颤。

    “公子,若是现在就把孩子堕了,哪怕会损害公子贵体,但费些时日,好生调养,未必不能调养的过来。若是公子不肯,”他语音微顿,“公子,臣纵使担负了一个鬼医的名头,但终究不是神仙,哪有那回天之术?”

    花落迟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神,听了羽古风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但握着夜辰的手却微微收紧,指尖刺入夜辰手心,微微的生疼。

    整个房间静默的出奇,谁也没有说话,似乎是怕惊扰了床上的人,花落迟睁着眼,看着头顶上方,眼神空洞,看着却令人心疼:“你们全都出去,羽古风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夜菁上前一步:“阿姐?”

    “出去。”

    夜菁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寒江雪拉出去了。众人一个个的离开,皆是面有不忍,花伊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人,花落迟也静静的看着他,他犹豫了许久,才慢慢的走出去了。

    夜辰却始终握着花落迟的手不肯走,固执道:“你别想赶我出去。我不会再让你瞒我什么。”

    所有的苦,本就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承受,他任她一人承受了这么多年,如此关头,如何还能够离开?

    花落迟唇角一掀,掀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来,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羽古风,你说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不然,未到生产之时,怕会是一尸两命。这些先不谈,我且问你一句。”她缓了一口气,“你可有把握使我撑到生产之时,并且把这个孩子也生下来?”

    夜辰眸光一动,张口欲言,在触到她眸光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羽古风颤声问道:“公子?”他不是很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你且回答我。”她看着他,“你且回到我,倾尽你全力,能不能保下这个孩子的性命?”

    羽古风心神俱颤。她竟是要不顾一切,也要为了这个孩子做一次斗争么?他握紧拳头,绷起身体,牙关紧咬道:“公子,公子该明白,纵是臣可以,便是真到了生产之时,公子,您早已没有一点元气,这个孩子如何能够生下来?最后只怕也会落得一个母子皆亡的下场。”

    花落迟却扯唇一笑,“你是大夫,这世上,女子生产时难产虚脱的事例比比皆是,难道你这个大夫就没有什么办法?先前时,你告诉我,说我留下这个孩子,可能会虚脱而死,你说可能,十有八九便是肯定。我当时都未犹豫,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现在,现在既然还有一线生机,我如何能够不试?哪怕是生下孩子之后当场死亡,”手骨突然一疼,她抬眸,看见夜辰隐忍的容颜,“为了这个孩子,我这条命不要也罢。若是不能,若是不能,”她似是不忍,闭上了双眼,自嘲一笑,“那也合该是我命数已尽,说明这个孩子当真与这世界无缘。”

    羽古风跪着上前一步,恳求道:“主上,臣请主上三思。主上膝下尚有长歌公主在侧,后继有人,如何能够为一腹中胎儿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如今公主尚且年幼,仍需主上悉心教导,主上难道就忍心舍了公主而去?主上一向清醒自持,怎得在这一件事上却如此固执?况且如今,罹城如何能够离了主上?”见花落迟没有什么反应,急切的眸光转向夜辰,“九殿下,请您劝劝主上,她这明摆着是胡闹!”

    夜辰却不说一句话。

    “九殿下?”羽古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再一转眸,“公子?”

    “出去罢。”

    他却不动,还想说些什么,夜辰冲他摆手,示意他先出去,他沉沉的看了眼花落迟,无奈只得起身离去。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闭着眼睛躺了许久,似是要睡去的模样,夜辰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她,眼下这种情况,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能说些什么?若是不晓得长歌的事,他还可以铁青着脸斥责她的胡闹,或许做出一些强硬的动作来都尚未可知。可是现在,现在情况不一样。

    “夜辰,你应我,权当是成全我一个心愿,好不好?”

    “前些时候,你说我们之间还有长歌,你说只要有长歌就够了,可是现在,夜辰,长歌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你便是为了我,权当是成全我一个心愿好不好?”

    他连一句劝阻她的话都说不出来,哪怕是一个字,都觉得是一场罪过。他们曾经失去了两个孩子,一个在十年前,一个在八年前,一个尚在腹中,一个出生之后却是死亡,一个因着他保护不力,一个祸源因他而起。他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而今,她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要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她说,夜辰,你应我,权当是成全我一个心愿,好不好?

    他却不知,什么样的心愿竟要用一条性命来完成?

    她睡着后,他走出去,众人皆已散去,唯独一个羽古风仍旧站在外面,见他出来便道:“九殿下。”

    他关上房门,和羽古风走到僻静的地方说话,他说:“这个孩子,要不得。”

    羽古风看着他的眼神略有诧异:“九殿?”又突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扯唇道:“九殿的话我清楚,这个孩子主上确实要不得。”他从腰间别出一个小纸团,递给他:“这是九将军昨日里传来的。”

    夜辰伸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不留。

    羽古风道:“九将军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孩子主上确实留不得,只是我不敢说,也不敢做些什么。主上的心智如今已经承受不了太多。我原先还想,如果主上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或许倾我全力,能够保下他们母子也尚未可知。可是现在情况却有所不同,我说过她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哪怕是一丁点的刺激对现在的她来说都会有危险。孩子在她腹中待得时间越长,危险便越大,很有可能几个月之后便会摄尽她全部元气,虚脱而亡,届时大人孩子全都不保。便是我能够使她撑到生产之日,可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有十足十的把握?再说,九殿,最近日子很不太平,表面上我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但却能感受得到。主上接二连三的受到刺激,这刺激怕还是会继续受下去罢?这但凡再有一个小小的刺激,莫说孩子会流产,便是大人,我怕也会保不住。”

    他苦笑一声:“你们往日里见她时,意气风发神清气爽就好像是没事人一样,可哪知道她的身体实际上已经腐败到什么地步?我这么多年将她的身体细心调养,指望能够调养好了,我做一个大夫,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点愿望,偏生她就是不能让人省心。”

    这话里的意思夜辰听得明白。花落迟如今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哪怕是一点都不可以,可是最近哪里是能够安生的,长歌的事情尚且没完,顾白岂会善罢甘休,若是安生太平日子尚且可以,可惜不是。

    他看向花落迟的房间,灯火摇曳中有一人正在沉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去准备。”

    若她有所求,他无不应允,可是这一个,她的这个心愿,他却不能成全。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总归不能看着她因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心愿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她受了半辈子的苦难,这一生几乎没有过过几天开心的日子,她所有的美好笑容他今日里想起来才发觉那么少,她本该是开开心心的活着,怎么能够就这么去了?

    长歌一夜都没有回来,花落迟第二天问起的时候,夜辰道:“你知道她受了刺激,总归是要好好想想,虽则她一个孝子,对这等复杂的事情也不一定能够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她肯定是不肯回来的。不如先让她静些时间。她是你养大的,你还不了解她?再说了,不是还有千川护着,有了昨日里的教训,定然不会再让她出什么事了。”

    花落迟却始终放心不下,夜辰再劝她说:“你忘了鬼医说些什么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生静养,戒骄戒躁,你说你要我全了你一个心愿,你自己却怎么忘了?”

    她最终还是听话的躺了回去,一动不动的,夜辰静静的看了她许久,眸光复杂,半晌扯唇一笑,说了句:“你还真狠心。”

    她顿时心痛难当。

    他握着她的手,手下的力道有些大,犹如他此时稍显颤抖的声音:“落落,你让我全了你一个心愿,我的心愿你怎得不肯成全?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陪在我身边,至于孩子,有也好,没有也罢,其实都无关紧要。就算我想要,落落,那也是因着是你生下来的,因为你我才喜欢。但你若不在了,我要这个孩子来做什么?”

    她却闭了眼,不再说话,他的意思她如何不懂,可是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平生最大的幸福,不过是为了她最爱的男人剩下一个孩子。哪怕如今,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生下来,但它在她腹中一日,她便一日护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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