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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没有人想到,顾白竟然会从花子玉身上下手,想要借他的身份逃出罹城去。.

    但仔细一想,花子玉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或者说,在花擎这一等人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们两人年纪相仿,身形也差不了多少,容貌同样冠绝天下,更重要的是,花子玉性子一向清冷,不爱说话,整日里在自己房间里待着,若非人唤或出了大事,是不肯出来的,这样的人,太有存在感,但从某一方面来说,也太没有存在感,若是扮成了他,几乎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夜辰几乎要拍手惊叹,能将顾白的心思猜的一丝不差的人,这世上,唯有一个花落迟罢了。他们两个人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智谋也不相上下,若花落迟真的要对付他,只怕顾白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像花落迟自己说的,既然来了罹城,落入她的地盘里,想要离开,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怎么说,也得留下半条命来。

    可转而再想想,他心里真的不是那么舒服,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多年生死相交的兄弟,他们两个,却像是天生的仇人,之间仇恨非得至死不肯罢休,可这两个人,他谁也不想出事,若是可以,他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够回到初相识的时候。

    花落迟说:“我初见顾白时,冰天雪地中一片白雪茫茫,旁边的腊梅花开的极好,他就站在一株腊梅树下,白衣如画,遗世孤绝,手持一柄雪扇,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仿若春风化雪,天寒地冻中冲破阴云的一抹阳光。我看见他,仿若天神临世。”

    花落迟和顾白,曾经互相喜欢过。顾白是她真正意义上喜欢的第一个人,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喜欢的第一个男子。他站在她的立场上,或许能够理解到这种感觉,一个人身处异世,举世无亲,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对她来说,往往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遑论那时,顾白也喜欢她,对她那样好,甚至为了她不惜和他争吵,说什么“兄弟是兄弟,但女人我却绝不会让。有本事我们公平竞争,看看她究竟喜欢谁?”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有一天,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仇人。彼此算计,彼此伤害,彼此之间再不复往日里的情谊,终有一天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不希望看到这个情况,可这个情况却早已发生,他站在这两人之间,却只能选择一个,花落迟不想让他为难,曾经说过不让他插手,可他又怎么能够放下她一个人?

    城门口出了这么一场变故,自然惊呆了众人。顾白见得东方未曦停在马车旁迟迟不肯离去,便知已经暴露,接下来再如何伪装都无济于事,恰逢夜辰又是一掌袭来,九殿的武功众周所知,这一掌又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马车碎的四分五裂,他自然不能怠慢,冲天而起,用尽最快的速度向城门口奔去,祈盼得到先机,率先一步出了城门,东方未曦见此变故,自不会任他逃走,一声令下,城门众将士俱列阵以待,将他拦了下来,定安和重棠飞身而起,未曦也紧追其后,顷刻间就将顾白围了起来。

    顾白被人围在中间,眸子里凝聚起一片刻骨的狠辣,配上一张花子玉的容颜,更是令人毛骨悚然,重棠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把子玉弄到哪里去了?”

    顾白一手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已在手中,面具之下,乃是另一张倾城容颜,他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凤九眼神变了变,脸上已笼罩出一层寒霜,顾白昨天告诉她说或许可以借助花子玉的身份离开罹城,她想了想,觉得可行,若一定要借助某个人的身份才能逃出去,那除了夜玄,想必花子玉是最好的选择,而夜玄这个人身份太过特殊,风险也太大,只能选择花子玉下手,她告诉顾白可以如此,但绝不能伤害到花子玉的性命。顾白当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太心软了。”

    她不可置否,心软也好,如何都罢,她总之不能让他伤害到和花落迟有关的任何人。顾白说:“如果有一天你和她站在了对立面上,她也不会对你心软的。”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和花落迟站在了对立面上,花落迟会不会对她心软她不知道,但此刻,她却清清楚楚,顾白一旦被抓到,她定不会对他心软。

    夜玄拧着眉头问她:“怎么回事?顾白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们要抓的人是顾白?”她没有心思回答,驱马又进了城,夜玄也跟了上去,两人并列在定安等人身后,看着顾白。

    顾白也看见了凤九,唇角掀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凤九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眸中传递出一种安定的力量,好像是在告诉她不要担心。

    可是她如何不担心?只怕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便是顾白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出去罢?

    花擎等人早已下了马车,被人护着距这里有一个安全的距离,便是在后面磨磨蹭蹭的花伊都拧着眉头上前,和花擎站在一起,两个人对视一眼花擎的面色很不好看,自家儿子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还是一个不被他看好的人,面色哪里能够好看的了?

    “顾白,我二弟呢?”花子都看见顾白,心头一股怒火窜了上去,熊熊燃烧,他知道顾白在罹城,也知道他在花落迟的追捕下一直千方百计的想要逃出去,可他却没有想到,他千方百计竟然计到了他家二弟头上,更可恨的是,他们一帮人竟然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重棠道:“子玉的性子你知道,整日在房间里待着,没人发现也正常。”

    是正常。可花子玉身有腿疾,虽然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但总是多有不便,身边有一个青荇伺候着,青荇是自小就跟随他的,对他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比他们这些亲人都了解,难道说,她也没有发现?

    青荇很惭愧:“公子自昨日起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也不叫我进去伺候,这种情况以前就常常发生,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哪里知道竟被人动了手脚。”

    手脚被人动了,眼下花子玉在哪里尚且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怕也只有顾白了。

    可是顾白却是冷笑:“急什么?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只是想要借他的身份出城,自然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花子都刚想破口大骂,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有劳诸位担心,子玉惭愧。”众人朝声源看去,果然看见一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花子玉从人群里行来,青荇见了,连忙过去接了手,口中急切道:“公子这是去哪里了?可是叫人好生担心。”

    花子玉被她推着到了花擎身边,花擎急忙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见得他没事,忙松了口气,花子玉道:“父亲放心,儿子没事。.”转眼去看顾白,一向清淡无争的他唇角竟也泛起了一抹冷笑,好似是在嘲笑他的无知。

    顾白脸色剧变:“你……”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很清楚,他既借了他的身份要离开这罹城,自然要将这个人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教人找到,那个地方极其隐秘,一时半刻根本就不可能被人找到,虽然知道他逃出罹城并不容易,但总有机会,万一真出去了,定然会被人追杀,但花子玉消失了,难免会转移花落迟的一部分注意力,虽则这一部分可能很小,但毕竟也是一部分。

    凤九脸色也变了,她是不知道顾白将人藏在了哪里,但却明白那定然是一个安全却又不容易让人想到的地方,如今他却出现在这里……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

    花子玉抬头,往上方看去,眸子里似乎带着些许笑意,众人随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得花落迟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动静,身后站着楚棣,众多将士一律正襟肃立。

    花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花擎等人也吃了一惊,花子云一见之下,叫了一声:“是姐姐!”

    顾白和凤九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夜辰又一次忍不住拍手惊叹,直言他家落落的高明。花落迟一直知道顾白在凤九那里,却迟迟不动手,无外乎是因为凤九,因为她暂时并不想和凤九撕破脸皮,指不定这一辈子都不想撕破,但是顾白这个人,仇怨深了,却是如何都不能也不想放过,这两个人她一直分的很清楚。既然不能进凤九府中抓人,那自然只能等他自己出来,顾白自己也知道他不能在这罹城中待上太久,不然只会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自然会抓住每一个可以出城的时机。今日里也是一个时机。而花落迟呢,将他的心思摸得清透明亮,知道他会在今日里行动,也明白他会找哪一个人来做替身,偏生现在才动手,因为她知道,若是忍不住,顾白随时可以逃脱,这罹城之大,总有他可以躲藏的地方,可这里不同,虽则距城门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踏出去便可逃之夭夭,但这天罗地网布了下来,不留下半条命,又怎么行?

    凤九的脸色霎时就变得惨白起来。

    她知道,今日里的这样一种情况下,若是花落迟不愿意,绝对没有人可以离开。顾白和她的恩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知道顾白对花落迟的感情,自然也知道花落迟对顾白这个人的恨意,古有一念成佛,自然也有一念成魔,花落迟在顾白这一桩事上,一念,足以成魔。

    顾白抬起头,看着站在城楼之上的花落迟,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依旧能够保持者自己无双公子的姿态。他往四周看了一眼,便能够清楚这明里暗里布置了多少人,撒下了多少的天罗地网,而今日里的他,确实是没有办法逃得出去。

    “你故意的?”

    花落迟淡淡一笑,一派姿态怡然:“承蒙老师教诲,不知今日里,学生可能出师?”

    顾白笑了笑:“瞧你这阵仗,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抓我一个人?”

    “老师可不是一般人,学生自然不能向对待一般人一样对待老师,这话,不错吧?”

    顾白沉沉的看了她一会儿,“不错,自然是不错。能让你动用这么大的阵仗来抓我,我也不狂此生了。想必,你为了今日里,已经布置多时了罢?”

    “区区一个绝命崖,连学生都难不住,又如何能够取了老师的性命。今日里的布局,学生确实已经布置多时,只等着老师有一日进了这罹城,”她放低了音调,复又低笑一声,“其实老师也知道,若是老师不入罹城,这城外四方世界,任凭老师如何逍遥,学生都奈何不了老师。可是这罹城,却是在学生掌握之中,在自己的地盘上,布下这般天罗地网,若还是让人逃脱了去,岂不是愧对老师一番教诲?”

    顾白狂傲一笑,“你真的以为,就凭这些人,就能留得下我?”

    花落迟淡然道:“老师的本事学生自然清楚。这些人,留不下老师,但老师若是想离开,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罢?老师若是不信,大可——领教一下所谓这些人的高招?”

    “高招”二字方落,下方未曦和重棠定安三人早已发动攻击,城墙上楚棣也飞身落下,和那三人将顾白团团围困。这明显是以多欺少,可现在这关头,哪里还顾忌得上欺不欺少的问题,无双公子的武功独步天下,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只怕都不是对手,若是不合力围攻,顾白很轻易就能逃走,反正今日里围了这么多人,四个和一百个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

    夜辰看着前方的打斗,面色很是沉重,顾白被人围攻不是他想见的,但他确实不想插手。在今日这样一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其实花落迟和顾白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错,顾白自小失去母亲,父亲又将他视为陌生人,他亲眼看见了母亲惨死在父亲剑下的惨祸,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因为一场没有任何爱情分子的婚姻。若是他自己,站在顾白的立场上,只怕变得会比他还要偏激,只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给毁了。而花落迟呢?她哪里有什么错,她的错误只不过是重生时,承下了这样一具身体,从而承下了本该是这个身体承受的一切仇恨报复。但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花落迟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也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一个好人,站在坏人的立场上,可能也会做出和坏人一样的选择。

    前方的打斗很激烈,顾白武功的确是独步天下,在这四人围困中虽然逃不出去,但却也令那四人近不得身,只是这情况,对他很是不利,这里的人都是花落迟布置下的,车轮战足以耗尽顾白全部体力,到时候刀往他脖子上一架,就能将他投进大牢之中。

    凤九拽着缰绳的手越握越紧,若是再这样打下去,顾白迟早会因为体力空虚而倒下。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她知道,花落迟其实并不想和她撕破脸皮,所以对付的只有顾白一个人,不然,只怕今日里她早就身在牢狱之中。若现在她动了手,依照花落迟的行事作风,哪怕再不愿,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她曾经说过:“我不会伤害我的任何一个朋友,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我站在对立面上的敌人,哪怕那个敌人,是由朋友演变过去的。我会给每一个人选择成为我的朋友或者站在我对立面上的机会,一旦他们做出了选择,我也会做出相应的选择。”

    凤九是个例外,可,例外总有一天将会不再有任何特权。

    可是顾白,顾白她不能不救。她可以放任整个天下的人去死,去遭受磨难,去下地狱,唯独不能放任顾白这样。顾白已经受了伤,未曦的剑在他身上划开了几道口子,定安长剑更是刺入他肩头,再继续下去,他必败无疑。

    顾白可以为了她不顾生死进来这罹城,她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她抬头往城楼上看,霎时撞进花落迟深邃的眸光里,心头顿时一颤,一种恐惧感由心而发,竟使得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眼中的深邃她或许不懂,却没来由的发颤。

    她知道,花落迟在等着她的动静,等着她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做出选择,在顾白和她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此时此刻,动,是死,不动,则生。

    原来今日里,不仅仅是一个针对顾白而设下的局,她也在局中。

    她不惧死。她只是惧怕花落迟此时的目光。她心里没有什么恨意,她不像顾白,被仇恨扭曲了心理,她真心将她当做朋友,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两个人从来不是仇敌。可惜希望只是希望,可惜今日里,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她不能置顾白生死于不顾,所以只能选择背弃她。

    她坚定了决心,尽管顾白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使眼色不许她轻举妄动,她只装作视而不见,正待从马背上飞身立起时,身子却如何都行动不了,只因胸前突然一痛,穴道被点,只能僵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她心头一片骇然,举目往上,花落迟的手刚刚放了下去,背负到了身后。

    她终究是看不透花落迟。她方才一动,便意味着死,可是花落迟却动手阻止了她,让她在今日里这样一种情况下充当一个旁观者。她不敢想象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可她却明白,花落迟并不想她站在她的对立面上。哪怕是她自己做出了选择,她也会千方百计的阻止她 。

    这叫纵容。可她此刻却不懂,她也不会知道,自此以后,花落迟纵容她,一直到最后。

    夜玄看了看前面的打斗,再看看上面那个姿态怡然时不时仰头看天的花落迟,驱马退到夜辰身边,低声道:“这样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

    夜辰看着场中打斗,道:“落落说,她本来就没想让你们今日里走,晚几天再走也是可以的。”

    “你不上去帮忙?”

    夜辰睨着他:“帮谁的忙?若是落落出了事,我肯定是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可今日这种情况,我只能选择袖手旁观。我不会帮落落,也不会帮顾白,谁赢谁输,各凭天命。”

    夜玄笑了笑:“你倒是看得开。”顿了顿,“话说,他们两个的仇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白回到帝都城里的时候,我瞧着他们两个关系挺不错,怎么才那么一段时间,就变成死敌了?”

    夜辰道:“这事说来话长,等今日里的事情完了,回去之后我再与六哥细说。”

    夜玄点头,又看了看上面,“虽说现在说这事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喏,她什么时候去帝都,你们两个没名没分不清不白的在一起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把婚事定下来了?”

    夜辰听出他话外之音,转眼看去,果然见他眸中带了些许取笑的意味,心头一时了然,夜玄一向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撇嘴道:“我倒是想,可是她死活不肯,我给她说了好多次把我的名分定下来,她都说事情多,忙不过来,等闲下来的时候再说。”恨恨道,“闲下来,闲下来,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闲下来!”咬牙切齿的说,“等这阵子事情忙完了,我就把她绑到帝都城里去,她要是不去,我就自己一个人走,看她怎么办!”又笑眯眯的对夜玄说,“不过到时候,就请六哥多帮帮忙,朝中那一帮大臣,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夜玄一阵唏嘘,看了他良久,才叹了一句:“老九,父皇一直说你是我们一众兄弟中最有能耐的,我和四哥原先还不服气,现在却服气了。四哥也是个顶聪明的,只怕也早就知道了,这心里,指不定是怎么佩服你呢。”往花落迟的方向望了一眼,“娶这么一个女人,还是要娶两次,老九,你下半辈子果然堪舆。”

    夜辰斜眼看着他:“六哥,你就不能说点祝福的话吗?什么叫做我下半辈子堪舆?我和我家落落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很幸福懂不懂!”

    夜玄却道:“古往今来,后宫里的哪个女人能够轻言幸福的。这罹城啊,女主当政,虽说是男女同尊,但历史却有记载,说是自开国伊始,曾有女王在位时,纳了诸多王夫,罹城祖制也是允许女王多夫的,万一她哪一天真把你给厌了,或者说你老了,不好看了,这罹城里年轻英俊的那么多……”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夜辰气急败坏的瞪着他:“若非是你中了蛊毒,你看我不把你打成一个猪头模样!我警告你,我和我家落落这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懂不懂!”

    夜玄郑重点头:“懂。”转而又道,“我想罹城这边应该没有人会反抗她,朝廷那边的大臣的确是个麻烦,但其实,大臣的麻烦也算不得什么紧要。”他很不善良的提醒,“你忘了,你家中还有一个娇妻,那才是你最大的麻烦……”

    夜辰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自从中了蛊毒之后,怎么就变得这么讨人厌……”“厌”字刚脱口,前方突生变故,原来是顾白看中了一个空档,冲出了包围圈,直袭凤九,顷刻间上了凤九的马背,一手箍在凤九脖颈间:“你们若是再敢上前一步,别怪我动手。”

    他当然不会动手,他只是做样子吓唬人,想要逃出去罢了。

    当然,这计谋算不得高明,因为城楼上花落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他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自然也知道底下不过是一场笑话。可他如今无路可走,若不如此,当真是一份逃出去的希望都没有。

    可花落迟清楚,并不代表别人也清楚。

    比如定安和未曦四人,见他挟持了凤九,当下止步不前,一众将士将他围困,却也不敢上前一步。

    比如夜玄,他对凤九心思如何,自不用多说,见她有危险,如何能够视而不见:“阿九!”他登时怒了,“顾白,你如何能够这般卑鄙!”

    身下的骏马焦躁不安,不住乱动,顾白看着他道:“六哥,你别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今日里若不这样,落在她手里,这条命可就算是完了。只要她放我离开,我保证不会伤害她一根毫毛。”他抬头看向花落迟,花落迟却始终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眼神,仿若他就是一个笑话。

    僵持间,凤九的声音低低的传入顾白的耳朵:“杀了我。”

    他震惊的看着她:“阿忧?”

    凤九唇瓣未动,却出了声:“我现在动弹不得,便是她将我的穴道给封住。我当然不是要你真的杀了我,但你要做样子,也须得动一个真格,你要让她相信,你为了逃命,甚至可以牺牲我,她不会让我死,到时候,她一定会放了你。”

    他拧眉,“不行。”

    凤九道:“你必须这样做!”

    但不论她怎么说,顾白就是不为所动。她知道僵持的越久对他越没有好处,既然他不肯——

    城楼上的花落迟突然变了脸色,大吼一声:“阿九!”顾白同时发现了不对劲,箍着凤九脖颈的手一动,凤九眉头一拧,唇角逸出一丝血迹,夜玄见了,大惊道:“阿九?”

    顾白不肯动手,她便自己动。她虽然动弹不得,但却能够咬舌,因着花落迟一声怒吼与顾白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在视觉上竟造成了一种顾白动手要杀她的迹象,围困他们的众将士立时越发犹豫,不敢上前。

    顾白的手依旧停在他脖颈上,实际上却在控制着她的下颚,他的唇瓣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听话,别胡闹。”

    她只是抬头看着城楼上的花落迟。

    她是在拿自己来威胁她。

    若是她不肯放顾白走,她便会死在她面前。她一向是个决绝的人。

    花落迟也在看着她,眸子里潜藏着无穷无尽的怒意,凝聚起一片漩涡,其中有着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面色之上一片暴怒的冰冷,失望里带了几分挫败。

    她咬牙道:“好,很好!”凤九,凤解忧,你真好!

    她扬手,吐出一句:“放行!”

    定安等人抬头看着她,面上尽是不赞同的神色。夜辰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妥协,今日里她明明占了上风,一声令下就能拿下顾白,为何一定要放行?

    定安要反对,他们一家人和顾白都有冤仇,花擎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她的母亲就是被顾白的母亲派人害死的,今日里好不容易他落了网,他如何能够甘心。可是花落迟一句话蓦地斥了下来:“放行!”

    怒火滔天时,无人再敢反对。

    定安等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了行。顾白沉沉的看着她,眸子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低声对凤九道:“阿忧,你跟我一起走。”他不能留下她一个人,花落迟的性子他知道,他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凤九却道:“不用。你自己走就好,她不会杀我的。若是我和你一起走了,只怕我们两个人,命都得留在这里了。”

    顾白虽然担心,但也没有选择,只得作罢。他道:“谁也不准跟上来,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把她放回来。”看了一眼大开的城门,驱马就奔了出去,定安等人碍于凤九在他手里,只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见得他远走,定安手中长剑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抬头看着花落迟,满面怒气。

    未曦过来劝他:“别恼了,阿九在他手里,这也是没有办法。”

    定安恼火的拂开他的手。

    夜玄见凤九被劫走,很是担心,夜辰知道内情,安慰了他几句,然后下了马,上了城楼,来到花落迟身边,见得她一脸怒火,双拳紧紧握起,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他生怕她气坏了身体,忙将她的手被掰开,握在手里:“落落,你别生气了,气坏了对身体不好。”

    花落迟转身就下了城楼,摆驾回宫。

    花擎等人又被接回了重府,说是今日里情况特殊,改日再送他们离开。夜玄担念凤九,和未曦一起留下追出城去查找凤九的下落,其他人伫着没事干,收拾兵器全都回去了。

    夜辰追着花落迟回了宫,踏进栖迟殿,就见殿内凌乱一片,跪了一地的宫人,花落迟坐在那里揉着额头,长歌晃着她的胳膊:“娘,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夜菁在一旁坐着,静静喝茶:“王姐,这次机会没了,再等下次不就行了,何必动怒呢。瞧瞧长歌被你吓的,都快哭了。”转眼看见夜辰进来,茶盏往桌子上一摞,急忙招手:“九殿来了。快快快,劝劝,劝劝,一回来就发了大脾气,连长歌都劝不住。”

    长歌也过来拉他:“爹,你快劝劝娘罢。”

    夜辰示意夜菁带长歌下去,又让宫人都退下去,待殿门关上,才走上前去,绕过案台,来到花落迟身边,拿下她揉着额头的手,用手轻轻的揉着:“别气了,夜菁说的没错,这次机会没了,还有下次,这次让他逃了,纯属运气,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转而叹道,“不过我也没想到,顾白竟然真的那么狠心,脸凤九都能伤害……”

    花落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平复了情绪,将他的手拉下来,冷笑道:“顾白怎么舍得伤害她?只怕他宁愿自己死了都不会伤害凤九一根毫毛。再说,我也不是生气他逃了,今日里布下的局,我本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下他,他逃了也没有多少失落。我只是,我只是,”她一拳狠狠的捶在书案上,夜辰吓了一跳,只听她怒火冲天道,“我只是没想到,阿九竟然会拿自己来威胁我。”

    夜辰心神一动,眉头拧起:“你是说?”

    花落迟咬牙道:“她拿咬舌自尽这一招来威胁我,我若是不放顾白,她就会死在我面前。我了解她,她一定会做。她选择帮助顾白,就代表我和顾白之间,她其实已经做了一个选择。可既然选择了顾白,又为什么要拿我对她的感情来威胁我?”她愤而起身,“她已经不站在我这一面上,她选择和我敌对,她帮着别人来对付我,又凭什么拿我对她的感情来威胁我?选择了顾白的她,有什么资格!”

    夜辰见得她疯魔情状,显然已入魔怔,顿时急上心头:“落落?”

    “她选了顾白,我不怪她,我若是她,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没有怪她。可是她凭什么,凭什么要来拿我的感情来威胁我!她有什么资格!”

    凤九说,花落迟在顾白的事情上,一念,足以成魔。她却不知道,在关乎她的事情上,她的一念,对花落迟来说,能够成佛,也能够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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