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3

    “白凝思？”她默念着，注视着我片刻，似乎恍然大悟，“你是白家的人？”

    “不错，”我笑着点点头，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我学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去笑。.

    “是你？”她疯狂地摇着铁门，“都是你做的？”

    “本宫不知道你说什么，”我笑着向她靠近，却让她无法触碰到我，“本宫可什么都没做，只是你杨爽，你的父亲陷害我们白家，害死几百条人命，你将我卖入群芳院，差点让我失去一切，后来，又用巫蛊诅咒本宫，这笔账，你说，本宫应该如何跟你算呢？”

    “你胡说！”她狠狠地盯着我，不断地伸手摇动门，“我根本没有诅咒你，是你，是你陷害我的，还有我的父亲，都是你做的，你这个妖孽！”

    “我是妖孽？哈哈哈，”我大笑几声，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我是妖孽，也是被你们逼的，若不是你父亲害死我的亲人，我不会苦心想着报仇，不会沦落到如今的生活，他才是罪魁祸首！”

    “还有你，”我冷冷的看着她说道，“若不是你把我卖入群芳院，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更不会，不会失去我最重要的人。”

    “你不是也骗了我么？”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定定地说道，“我哥哥，他根本不在京城。”

    “当然不在了，”我冷笑一声，“他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

    “他死了，”我看着她，清楚地说着每一个字，“当年和李营祁一起死的，而且，尸骨无存。”

    “你怎么知道？”杨爽瞪大眼睛看着我，谁也不曾想到，一张俏脸，能变成如今的模样。

    “我亲眼所见。”我说道，平静的表情连我自己都觉得诧异，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以如此淡定坦然地面对别人的生死？

    “是你害死了他，”她轻喃道，“一定是你，你这个妖孽，是你害死他的。”

    “是又如何，”我轻笑一声，“如今，你可以和他作伴去了。”

    “我早就知道，”她突然平静地说道，“皇上根本不喜欢我，我入宫，不过是为了让我爹的官做得更安心些，不过是为了让家族可以更好的生存。你的出现，让我很恐惧，我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道，会这样快。”

    她缓缓后退，弯腰拾起早已放在牢中的那丈白绫，轻轻抛起，顺势挂在了高处的悬梁上。.

    我默默地看着她的这一切，却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异样的感触，期待了这么久，我不是应该高兴么？为什么，内心涌现的更多，却是空虚，巨大的空虚。

    任务完成，我转身欲离开，却听见杨爽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你以为，在宫里就我一个人想你死么？”

    我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你以为，当年你在萧任归的别苑，我是如何知道你的下落？你以为，从今往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你说什么？”她的几句话说得我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哈哈哈……自然有人会替我报仇的，幽蓝，你无需高兴得太早！”说完这几句话，她迅速将头放在绑好的白绫圈中，踢开了脚下的凳子，荡悠悠地就这么挂着……

    “啊……”我惊叫一声，疯狂向外跑去，被迎面而来的雪芙紧紧抱住，才觉得安心了些。

    “娘娘，你怎么了？”雪芙抱着我，关切的问道。

    “她死了，杨爽，她死了。”突然的一阵恐惧袭来，我觉得全身只剩下丝丝寒意。

    步出死牢外，阳光照过来，似乎顿时有了重返人间的感觉，我让雪芙先行回去，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以为，在宫里就我一个人想你死么？”

    ——“你以为，当年你在萧任归的别苑，我是如何知道你的下落？你以为，从今往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杨爽的话始终回荡在我的耳旁，我静立在一棵海棠树下，仔细地回忆着当年在别苑的一切，不错，萧任归将我从乾宁殿的大火中救出，安置在别苑，此事应该是十分秘密的，不会有很多人知晓，可是，谁会将我的消息透露出去，而且是让杨爽知道呢？

    在宫里，还有我的敌人，这两件事，会不会是指同一个人呢？他不仅知道我和杨爽之间的恩怨，还清楚地知晓我的一切动静，并且，他也在萧任归的身边。这个人，会是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方成么？不会是他，他不会知道我和杨爽之间的事。

    这一件一件的事情，如一张大网将我罩住，没有任何头绪，也不知往何处逃生，又或许，这是杨爽的毒计，只想让我不安而已。我闭上眼，静静地倚靠在树旁，任凭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在脸上，如此温暖，我才蓦然反应过来，原来，一转眼，初夏已至。

    （十六）

    六月初六，册贵妃大礼。

    我头戴凤冠，身着霞帔，腰系玉带，缓缓行至乾宁殿上，从定楠的手中接过册，油金宝，“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呼喊声响彻整个皇宫，这意味着，我已经正式掌管整个后宫。

    “臣妾白凝思，谢皇上隆恩！”我依礼跪拜，被定楠扶起。

    “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他握紧我的手，轻喃着在我耳畔说道。

    曾经梦想得到的，如今对我来说却毫无意义，心中没有了爱，一切都是徒劳。

    晚间，同乐殿庆宴。

    我坐在定楠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殿上所有人的觥筹交错，却只想快些逃开。

    “贵妃，”定楠端起酒杯指着坐在远处的易弘诚向我说道，“今日，你该好好谢谢裕王，在为白家平反一事上，他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我闻言，平静地起身，远远地朝着易弘诚的方向举起酒杯：“本宫多谢王爷。”

    未及他说话，我一饮而尽。

    易弘诚起身定定地看着我，吐出几个字：“贵妃娘娘折煞臣弟了。”将杯中的酒饮毕。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易弘诚的身上，他身旁的英王易弘诀率先说道：“本王总以为裕王只好风花雪月，没想到也肯花心思在朝政上，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王兄说笑了。”易弘诚讪讪地笑道。

    “侄儿怎么听说裕王叔府中只有一妻一妾，英王叔怎能说他只好风花雪月呢？在侄儿看来，裕王叔可是一等一的顾家好男儿。”不远处的赵王易扬煦笑道。

    “哦？只有一妻一妾？”定楠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我，笑道，“确是少了些。”

    我淡淡地笑道：“皇上，臣妾本就想好好谢谢裕王，如此一说，臣妾倒是有了个主意。”

    “说来听听。”定楠握着我的手笑道，众人听说，也都安静了下来。

    “臣妾想为裕王做个媒。”我低头说道，却突闻一阵“哐当”的声音，众人目光聚集，原来是易弘诚将手中的酒杯摔碎。

    “皇兄恕罪，”易弘诚连忙俯首，“臣弟，臣弟已经喝醉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臣弟谢贵妃娘娘好意，只是臣弟已有妻室，此生只钟情一人，不再另娶。”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事，更何况你是王爷，”英王接口笑道，“本王看裕王说的都是醉话，还是听听贵妃娘娘如何做这个媒吧。”

    我看着定楠说道：“臣妾想把皇上身边的皓月赐给裕王殿下。”

    定楠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我却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轻声说道：“皓月和我一同长大，我希望她有个好归宿，裕王是个不错的人。”

    “好，如此甚好。”定楠见我并无它意，笑着点了点头，高声说道：“就如贵妃所言，将乾宁殿的二品奉茶宫女皓月赐给裕王为妾，朕择吉日送到裕王府。”

    “皇上……”易弘诚抱拳急呼道。

    “裕王可是觉得皓月只是宫女，配不上王爷？”我淡淡地打断他的说话，转头向定楠说道，“臣妾愿收皓月为义妹，如此，她与裕王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好，”定楠笑道，“就如贵妃所言，皓月就以贵妃义妹的身份嫁到裕王府，如此，裕王可有异议？”

    “臣，臣弟不敢，”易弘诚的目光扫过我的身上，跪下谢恩，“臣弟谢皇上隆恩。”

    他缓缓行至自己的座位旁，却挡不住向他贺喜之人的敬酒，我向定楠告了假，只说多喝了几口酒，出去醒醒再回来。

    行至同乐殿外，夜晚的一阵凉风吹过，我才骤然清醒了过来，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呼：“幽蓝！”

    我转身，原来是皓月，她气喘吁吁的停在我的面前，可我却觉得与她隔得好远好远。

    “你已经听说了？”我淡淡地问道。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哭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裕王是个不错的人。”

    “我只是想要在他的身边，难道这也不可以么？”皓月定定地看着我，无力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抢什么，我只想就这样看着他，每天都看到他，这样也让你不舒服么？”

    “皓月……”我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不知该说什么，我不知是不是应该告诉她，我并不恨她，从来没有，我只是觉得她离开皇宫，或许会生活得更好。

    “幽蓝，你变了，变得可怕。”她只丢下这一句话，返身走开。

    不错，我是变了，而且，永远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