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
乱糟糟的梦终于醒来，我努力地适应着眼前的光亮，缓缓地睁开眼。.
“娘娘，你醒了？”雪芙肿着两个核桃般的眼睛，开口问道。
我微微一翻身，一阵疼痛从身后传来，忍不住“啊”地叫出了声。
“娘娘，”雪芙慌忙扶住我，“娘娘别乱动，这伤口刚刚合上。”
“你一直在这里么？”我看了一眼四周，只有她一个人，是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么？
“娘娘，”雪芙低下头，怯声说道，“皇上刚刚离开。”
“哦。”我轻应一声，忍住不去想在乾宁殿看到的情景，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娘娘，”她匆忙帮我擦干泪水，“娘娘，您刚刚才……不能哭。”
“刚刚怎么了？”我诧异地问道。
“没，没什么，”她回避着我的目光，转身为我掖好被角，“奴婢是说，娘娘您刚刚醒来，眼睛累，不能哭。”
“我没事。”我淡淡说道，心中却有一丝疑惑。
雪芙擦了眼泪，为我端过放在圆桌上的汤药：“娘娘，趁热喝了吧。”
我摇了摇头，推开她。
“娘娘，”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雪芙看了看我，无奈转身退下。
“等等，”我说道，“是谁抱我回来的？”
雪芙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是裕王。”
“裕王？”我诧异道，怎么会是他。
“娘娘，”雪芙哽咽着说道，“当时娘娘被打得昏了过去，还，还……正好裕王经过，就冲了过来摔了板子，将娘娘抱起，回了蒹葭宫，幸好有他，否则奴婢，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办。”
竟然是他，“那，皇上呢？”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皇上，皇上随后就到了，他……”
“好了，别说了，”我打断了她，“你去吧。”
都不重要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在期盼什么？眼前却无法拂去皓月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殿门突然推开，我一惊，慌忙闭上了眼睛。
感觉脚步声慢慢向我靠近，在床边驻足许久，坐在了我的身旁，忽然脸上一阵摩挲，似乎是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对不起，”他的声音响起，我的心一颤，“是我不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易弘诚，惊诧不已。
“他为什么打你？”他定定地凝视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你快走吧，”我转过头，“这是蒹葭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看过你就走，”他轻声说道，“文定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文……”我顿时停住，“你说什么？”
“你以为他瞒得了所有人么？”易弘诚冷冷地说道，凝视我片刻，又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不过，也是你提醒了我。若不是那天你酒醉，突然说出这个名字，我也不会有怀疑。”
我迅速查看了四周，轻声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当今的天子，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的皇兄易弘诺，而是文钢之子，文定楠！”
“你……”我瞬间居然忘记了疼痛，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他冷笑一声，又充满怜意地看着我，“幽蓝，你太傻了，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么？你知不知道，今日，他又封了一个妃子，就是你想推给我的，皓月。”
“皓月？”我怔住，“封妃？”
我轻笑一声，不错，他们，他们不是已经……
是我太傻，是，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隔阂只是紫苑而已，没想到，还有皓月，他对紫苑只是报恩而已，那么，他对皓月呢？
是我错了，他是皇上，他本该有三宫六院，我凭什么要求他只爱我一个人呢？
“还有你的孩子，他连你们的孩子也不放过么？”
“孩子？”我定定地看着易弘诚，“谁的孩子？”
“幽蓝，你不知道么？”
“快说！”我发疯似的尖叫一声。
“我把你抱起来的时候，你一直都在流血，”易弘诚轻叹一口气，深深地看着我说道，“后来太医来了，说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孩子，却保不住了。”
“什么？”我失声叫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是服了药的，怎么会有孩子？难道是最后那一次，我没有服药，就有了孩子？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他的生命如此顽强，就算是在我服用如此阴寒的药期间，他也可以生存下来？
“幽蓝……”
我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孩子”两个字，我有过一个孩子，是定楠的孩子，他在我的身体里生活了一个月，可是，我却没有发现他，而且没有保护好他。
虽然，我一直服药，可是，我想过，我想有一个孩子，一个他的孩子，想象着他在我的身体里慢慢长大，平安地出生，看着他有些像我，又有些像他的面孔，陪着他健康的成长。
可是，他死了，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他那么小，甚至可能刚刚成形，就离开了我这个母亲，他该有多害怕啊！他会不会哭？会不会到处找娘亲？又会不会恨我？
一股巨大的哀痛传来，我剩下的只有心痛，无法承受的心痛！
我不知道易弘诚何时离开，也不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只是静静地坐了许久，坐到全身麻痹，没有一丝感觉，坐到眼前越来越暗，坐到头越来越沉，才缓缓睡去。
昏昏沉沉之间，只听见床边有人在说话。
“娘娘醒了么？”
“回皇上，娘娘早上醒了一会，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奴婢就出去了。”
“有谁来过么？”
“裕王来了看望娘娘，说了一会话就走了。”
“她吃了什么东西么？有没有说什么特别想吃的？”
“回皇上，裕王走后，奴婢进来看娘娘，她就已经睡着了，一直到现在。”
“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皇上。”
我静静地躺着，思绪越来越清醒，他把我的手拿出，轻轻的抚摸着，又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幽蓝，我不是有意的。”他握着我的手低喃道。
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忍不住嘤嘤地哭出了声音。
“幽蓝，你醒了么？”他为我擦去了泪水，轻声问道。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想看到他。
“你不想见我么？”他问道，声音中的疲惫清晰可闻。
我不语，只是静静地轻声抽泣。
“我，我不是有意的，”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和你生了气，紫苑又死了，我很伤感，她毕竟是我的恩人，是为了我，才落下的病根，我懊恼，就独自一人饮了许多酒，谁知，竟误了事，把皓月……”
“幽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把我的手拿起，轻轻放在他的脸庞上，一阵濡湿，难道，是他的泪么？他是帝王，怎么会有泪？
“我是趁着酒劲，又想到你居然不要我的孩子，一时生气，才会……”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是当我想起他和皓月在龙床上的情景，和他满眼的怒火，还有我那孩子，无辜牺牲的孩子，心底却泛起淡淡的凉意。
“那皓月怎么办？”我缓缓恢复平静，睁开眼问道。
“幽蓝，我……”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才发现，他瘦削了许多，眼下是深深的眼袋，似乎很久都没有睡好。
“你不应该给她一个名分么？”我转过头，淡淡地说道。
“可是那天，你亲口为她和裕王做了媒。”他的语气藏着深深的懊悔，是后悔我将她许给了裕王么？
“你是天子，况且，裕王并没有见过皓月，随便找个宫女代替了不就好了么？”
“幽蓝，”
“我有件事想求你。”我看着他，静静地说道。
“什么事，只要我可以办到，我都答应你。”他的目光中闪过一瞬的欣喜。
“放我出宫。”我轻吐出四个字。
“幽蓝，”他惊道，“为什么？”
“我想过平凡的生活，”我定定地看着他，“也许，皇宫根本不适合我。”
“是皇宫不适合你，还是朕不适合你？”他突然起身，冷冷地看着我。
“什么？”我诧异道。
“你忘不了他，对吗？”他的语气透着沁骨的寒意，让我毛骨悚然。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萧任归！从你昏迷，自始至终，都在叫着萧任归的名字！”
我轻笑一声，淡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我忘不了他，我从来没有忘记他。”
“哼，”他怒笑着，“所以，你才不要朕的孩子？”
“孩子？”我含着莫名的怒意，静静的看着他，“我们的孩子，不是被你活活地打死了么？”
“你……”他顿住，猛然回过神，“若不是你每日服用那些药，怎么会连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幽蓝，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错，我的确不会讨你的喜欢，我怎么能和皓月相提并论呢？她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一直忠心耿耿地为你做事，怎么会和我一样，只是傻傻地去做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