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哥哥的日记

    夏未尽到了办公室，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本发黄的日记本。.那是哥哥的日记，记载了哥哥四年的大学生活，日记里夹着一张照片，是哥哥和她在实习的小镇照的。小桥流水，夕阳如画，哥哥笑得有些拘谨，而她却笑得无邪。哥哥说，她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像个天使，爱笑，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跟她说话都会让人觉得快乐。照片上显示的时间是一九九九年十一月，那是哥哥最幸福的冬天。日记的内容夏未尽几乎能背出来，这十年来，他保留着哥哥这本不为人知的日记，像是跟哥哥的一个秘密，就连她也不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每当想起哥哥，夏未尽就会看看这本日记。当年太小，有很多情感无法体会，哥哥也不会对他说。到这几年，才感到哥哥与他息息相关，哥哥的感情只有他懂得。

    1999年11月15日  星期二 雨

    我的心情远比这天气要阳光得多，因为我看到天使在对我微笑。

    我的天使昨天晚上对我说，如果每个女生都注定要有一个男朋友，那么她希望这个人是我。早上，我如约到小树林里等她，五点不到，我就起来了，其实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我怎么能安然入睡呢？像是做梦一样，她就在黯淡的月光下走向我，笑语盈盈，像从《诗经》里走出来的小仙女。.

    昨晚上，当郑蕾说李玉河把她从路上劫走了，我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我祈求上天能听到我的心声。我在宿舍里心急如焚，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书，可书上的字我一个也没看进去，我一直坐在窗前，想看着她回来，宿舍关灯了，她还没有回来。后来，舍友们都睡了，我到楼下等她。自从那次从军营回来后，我就一直后悔，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事实上胆子很小，很小。那晚，本来我是答应要等着她从厕所出来的。站在路灯下，路毅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说是连长给他的，一定要我抽。我从没学过抽烟，路毅说你不抽也点着了陪我。谁知才点着烟，学校的护林员巡逻到此，看到我们两个在抽烟，就批评说，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树底下抽烟，很容易引起火灾的，学校到处是树林，一旦起火就会把整座山甚至是整个镇的森林都烧掉。我们解释说是在等同学，护林员死活不相信，一直把我们俩驱逐上宿舍才罢休。

    宿舍里的我怀着不安的心听到朱槿急促地从走廊跑过，我知道她一定是害怕了，生气了，把胆小的她扔在那里，四周是黑漆漆的树林，充斥着令人发怵的故事。可我没想到，她竟会因此而病倒了。校医说是夜里着了凉，又受了惊吓，所以发烧昏迷的。我真是无法原谅自己，差不多四年了，我眼里的她只有快乐，她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澄澈，我无法想像她惊恐万状的眼神，那是怎样的绝望，我怕她再也不能原谅我了，出尔反尔，毫无诚信可言。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跟她道歉，可她像是忘了一般，不提起，跟她说话也是有问有答，只是冷淡了些，这倒叫我无从开口了。

    所以，当她昨晚深夜未归时，我决定在楼下等她，有人在，她就不会怕黑了。我听到摩托车的响声，赶紧躲上楼梯转弯，我看到李玉河把她送到球场，目送着她上楼。然后，她看到了我。之后说的话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说希望我做她的男朋友。我无法分辩这话的真假，也许是躲避别人的追求，才拿我做挡箭牌；也许是可怜我深夜在等她，反正她就说了那句令我颤粟的话。然后她说早上五点相约小树林，我想如果她只是跟我开玩笑，那我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了。

    早上，竟然下起了第一场冬雨，细雨打湿我的头发，我的衣服，我的心开始往下沉，原来真的只是春梦一场，她只是跟我说笑的，或者她是上次的事情还在生气，故意惩罚我的。天渐渐亮了，我确信她不会来了。正当我绝望之时，她打着一把紫色的雨伞，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向我走来。她没有骗我，果真是不见不散，虽然有点晚，可她还是来了。她只说了句“对不起”就走了，不，不用说对不起，从此以后，只要生命中有你，我相信我的人生一定是丰富多彩的。

    夏未尽相信那年的冬天，在哥哥的记忆里一定是阳光明朗的。哥哥实习后回过家一次，向来总是有些忧郁的哥哥竟然整天都在笑着，干什么都很开心，做饭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笑，坐着的时候也会嘴角往上翘，有时又莫名的感伤。夏未尽说不上他哪里不对劲，就觉得哥哥的样子很幸福。多年以后，夏未尽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像中了星宿老仙丁春秋的“三笑逍遥散”一样，常常傻笑而不自知。

    “夏哥，陶检让你准备一下，今晚加班。”小徐抱着一叠卷宗从档案室回来，看着发呆的夏未尽一阵疑惑。

    “哦，好，知道了。”夏未矩过神来，把日记本放回抽屉。打开身后的文件柜，取出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