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牛角梳
朱槿不好意思地说：“你小声点，不过是串玻璃珠子而已。.”
郑蕾怀疑地看着她，忽然拉开朱槿的衣袖，举起朱槿的左腕，对着灯光看了又看，又翻开杂志，找到那篇关于碧玺的文章，读完后，非常肯定地说：“朱槿同学，我非常严肃地告诉你，为人师表是不可以撒谎的。书上说了，真的碧玺有重影，宝石里面有冰裂纹，摩擦发热可吸灰尘和纸屑，这些特征全部吻合你手上的链子。另外，以我们朱大小姐的品味，会戴着一串玻璃珠子招摇过市吗？宿舍里你那盒子水晶珠子可没有哪条是低于一百元的，妹妹，碧玺是不是称重按克来卖的？”
朱槿拉好衣袖，说：“按克来计的是比较珍贵的碧玺，这种晶体较小，颜色又杂了一些，是按串来卖的。”
“朱槿，说你不会撒谎吧？不打自招了，刚才是谁说的玻璃珠子来着？”郑蕾像抓住小偷一般，得意地笑：“这篇文章还说没有一串天然碧玺是完美的，美丽而让人遗憾。得，还真像你，喜欢残缺的海伦，喜欢不完美的宝石，你这是不完美主义的表现。我的作业有灵感了，我还是倾向于黑格尔说的美就是理念的感性显现……”
朱槿拿起一张照片，那是施文安给她抓拍的，是高一3班的学生参加学校广播操比赛赢得了第一名时把她团团围在中间的情形，学生们欢呼雀跃，朱槿笑靥如花，那一刻，连朱槿也觉得幸福不言而喻。.
朱槿说：“我的不完美主义才是乐观主义的体现，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忠实实践者。按古人的说法，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所以在不完美的时候想像它的完美就是一种幸福，相对的，那些看起来不完美的东西，本身就包含着它自己的美，只是缺少发现它的美的眼睛而已，并不影响它的存在。就像我的学生，他们调皮但不是一无是处，我倒觉得他们挺可爱的。”
朱槿想把照片给郑蕾看，照片一滑，从她的手中脱落，滑向身后，朱槿弯下腰拾起照片，看到一双球鞋站在离照片不到一尺的地方，抬起头来，朱槿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郑蕾看朱槿不吱声，也转过头来，看到了夏未至一张表情复杂的脸。
夏未至转身离开教室，朱槿把照片丢在桌子上，紧追了出去。郑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摇着头嘀咕着：“好像没说错话吧？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呢？朱槿怎么变成小媳妇了？”
朱槿追着夏未至到了假山，进了松树林。朱槿气喘吁吁地说：“未至，你站住，你听我解释。”
夏未至停下来，回过身，看着喘息未定的朱槿，心像被碎玻璃扎了一样，很痛，却说不出来。明明是自己喜欢的女生，明明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没有负担，可是她骗了自己，把价值五百块钱的碧玺说成是五块钱的玻璃珠子，自己不但一无所知，还自我感觉良好。朱槿，你怎么能让我如此的无地自容。
“未至，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只是我当时很喜欢这串珠子，你说想送我礼物，我没打算让你破费的。”朱槿尽量斟酌着字眼，但效果甚微，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夏未至冷冷地说：“是，我是很穷，穷得买不起你喜欢的一串珠子，穷得需要你的怜悯，需要你善意地掩盖。朱槿，你的人情太大了，我受不起。”夏未至从外衣口袋拿出那把带着体温的牛角梳，说：“还有这个你所谓的‘塑料梳子’，我这个穷小子也是有眼无珠，带着它简直是暴殄天物，太贵重的东西我要不起。”
夏未至的手伸向朱槿，手上拿着那把牛角梳。朱槿呆呆地站着，月光很亮，透过树梢的月色可以看清夏未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朱槿只需一伸手就能接过那把牛角梳，朱槿没有接。
这算什么意思？分手吗？朱槿向来以为分手应该是由自己提出来的，不久之前还一直懊恼该怎么结束这场无心的游戏。现在，夏未至却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她摊牌。实习回来，朱槿想了无数次，夏未至到底哪不好？跟他接触深了，他温柔敦厚，细腻善良，就是有时过于敏感，特别是与金钱有关的时候，朱槿不忍伤害他。他也很优秀，配朱槿毫不逊色，也许就这样顺其自然也不错。就在朱槿鼓励自己真正接受夏未至的时候，夏未至以这样的方式对朱槿表示不屑。
朱槿惨淡地笑着：“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你既然不要了，就把它丢了吧。”
夏未至也没想到朱槿会直截了当地让他丢了，犹豫了一下，夏未至轻轻松手，牛角梳悄无声息地落在覆盖着松针的草地上。朱槿听着那摔落草地的声响，如同一个耳光扇在脸上。既然如此，结束就结束，从此一拍两散，形同陌路，我也不必再有负担。明明应该是卸下心里包袱的，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感觉？
朱槿的眼神让夏未至心惊，是他过分了吗？他不敢想，只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再无收回的可能。夏未至缓缓地转身。
朱槿看着他的背影，说：“未至，我承认我欺骗了你，如果真的错了，只是错在我低估了你的自尊心。可是那天的情况，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没错，我家里的条件是比较好，所以遇上喜欢的东西自己也买得起我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是，男生跟女生一起逛街通常是由男生买单，但是我清楚我们俩的情况，我不可能让你打肿脸充胖子，更不想让你难堪，同时我也不想放弃我喜欢的东西。不过就是为了两全其美，才出此下策，我以为，就算是你事后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可我没想到你这么脆弱，你的自尊心大到足以让你恨我。如果是这样，那你走吧，我本来就是花钱如流水的大小姐，以后还会有许多我喜欢而你没有能力负担的东西，我也不想让你的自尊心一次次地受打击。分开，对彼此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