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起
苏月生淡然望着一群素不相识之人,还有身上抱着自己痛哭不已的亓侍郎,心中竟泛起酸楚,亓墨,你我虽素未谋面,但是,我真羡慕你啊,脸上本是做戏的泪水此刻包含着莫名的感动。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长辈像这样抱过她,像这样流着泪,呼喊‘女儿’。
这个称呼,原来自己真的能亲耳听一遍,苏月生有些留恋,她娇小的手掌拍了拍亓侍郎并不宽阔微微颤抖的脊背,慢慢推开。
一切,终究都不是自己的,属于她的只有复仇!从现在开始,亓墨,我就是你,自然也会承担你所要面对的,比如,白氏。
来这不过几个时辰,府内上上下下焕然一新。
下人们都知道老爷今日格外高兴,三小姐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说来也怪,老爷问起她,只解释自己被一帮人掳去,吃了些苦头,却好在阴差阳错逃了回来,众人皆是一阵惊讶,老爷也光顾着开怀,仅道回来就好。
苏月生瞧着满桌的菜肴,面容依旧是冷冰冰的,白玉昏迷大约一个多时辰也回了气,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前厅用晚膳。
苏月生的位置破例安排在亓侍郎的旁边,敲与白玉抬头四目相对,后者瞬间打了个寒颤。
还有两个姨娘,旁边是一位陌生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虽然被看得不舒服,却并不讨厌这淳朴晶亮的目光。
不多时,两个少女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苏月生微微抬眼瞧着,雪肤透红,鹅蛋脸儿,长得算是秀美,只不过其中一个穿衣打扮有些刻意的俗气。
“玉烟(玉燕),见过父亲,母亲。”
脆生生的话语刚落,忽然一阵环佩玎珰之声悦然入耳,瞬间令另外两位少女黯然失色。
门外银铃声的主人看见苏月生,似乎呼吸一滞,一双美眸刹那失神,随即变幻了几分神色,泪水顿时盈满眼眶,“妹妹,姐姐真是不敢相信,原以为是那群人在胡言乱语,没想到···却是真的!”
来人正是亓玉言,清丽秀美的面容,水波潋滟的杏眸,如蝶般长细的睫毛轻轻展开添在美艳的水眸上,更添楚楚可怜, 惹人好感的气质,藕色素雅的蝶花广袖裙,华丽不失素净,三千青丝垂于腰侧,一根流苏簪搭在发髻上。
端庄,淑雅,唯此形容。
苏月生淡淡在嘴角扯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姐姐。”
亓玉言明显一惊,诧异原先开口就不给自己好脸色的蠢货,怎么变了性?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午时为了不影响休息,保养美貌,找个借口回了屋,听贴身侍女云儿来报时,震惊到不敢相信,明明母亲说已经死去的人,活生生出现在面前,饶是谁都会承受不了!
亓玉言失神盯了苏月生许久,发现她有些不一样了,最明显的便是身形变得纤细挺直,但是···长相一模一样啊,亓玉言神色不自然地吃着菜。
苏月生瞧着亓玉言极力掩饰的神色,心中一动,看来,亓墨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干系,淡淡悲哀与惋惜蔓延心头,亓墨,你活得也不容易,算我偿还,害死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替你解决···
白玉满脸见鬼似地打量着苏月生,就连吃菜的手也是抖的。
“墨姐姐,这是你最爱的鲫鱼羹,致远替你夹。”
糯糯的嗓音似泉水滴在心头,苏月生实在无法忽视这般纯真可爱的小男孩,他叫,致远,亓致远?
真是个好名字。
“三姨娘你还不管管致远,这般随意像什么话!偏偏要自己带着养···”白玉渐渐恢复了神色,回想起当初她并未有亲自看着亓墨气绝,这也就有了解释,开始碎嘴。
被骂的女子眼眶一红,“是。”递了眼神给亓致远。
“母亲,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再怎么说致远也是父亲的孩子,子不教,父之过,您这话是在责怪父亲?”一直默默无言的苏月生神情冷淡。
白玉修地一愣,没料到亓墨竟然这般伶牙俐齿,脸色讪讪道,“墨儿,你误会了,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吃饭吧,墨儿多吃些。”亓侍郎粗暴打断解释。
白玉愤怒的心情被强压下去,她看着静静吃饭,如同陌生人般死而复生的亓墨,心中竟然发憷,亓墨回来之后怎么有些奇怪?
不过,你躲得了一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旭日和风,流水楼亭,不大的墨竹轩此刻在晨光沐浴下却璀璨溢彩,规格精美不失大气点缀,楼台蜿蜒不少碧湖相映,微风拂面如坠竹林深处,庭畔柳丝堪堪四月初醒,苏月生打开阁楼上的小轩窗,临窗远眺,便是此番景致。
略有扭曲的铜镜浮现她陌生的脸庞,清秀却平凡,苏月生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从前的面容,不觉怅然若失。
已经四天了,这张脸适应了许多,也并没有不适,感觉通透如己,那个黑暗中的男子,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然而至今也没有什么命令。
“小姐,三姨娘的贴身侍女锦柳来了,说是请小姐过去一趟。”
苏月生闻声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深邃似墨的双眸透着不可捉摸的寒冷,她转过身懒懒倚在绣垫上看着传话的丫鬟彩笺,嘴角嘲讽,当日自己回来时她也吓得不轻呢。
“我知道了,你去回锦柳待我打扮好后便去。”
彩笺眸色一暗,心中莫名的紧张骤然消散,原以为是亓墨变了性,看来还是那般愚蠢。
屋子里静静的,院门外若有若无传来彩笺和锦柳的交谈声,苏月生冰冷的面容忽然缓缓展开淡淡的笑意,终于坐不住了···
苏月生穿花拂柳携了两个丫鬟在府中走着,忽然耳畔传来尖酸刻薄之语。
“三妹妹,你怎么出来了,还嫌上次不过瘾?”花园小径一头,娉婷立着位美貌少女。
苏月生眯了眯眼睛,回忆起她是亓玉燕,不过她并不打算理会这些无聊的酸言酸语,步调不变得向目的地走去。
亓玉燕和自己没有任何仇恨,也未有什么实力。
丝毫不知道她在人家心中不堪地位的亓玉燕,还以为是亓墨傻而愚笨的性子依旧,不知说什么反驳自己,当下嘲笑一声,走开了。
“小姐,这条路似乎是去后院的,您看···”琴乐怯生生道。
“你懂什么,才来府上几天啊,就以为自己识得路吗?”彩笺毫不留情地斥责另一个跟着的丫鬟。
琴乐被责后顿时不敢出声,看了眼苏月生,似乎没什么反应啊,不由心中嘀咕,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
这条路当然不是去什么三姨娘处了,彩笺恭敬的小脸上有几分不自然闪过,这个三小姐从小就愚笨懦弱,只知道直言不讳,脑子一点也不会转弯,要不是当初救了老爷一命,哪有今日的好日子,本来平平庸庸也好,谁叫她亲娘家中留了那般多的嫁妆给她···
苏月生依旧不紧不慢跟着彩笺走,她当然不会像亓墨一样连府中的路都不识,相反过目不忘,彩笺,看来这个丫头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