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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疼吗

    林煜拦下姬无涯,不为别的,要说的正是与如何处置这件事有关的。

    姬无涯转头看向林煜,蹙起眉头,余光看到了被绑在城楼上的人影,心中有刀割一般的痛感,而在林煜的面前,却要压制住这样一种感觉。姬无涯道:“将军还打算继续看下去吗?”

    林煜摇了摇头道:“这事,总归是要解决的。”

    “如何解决?让地?陵秀国的兵马一事该如何解决还没有着落,我们此次出兵本就险之又险,将军有自信可以拿下禺氏,但不代表将军能很漂亮的拿下禺氏。如果还要答应月铭笙的要求,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向他妥协,还能稳得住军心吗?”姬无涯何尝不想救下谢景迟,可是他不能。种种利弊一目了然,他又怎么能放着千军万马的生死不管不顾,只为了谢景迟一个人?

    林煜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以荣王殿下你的轻功,如何能登上城楼?”

    姬无涯一怔,又是目测了一下城楼的高度,摇了摇头说:“就算能架起来踏脚借力的高度,但是这个剧里是很难跨过去的。如果把距离拉近,那么城上的人肯定能反应过来,及时架起箭阵的话,就比较危险了。”

    姬无涯看林煜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施展轻功上城楼上救人,可是这太过天方夜谭了,就算姬无涯对自己的轻功有着足够的自信,但是这样的距离和高度,想要在敌方的众目睽睽下飞跃上城楼,还是不大可能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如果自己去了,不就等于告诉这些将士,城楼上的那个人,就是裕王妃谢景迟,那么先前的那些交谈,是否会让那些将士以为,自己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仗着如今裕王不在阵中,连裕王妃都可以不认。

    届时舆论一片哗然,如何能压下不稳的军心?

    姬无涯又是低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和林煜简单地说了一下,林煜默了默,盯着姬无涯看着,心想着如何才能有两全的解决办法。而城楼上的月铭笙,眼力极好,一下子就看到了林煜和姬无涯的小动作,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人意见有了分歧。

    当即,月铭笙又是笑道:“林大将军,荣王殿下,这个假冒裕王妃的犯人,不如就让我替二位处置了吧。”

    月铭笙说完,向着身侧伸出了手,后面很快就由人递上了一把匕首,匕首贴着金箔,镶嵌着宝珠,看起来无比的华贵,在这样不大晴朗的天气里,尚能折出一两道耀目的光线。姬无涯被这道光闪了一下,转眼向城楼上看去。

    月铭笙道:“这是我皇钦赐的凤悦刀,听闻,是取凤凰的皮毛化成金箔,凤凰的尖喙打成刀身,镶嵌了佛门七宝,本身华贵异常,刀锋更是吹毛断发锋利异常——不过,如果使刀的人技艺不精,就很容易让被划伤的人承受极大地痛苦。倒也真是巧了,我从小习武,唯一用的不好的兵器,大概就是刀了,我皇赐我凤悦刀,也是激励我好好学习刀术的意思,今儿个,就先那这个犯人开刀吧。”

    姬无涯不知道什么凤悦刀,也不知道这刀有什么特性,更不知道月铭笙是否真的不擅长刀术。他只知道,谢景迟没有习过武艺,谢景迟十分地怕疼,甚至在月事到来的时候,会疼得翻来覆去地打滚儿,他也知道,刀锋划过人的身体的时候,是怎样的疼痛。他无法想象,当这刀切切实实地落在谢景迟的身上的时候,谢景迟该是有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哭。

    刀尚未落在谢景迟的身上,却已然在姬无涯的心头划过。

    心在泣血,而面色,却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林煜摇首叹道:“他这是要施以凌迟之刑啊!对待一个女子,竟能如此残忍!”

    周围的士兵发出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的声响,他们这群男子,尚且无法忍受这样切肉之痛,又何况是一个女子?周围地议论声再度响起,无一例外地落到了姬无涯的耳朵里。

    “我的天,这是要凌迟吗?”

    “他刚刚说这是裕王妃,裕王爷前两天还在军营里,今天怎么不见了?”

    “没听到刚刚荣王爷和林将军已经否认了,这人是冒充的,是那什么狗屁四皇子随便找了个人来,想要借此威胁咱们的。”

    “我就说嘛,一个王妃,不应该好端端地在京城享着清福才对吗?怎么可能就落到了敌军手里。”

    “不过无论是谁,就冲着这对一个姑娘施加凌迟的刑罚来看,这人够狠够绝情的,也不说怜香惜玉。”

    “呸,打仗的事儿,哪儿来的怜香惜玉一说?”

    “我看王爷和将军都不说话,这是要放任他们把这姑娘凌迟咯?”

    “不然呢?难道为了救个不相干的人,就得受这种小国的威胁?我看咱们王爷和将军做的对,别说城楼上的人不是裕王妃,就算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裕王妃,也不能妥协了。”

    ……

    诸如此类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姬无涯听得到,听得清,林煜自然也能。有人怜惜她要受这样残酷的刑罚,有人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对。虽然互有争执,但也没有起什么事端,都只是互相说一说看法,很快就噤声了事。

    姬无涯抬头看着城楼上的月铭笙,月铭笙手中的匕首轻轻地举起,而后见月铭笙绕着那个木桩子走了两步,对周围的人示意了一番,便有人上前去,扯烂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女子的衣袖,露出一段洁白的皓腕。女子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月铭笙,拼命地摇着头,眼中蓄着不少泪水,莹莹闪光。

    月铭笙抬手摸了摸那截好玩,嫩如脂玉、白如霜雪,月铭笙低声道:“当真是可惜了。”

    随即,那刀锋接触到了女子的手腕,在轻轻地一划,避开了腕上的血管,却仍是切除一道汩汩冒血地伤口来。

    女子的嘴巴被布条封住,哀嚎痛哭地声音细碎地从布条下传出,因为整个人被绑在木桩上,却是无法收回受伤了的手腕,只能狠狠地握紧了双手,用指甲掐入手心,妄图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指甲掐入手心地痛,如何能比得过切肤剜肉之痛!

    女子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一朵一朵地砸了下来,连哭都无法痛痛快快地哭。

    月铭笙的脸上带起了一丝笑意,看着身旁的女子,那柄名为凤悦的刀的刀刃上,正陈着一块小小的人肉。月铭笙对着侍卫道:“找个锦盒,把这块装起来,送到寰军营里去,就说冬日风寒,送块儿鲜肉,给将军和王爷熬汤驱寒。”

    侍卫接过之后,有些胆寒地照令办了。月铭笙又接过止血的药粉,随意地撒在那女子的伤口上,复尔低声说道:“放心吧,只是稍微受点儿罪,不会要你的命的。等到这段日子过去了,加官进爵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女子拼命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月铭笙将药瓶扔到了一边,不予理会。

    只看楼下的城门开了,一个侍卫兢兢业业地捧着一方锦盒,跑向了寰军的营地。这一切自然被姬无涯看在眼里,林煜已经吩咐了下去,由着那名侍卫进来。

    很快,姬无涯见到了这个侍卫,侍卫双手捧着锦盒递到了姬无涯的面前,规规矩矩地按照吩咐说道:“林大将军,荣王殿下,我们四皇子说了,冬日风寒,送块儿鲜肉,给将军和王爷熬汤驱寒,请将军和王爷收下。”

    姬无涯攥了攥拳头,然后又松开,在林煜看来颇为淡定地伸出手去接了那方锦盒,侍卫递出了锦盒之后,着急忙慌地落荒而逃,生怕这两个人直接手起刀落送自己上路。姬无涯此时却是没有哪个闲情逸致去理会这个侍卫的死活,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这方锦盒上。

    用织锦缎子包裹住,还透出缕缕檀香的气息,想必是用檀木做的。

    姬无涯伸手去触碰了那金灿灿地锁扣,而后缓缓地展开了盒子。

    盒子里,一块血淋淋地肉体,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一些凄苦地往事。

    林煜当即夺过了锦盒,然后迅速地合上了盒子,递到了身边的近侍手中,吩咐道:“找个地方去埋了。”

    姬无涯的双手仍旧维持着刚刚地动作,没有分毫变化。姬无涯低声道:“疼吗?”

    “王爷,不要多想。”林煜握住了姬无涯的手,“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法挽回了。左右已经受了罪,便只能让她继续受着,不然……前面的苦,不就白吃了。”

    说完,林煜拉着姬无涯往帐中走去,城楼上的月铭笙自然是看到了,却没有出声,只是似笑非笑地将匕首递给了身旁的侍卫,说道:“每隔半个时辰,切一块儿肉下来,照例送到寰军军营之中,若是敢贻误了时间,你们便自己从城楼上跳下去。”

    女子听到这样的话,发疯了一般地摇着头,整个人想要挣脱绑缚着自己的绳子,却是越挣扎越痛苦,只能无力地看着月铭笙离开的背影,而一旁的侍卫,却是把玩着手里的那柄凤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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