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花烛与夜
吃饱喝足，嫣然拿起绣着锦绣鸳鸯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满足的伸了伸懒腰，仿佛午后晒着暖阳的小猫，慵懒而又呆萌。
听到屋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哗声，这才意识到，今日可是他们两人的婚礼盛典。顾虑到四皇子的身体，宴席设得特别偏远，也少了许多的吹吹打打，四皇子不需要敬酒，也没有人会不着调的跑过来闹新房。
“估计没有哪对新郎新娘像我们这么无人问津了。”嫣然回过头，对着床榻上的四皇子调侃道。
“不好吗？”
“挺好啊。”
妆还未卸，嫣然微微勾唇一笑，妩媚得如同三月枝头盛放的杏花，娇艳而又清新，晃得四皇子一时失了神。
“你今天很漂亮！”四皇子由衷的赞美道，眼前这么美好的人从今往后便是他的妻子了，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心里突然泛滥出一股幸福的暖流，
嫣然笑而不语，挪开步子，打开紧闭的大门，叫了丫头，外头候命的丫头鱼贯而入，有丫头撤去了身材剩饭，有丫头端进了洗浴的热汤。
屏风之后，浴盆里装满了水，温热的水汽在空中散发着炊烟淼淼，勾勒出一副写意的景致。
丫头拿好了换洗衣服搭在屏风上，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贤王，贤王妃，热汤备好了。”
贤王应了一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径自走到屏风后。
丫头看着贤王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在那，欲语还休。
“怎么了？”嫣然眼尖，一下子便看出了丫头的为难。
“贤王身上负着伤，平日里都是奴婢伺候。今日——”
嫣然这下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丫头以为，这大婚之夜，她一个丫头不好夹在两个新人之间。也是，更衣沐浴，多么促进夫妻感情的事情，如若是寻常夫妻，这等情趣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四皇子如今有伤在身，新媳妇贴身照顾，更更衣，洒洒水，搓搓背，更显得新媳妇贤惠可人才是，传出去，还博了个好名声。
可是，这一切的事情都建立在不可能的如果上。
“我有些累了，还是你去伺候四皇子吧。”嫣然淡然的冲丫头指了指屏风后，再自然不过。
丫头显然一愣，张着嘴看着龚嫣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低着头应了一声：“是，王妃。”这样不识风情的王妃还真是出人意料，王妃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另有隐情？丫头不敢多想，三步并两步的往屏风后走。
屏风后的四皇子听到嫣然的话，手上了动作停滞了一秒，随即嘴角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不要紧，慢慢来，有的是时间，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这样浅显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呆愣愣站着的嫣然听到丫头对四皇子说：“贤王爷，奴婢给您更衣吧。”随即听到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衣服轻轻的拍在了椅子上。
而后，突然听到四皇子对丫头说了句：“好了，你先出去吧。”
嫣然回头，便见丫头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从外头带上了门。
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嫣然忍不住想着四皇子沐浴的样子，摇了摇头，不禁一阵脸红。赶紧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噜一口喝下，这才感觉浇灭了胸口那团莫名的火。
坐了一会，又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不同之前，该是四皇子出了浴盆。接着又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嫣然闭紧了眼睛不去想。
“嫣然。”
“啊？”听到四皇子在身后叫自己，嫣然猛的回头，却见四皇子只穿着亵裤，裸着胸膛。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嫣然总算见识到了。平日里觉得四皇子个头挺高，人又清瘦，不觉得多有肉。可现在一看，那六块腹肌，全是货真价实的健美肌肉。
嫣然咽了咽口水：“干嘛？”
“我后背有伤，帮我穿下衣服。”
“哦，好。”嫣然赶忙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走过去接过四皇子手上的亵衣。
四皇子配合得把手展开，嫣然轻轻替四皇子套上袖子，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禁询问道：“伤口不用上药吗？”
“丫头一会给上。”
“药在哪，我帮你上吧？省得一会还要再脱，多麻烦。”
四皇子指了指床头边的柜子，嫣然急急忙忙走过去，拿了柜子里的膏药纱布，小心谨慎的替四皇子上了药，穿了衣，嫣然一副贴心小媳妇的模样。
四皇子看着嫣然忙前忙后，眼底慢慢有了暖色，就似没马蹄的浅草，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不早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
洗泽，一身轻松的嫣然看到刚才还忙忙碌碌的丫鬟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不禁又有仇起来。平日里，她最喜欢这样的时间，一个人，发呆也好，画画也好，再不济，睡觉也好，都是自得其乐的。
可是如今，这巴掌大的房间可不全是她的地盘，或者说，这房间的主人并不是他，她只是一个客人。
夜色阑珊，夜风清亮，吹得满天的星星昏昏欲睡，虫儿似乎也累坏了，乖乖的待在草丛里打着呼噜。
贤王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挂满了各个角落，一派春意阑珊。
“杵在那干嘛？不累。”
四皇子好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嫣然。
“啊，我不累，我站会。”
“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不疼，不疼，站着好消化，不会长胖。”
“你又不胖，还是胖点好。”
“四皇子不用管我，你还病着呢，赶紧休息。”
“我也不困。”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聊了一会莫名其妙的天。
四皇子双手抱着胸膛，眉毛一挑，“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哪有，你想太多了。”嫣然挺了挺胸膛，一副雄赳赳的英雄模样。
“那就好。”四皇子往床里头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半张床，招呼道：“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嫣然突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轻轻呼了一口气，“要不，我还是睡花厅吧。”虽然她不像寻常女子那么古板，也不是那么注重名节，但是同榻而眠，终究不好吧？
“夜里凉，如果你介意，你睡榻上，我去睡书房。”四皇子拿了一个枕头，做势就要起来。
嫣然忙小跑过去，按住了将要动作的四皇子。
“你是病人，怎么可以委屈你，别乱动。”
“你是女子，我是大男人，怎么可以委屈你。”
嫣然望着四皇子坚定的眼神，看着榻上唯一的大红绸缎被子，终究眼神软了下来，立场不再坚定。
“我习惯一个人睡，怕晚上睡觉不老实，碰疼了你。”嫣然这个借口找得真是蹩脚，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这是自曝其短，说自己睡相真的不老实，还是为自己晚上饿狼扑食的举动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总之，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跌了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
“没事，我不介意。”四皇子嘴角含笑，春意阑珊。
嫣然心一横，坐在床沿上，脱了鞋子上了床，赶紧扯住被子，盖上了头。
从来没有过的紧张，耳边全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嫣然觉得自己紧张得手心冒汗。
四皇子，又何尝不是？
感觉到身边人影晃动，一阵馨香便扑鼻而来，直侵心底，沁人心脾。
“我想喝水，你要喝吗？”口干舌燥的四皇子支起胳膊靠向嫣然。
嫣然紧张的一哆嗦，左手按了胸口，眼睛瞪得像铜铃，拨浪鼓般摇了摇头。忽然又意识到什么，撑着床坐起来，“我去给你倒吧。”
正要下床的四皇子迈出的步子悬在半空，立在嫣然身上，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刹那之间，火花四射，如果漫天的烟火在刹那间绽放，风光无限。
“你躺下，还是我去吧。”率先反应过来的嫣然轻轻咳了咳，披着一头及腰的青丝下了床，借着花烛摇曳的烛光，在窗格上投下窈窕的倩影。
四皇子看着墙上那明明灭灭的光影，由心底生出一股幸福，从无到有，也只是一瞬之间。
原来，所渴望的幸福，也只不过是一杯水的温暖，一杯水的体贴，一杯水的距离。
喝下嫣然递过来的清水，只觉得这水入口甘甜，竟喝出与往日不同的味道。
两人并榻而眠，沉默不语，各怀心事，久久不能入睡。
“睡不着吗？”四皇子转过头，看着嫣然美好的侧颜，轻声问。
“嗯，你怎么也睡不着。”暖色的烛光镀在四皇子明镜的眼瞳里，眼神也变得温暖了几许，这是她未曾见过的四皇子，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亲近与窝心。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亲，然后，这一天竟然莫名其妙的就到来了，很新奇，很温暖，谢谢你。”不知是夜色太过撩人，还是嫣然太过妩媚，四皇子放下了平日里的心防，竟也煽情起来。
“要谢，也是嫣然道谢吧。承蒙贤王的庇护，小女子才可以在大树底下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