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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歧义

    “你还真说错了,我爸和我后妈就不希望我好!”罗安妮说。.

    以前也不是没人说过类似的话劝罗安妮,但她从来都不以为然,要是她爸真希望她好,能把那女人和她儿子给弄回家给她添堵么?

    这话哪怕换成是舅舅舅妈说,她至多给个一笑而过的反应,从来不会争论什么。

    别人既然能张口劝你,说的再不对,出发点是好的。所以她一直觉得犯不着太较真,反正再不幸也是自个儿家的事,你痛苦不痛苦,跟别人没有半毛钱关系,没必要拿着自家的事跟别人脸红脖子粗的掰扯。

    可偏偏从刘砚嘴里冒出来,她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反诘,一点都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要换了一般人,要么急了就翻脸了,要么就不搭理她了,可刘砚还真是不一般,他也不着急,她连珠炮似的说十句,他也就寥寥回那么一两句,可每说一回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到最后她都不由自主地觉得内疚,好像自己真是个误会了老爸的不孝女。

    他总能让她的火气消弭于无形。

    两个人聊天,时间过去的快,不知不觉太阳就落了下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六点刚过一点就飘起了小雨滴,这下可好,街上的人几乎全闪光了,连饭后出来散步的老头老太太也急匆匆往回赶。

    可高兴坏了罗安妮,兴奋地张罗着收摊,一手捂着头顶,“快,快,我可是才洗的澡,可别给我淋脏了。”

    刘砚把剪纸都收拢好,装进兜子里,又从兜子里取出一张报纸展开,招呼她过来,“来,咱们跑过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雨点如珠子般细细密密砸落,罗安妮连身上都淋湿了,忙钻到刘砚的报纸下面,手先是悄悄拉了他的衣袖,然后飞快拉着他的手,攥紧往对面跑。.

    他的手触感很硬,骨节分明,皮肤带着凉凉的湿意,她使劲握了握,想要给他暖热乎。

    刘砚却挣了一下给挣开了,刚好已经跑到招待所外面,他停了一下步子说:“妮妮,你先回去,我到附近给咱们买点吃的,你想吃点什么?”

    罗安妮想也不想地伸手,把他往房廊下面拽,“先回去再说,雨那么大上哪买吃的去啊,再说一整天你都没喝口水歇歇呢。”

    他张嘴,看起来还要啰嗦的样子,罗安妮直接扭身拽着他进招待所里。

    到前台的时候,还顺便问了下小胖姑娘还有没有多余的空房。

    罗安妮刚张口,那姑娘便瞧也不瞧她一眼地说,“没有!”

    也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因为下午闹的不愉快故意给她找碴受,罗安妮瞪着她,气的要命,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砚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没事,实在没有的话晚上我打地铺,别为这个生气。”

    两个人上了楼,回到房间里面,终于喝了上了热水,外面雨下的大,甚至都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刘砚忙把窗户合上了,瞬间屋里便安静下来了。

    两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罗安妮打开了电视机,心不在焉地调着台。

    刘砚是个注重整洁的人,见不得房间里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杂乱,刚进屋时就把自己的湿衣服拿进洗手间换了,这会儿又四处找抹布,找笤帚和拖布,说是要把门口两个人刚进来时带进来的泥水给擦擦。

    罗安妮恍惚有了看见徐阿姨的错觉。

    她吃饭的时候,徐阿姨忙着煲汤,她吃过饭打着饱嗝看电视的时候,徐阿姨忙着洗碗收拾厨房,等她写上作业时,徐阿姨又开始扫地擦桌子,她任何时候都在忙碌,像连轴转的陀螺,根本没个得闲的时候。

    罗安妮盼着她能歇会儿,陪自己看看电视,要不说说话也行,可她眼里随时能看的见活儿。

    有一次她说:徐阿姨,你今天别洗碗了,明个一块洗吧,没事我不跟我爸说,你上楼陪我一块看个鬼片儿,我害怕但又想看。

    徐阿姨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可不成,锅碗瓢盆是一定要每天洗的,你现在这个年纪还不懂,等大了就知道了。”然后又去忙活。

    她五十多岁就落下了各种毛病,腰椎间盘突出,肩周炎,风湿性关节炎,说是把今年干完,明天开始就不准备干了,回老家带孙子去。

    罗安妮心里挺舍不得徐阿姨,她妈在跟她爸离婚以后没多久就去了国外,徐阿姨只是个保姆,除了做点吃的喝的,打扫打扫卫生,对她也不可能尽到太多的责任,可就算是这样,她觉得自己跟徐阿姨这十多年也处出了深刻的感情,比她远走高飞的妈强。

    她估摸着徐阿姨要走,她肯定得哭好几个星期的鼻子。

    看着刘砚忙碌的背影,她心里感觉没来由的亲切,想到他说要打地铺的话,不以为意地说:“你不用打地铺,打地铺容易得关节炎的,咱俩在一张床上凑合一晚得了。”

    刘砚咳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眼睛看她,“那怎么行,我还是打地铺。”

    “这床挺宽敞的啊。”罗安妮指着床说,“没什么的,咱俩打对头,这么宽的床,根本连挨都挨不着对方半下。”

    她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干脆把电视机声音关小,扭过身子正儿八经地跟他说这件事,“且不说咱俩发生点什么,就算咱俩一清二白,也没人证明啊。”

    呸呸呸,她反应过来这话有些歧义,她可不是暗示他,想要做些什么。

    她重新解释一遍:“我的意思是,咱们都住进了一间房间,就算你打了地铺,你也不可能跟别人解释的清楚,关起门来,谁知道里面怎么睡的?你说打地铺别人就相信吗?说不定还以为咱们俩是那种关系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务实点不行吗?自己睡的舒服就行了,计较那么多干吗?”

    费劲再解释一回,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越说越往粗俗靠拢,越说越偏离初衷,她就像是个处心积虑的老鸨,不遗余力地在劝说下面的姑娘胆子大点儿,豪放一点似的。

    她忍不住抬眼看刘砚的表情,发现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副震惊的呆样,好半天才指着她说:“妮妮,你这些话,跟谁学的?”

    她才多大点儿,就能把男女关系看待的这样稀松平常,实在是令他大跌眼镜。

    可转念一想,妮妮长得好看,一定不乏追求者,该懂得应该都懂了。

    他怎么能指望一个在城市长大的姑娘活到十八岁还是一张白纸,可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些闷,说不清是怅然还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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