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生

    公元前130年，龙城。

    暗夜，无月也无星。

    塞外的风沙打在脸上，闷闷的生疼。

    流苏在母亲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随着母亲的一起看着长安的方向。

    长安，长治久安，那是大汉帝国的都城，那里一定歌舞升平，繁华似锦。那里一定有美丽的公主，英俊的王侯。

    可惜她无缘得见。

    半个月前，流苏意外身亡，穿越到了这里，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更糟糕的是，她的身份竟然是被匈奴人抓来的俘虏。

    她的身体已经极度的虚弱，七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恐惧和饥饿寒冷，那个孩子，就是这样的离开了人世。

    “母亲。”她沙哑的叫了一声，声音很低，不但因为害怕巡逻的匈奴人，也因为她实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母亲收回了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柔声道：“别怕。”她的女儿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她生怕女儿吓出病来。

    流苏没有再说话，而是像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蹭蹭，然后渐渐闭上眼睛睡去。

    她听见母亲温柔的说：“没事的，你记着，那个方向，是长安的方向，汉皇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深夜，流苏被激烈的嘶鸣和叫喊声惊醒。

    她看到火光，乱窜的人影，她的眼前尽是厮杀与悲鸣。

    她看到少年的将军在骏马上，拉住缰绳，大声喝道：“我是大汉车骑将军卫青，汉军已至，尔等速速投降。”火光将他的脸映的光芒一片。

    她看到他英俊无比，宛若天神。

    那少年脸色有些通红，少年的模样俊秀无比，他的五官轮廓恰到好处，稍显稚气的眉目里自有一派坦荡磊落。

    流苏看着他，倚在母亲的怀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卫青，这就是传说中的汉军。

    卫青，史书上七战七捷的卫青，长平候卫青。此时还是一个稍有些稚气的少年，英俊的就像降在人间的天神。

    汉军突至，匈奴人应对不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败退了。

    母亲拉着流苏冲到卫青面前：“将军”！她跪了下去，拉着流苏也跪了下去，“请受我三拜。”她说。

    “一拜将军救命之恩。”她拉着流苏重重的磕了第一个头。

    “二拜将军大败匈奴，一雪大汉前耻”。

    “三拜将军千里奔袭，为大汉舍身忘死”。

    她的眼里带着淡淡的温暖的笑意。

    少年的将军下马扶起她，郑重的说道：“卫青今日受夫人三拜，有生之年不敢相忘，我必在魂归之前，扫平匈奴，保大汉子民安居乐业，扬我大汉国威。”

    流苏愣愣的望着他，觉得他真是俊雅不凡。

    龙城大捷，大家都高兴，整个荒漠似乎都笼罩在了喜庆的火光里，军士们彻夜欢呼，饮酒庆祝。

    这是有汉以来，第一次的胜利。

    这一晚，流苏吃到了穿越以来第一次饱饭，那个车骑将军让帐下的军士将粮食分发给他们这些被解救的俘虏。

    流苏静静的靠在母亲怀里，她听见周围的人说，这个小将军心地善良的不像话。

    她心里高兴，歪着头看着周围兴致勃勃的人们的交谈。

    到底是身体虚弱，流苏虽然兴奋，但是渐渐的就睡着了。

    忽然一阵轻微的骚动，流苏揉揉眼睛醒过来，抬头一张望，那善良的不像话的年轻将军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流苏眨着眼睛愣愣看回去。

    那将军弯着腰，更加的兴致勃*来。

    那表情实在不好形容，像是孝子盯着漂亮的小动物，又像是大人慈爱的盯着可爱的孩子。

    流苏终于撑不棕头看看母亲，这样子看起来就是孝子认生，被看怕了。

    周围人都发出善意的笑来，母亲也轻柔的笑起来。

    年轻的将军嘀嘀咕咕道：“这孩子鼻子可真好看，比男孩子还要英挺，怎么长的。”他话一说完，流苏赶紧转头看他，果然，这位俊雅不凡的车骑将军鼻子很扁，只是好看的人鼻子扁也是好看，不仔细看一点也不会注意。

    流苏忍不住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快乐地眨了眨。

    母亲柔声笑着道：“将军家里若是有孩子，年岁小的话，可以捏捏，时日长了，就会长得英挺一些。”

    年轻的将军笑眯眯的伸手去摸摸流苏的头，动作十分不娴熟，由此可见他八成没孩子。

    他看流苏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温柔。

    他道：“原来如此，多谢夫人。”

    然后又伸手去捏捏流苏的鼻子，说到：“这孩子长得这样精神，将来一定是后福不浅，长命百岁。”

    他的手指落在她鼻翼，轻柔的碰了碰，生怕弄疼了她，满满的都是温情。篝火的光芒温柔的映在他的面庞上，显得他年少英俊，稚气可爱，又温情款款。

    这年轻的将军怎的这样好的不像话。

    流苏回头去看母亲，却只看到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借将军吉言。”

    汉军只休整了半日，将军就下令拔营。

    流苏原以为母亲会带着自己跟随其他人一起去长安，可是，母亲却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带着她匆匆远走。

    流苏是个很冷静的人，不多说，不多问。

    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向来不会问。

    只是流苏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会带着她躲到一个偏远的小村子，一呆就是十年。

    一个美丽智慧的女人，竟然在尚未老去的岁月里，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呆上十年。

    十年后，母亲久病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她看着流苏，眼底尽是温柔。

    流苏将头埋进了被里，低声唤道：“母亲。”

    她的母亲却轻轻的笑了笑：“我的女儿体弱胆小，她出生的时候，长安城德高望重的度仙师就说她福薄命浅，恐怕活不过成年。”她低声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的胆子很大，也很聪明，那个将军说的不错，你是长命百岁，后福不浅的人。”

    流苏抬起头看着她，她原来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珍之爱之的女儿，十年来，却依然对自己关爱备至。

    她说不出话，她将头再一次埋进了被子里，任泪水滴落在被上。

    “我走了之后，你就要成为孤女，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母亲轻轻握住了流苏的手，她那样美丽，即便岁月更替，久病缠身，她的手依然美丽如初。

    流苏的心已然在颤抖，她伸手去握她的手。

    “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母亲。”母亲已然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她该感谢这十年的回护与宽容。

    母亲嘴角噙着笑，略带遗憾忧伤的说：“其实你也不是一个人，去找你舅舅吧，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让别人欺负你，你要永远的信任他，依靠他。”

    这一年是大汉元狩二年，一年前，汉天子猎得神兽，太史令言天降祥瑞，胡无人，汉道昌。

    故而天子改元元狩。

    今年，汉家骠骑将军霍去病三征河西，扬威大漠。

    汉皇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