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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法无天

    众人一口酒饮下,李渊哈哈大笑着,毫不掩饰心中的愉悦。他转身大摇大摆地回到首座上,一身的喜悦之情将露天的耕火渲染得更加绚丽烂漫。

    可他明黄色的背影落在沈冰眼中,竟是那般的刺目。

    闪动的火光中,沈冰抱着手臂端坐在相父身旁,姿态十分优雅,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

    “相父,为什么不让女儿杀了他?”

    沈冰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她低垂着眼帘,盯着手中的金樽,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容。这般标志的美人,这样无可挑剔的面容,叫人恍惚间觉着,刚刚的话并不是出自她口。

    世间有一种情感,叫占有欲。这个东西我可以不要,但别人也不能拿走。

    沈冰对李渊,就是这样的情感。

    她心里无比厌恶着这个男人,痛恨他的懦弱,他的无知,更是痛恨他贪图美色,他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满意。

    可这样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无论如何,都是她不能否定的事实。他妃嫔无数,个个都是他的掌上明珠,整日整夜流连花丛之中。如今遭人算计,他却没有一分一毫的察觉。

    这样懦弱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她同所有人一样,打心底看不起这个心里只装着美人的皇帝,多少个日夜,她睡在他身旁闻着他身上别的女人的脂粉味,天知道,她有多想手刃这个男人。

    当白无殇将初夏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想的不是如何利用好这枚棋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是想如何将初夏占为己有。

    沈冰忍无可忍,实在看不惯他仗着自己是皇帝,竟什么都不管不顾,为了美人,连自己已踏入别人铺好的陷阱都不知,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蠢货。

    “时机未到。”相父饮了一口酒,低声道。目光始终追随着舞台上的舞妓,从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

    表面并未交际的两人,任谁也看不出,这两人此刻是在对话。

    “女儿快要忍不了那草包了。”沈冰说着,将手中金樽捏得更紧。她眼神发狠地盯着杯中花酿,目光毒得像是要将这酒杯刺透,“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他踏在脚底揉捏,让他也尝尝看人颜色的滋味,女儿要他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眼看着他的江山付诸东流。”

    相父仿若未闻,脸上带着不可琢磨的笑意看着舞台上的舞蹈,只是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眼底稍瞬即逝的一抹精光。他闭上眼睛,跟着音律点着头,依然淡淡道:“会的,忍一忍,你想要得到的,一切都会实现的。”

    “相父不该拦我的,我……”沈冰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话说一半,桌子下一只布满纹路的手覆在她手上,迫使她忽然停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冰闻言,侧头看向相父。见他端坐着,从始至终都未看自己一眼,与其他人一样,正一脸醉意地看着舞台上一舞蹈的女子。

    她想了想相父的话,侧头看向一旁醉生梦死的肖崖,再看看一旁默然观看的白无殇,这才无奈地沉下气来。

    相父一人斟酒一人饮,旁边的肖崖平常是不沾酒的,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般,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沈冰想,许是他还在记恨李渊将他女儿许配给白无殇一事吧!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看向白无殇,相比相父和肖崖,他倒更加冷淡,桌上的菜肴几乎都没动,端坐着身子,面带笑意地看着台面。这样的白无殇,倒让她看到了几分帝王家的气势。

    沈冰平复下内心的波澜,却依然垂首,明亮的火光从她身侧投来,照在她侧脸,将她神色刻画得极其浓重。

    她长叹口气,这时身侧适时凑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对着她说了几句。沈冰点头,方才站起身来,暗自向外走。

    在皇宫,像沈冰这样有身份的主儿,自是不能在这样的诚,和这些大男人一起吃饭。都是在台面上应付两下,开丑就自然要退下,要是不饱,呆会可以开小餐。

    走了几步,沈冰突然停住脚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高台上正趴在李渊身旁“熟睡”的初夏。

    她摇曳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极美,但李渊显然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的每一寸目光都被初夏占据,腾不出一丝来注意四周。

    直到沈冰走到他身前,轻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李渊恍然回神,他有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慌忙地将视线从初夏身上移开,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的沈冰。

    “陛下,开宴了,于情于理,妹妹都是不能待在这儿的,就让臣妾带她下去吧!”

    “这……”李渊闻言,看了眼沈冰,又转头专注的看向初夏,那表情温柔至极,目光深情无限,又是无比担忧。

    他这个样子,沈冰哪儿会看不懂他的心思,她用衣袖掩着嘴角,娇笑道,“怎么?陛下还不放心臣妾不成?”

    被猜中了心思,李渊尴尬地笑了两声,他不是不放心沈冰,而是舍不得初夏,舍不得这样和梦寐以求的美人儿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呵呵,朕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听出李渊话中的犹豫,沈冰蹲下身子在他身旁,好言道:“臣妾知道陛下舍不得,可陛下这样,只会使妹妹会遭人话柄的。”

    “好吧!小心一点。”

    “是,陛下。”

    眼看着初夏被侍女们扶着离开,他还不忘嘱咐两句,捡起地上初夏遗落的手帕,抬眼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双眼中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所有人都在夜宴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只有肖崖一人将李渊一个人浓情浓意的独角戏一点不落地看进了眼里,他脸上的情意更浓,他心里的忧虑便更多。

    一杯接一杯,没好一会儿,他便醉了。歌舞升平之时,任谁也想不到,肖崖竟会提着酒壶踉跄地跑到舞台中央,将所有歌妓舞妓全撵了下去,惹得满园的人不明所以。

    只见他手中提着酒壶,满脸通红,官帽也斜带着,脚步不停地窜捣,东来西去,那样子可笑得很,任傻子也看得出他此刻醉得不轻。

    “李渊,你这个……呃……这个昏君。”一声大呼,顿时整个园林寂静无声,连敲击音乐的人也被震惊地忘记了动作。他的话,让在场每一个人都震惊不已,肖崖像是生怕自己的话众人刚刚没听清楚,他打了个嗝后,伸出手直指李渊,声音大得像是要宣告全世界。

    “昏君——”

    用尽力气的呐喊,花光他所有的精力,使他再度踉跄了几步,仍旧不死心,顽强地站在那里。

    “大胆。”李渊的怒气腾地就冲起来了,他这一句话说得冷冰冰的,掷地有声。此起彼伏的胸膛,整个人气得像是要爆炸了。

    “吾皇息怒。”

    众人一听,马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整个园林匍匐了一地的人,向李渊磕了一个头后俯首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有肖崖,像是疯了般,不知死活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极为坦荡,听着听着,竟有几分凄苦的味道。

    “李渊,你听好了,你是昏君,是昏君。”一声接一声的辱骂回荡在整个园林,喝醉酒的肖崖目光凶狠幽深,冰冷地像是要将李渊刺穿。他步子混乱,几个窜捣,便将自己绊倒,躺在了地上。

    “你……简直是无法无天!”李渊气得脑袋只差冒烟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怒斥肖崖,声音有点冷硬干嘎。他的话让众人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连声呼唤“陛下息怒”。

    如此,气氛稍稍有些缓和,却不料肖崖即使是躺在地上,也还在要死要活地指责着李渊。

    “怎么,我今天就无法无天了,你以为……以为就我一个人觉着你是昏君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打开耳朵听听,你的子民,有哪一个不是这样唤你的。”

    他的话,字字将头提在手上,随时都会拱手出去。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般,明明双眼澄清,可一身酒气和醉酒的模样,让人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只听他继续不知死活地向李渊大喊大叫,“你昏庸无道,好坏不分,听信奸人谗言,日日沉醉温柔乡,被那些红颜祸水迷去了心智,弃乱朝纲,你可知道你将自己送到了怎样的境地?将天下子民又送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他说到这里,肖崖显然激动起来,不由声音变得更大更为响亮了:“古来做大事者,一定要比常人能忍能舍。难怪,难怪你李渊永远站不稳脚,活该你比不过摄政王,你也永远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你不配,不配。我呸……”

    李渊气得握紧双拳,浑身颤抖,他恶狠狠的瞪着肖崖,幽深的双眼仿佛可以放出火来。可醉意正浓的肖崖哪里还感觉得到什么杀气,他只管将自己日积月累的所有不满全数喷发出来,李渊越是生气,他便越是兴奋,让他的背挺得更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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